第24章 迷城(1 / 1)

洗魂者 酥脆 1765 字 13天前

老閻頭的佛跳牆冒著熱氣端出來了,又涼了,韓間還沒回來,老閻頭踮著腳往門外看了好幾次。桑榆正看到蘇大強躺在地上要喝手磨咖啡的片段,忍不住自己抓了把瓜子在嘴裡嗑著,邊嫌老閻頭煩:“你這都看幾遍了,怎麼跟個老媽子似的,餓了自己就回來了唄,他又不傻。”老閻頭衝她絮絮叨叨:“這天都黑了,外頭多危險呢,要我說你也是,非讓他自己一個人去打聽,這鎮魂使都出現了,附近指定不太平,咱還不消停著點。那韓建國還在的時候,跟我關係還不錯,那逢年過節的還給我送斤茶葉啥的,就剩下這麼一個孫子了,這要是出點什麼事……”桑榆聽得腦袋大了一圈,十分想召喚出縫紉高手何文謙,把老閻頭的嘴也給縫一縫。“能出什麼事啊,這是現實世界,又不是迷境。這外麵聲色犬馬燈紅酒綠的,滿大街上走得全是人,能出什麼事?”老閻頭猶如被更年期支配的老年人:“小間爺和其他人怎麼能一樣呢,他身上帶著重明鳥的靈血,本來就特殊,再加上剛從迷境裡出來沒多久,陽氣還虛著呢,這萬一半路上碰到點不乾淨的……”桑榆深吸一口氣:“老閻頭,你要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私下受賄拿人家茶葉的事情告訴紀檢部門!”老閻頭瞬間閉上了他的大嘴巴。桑榆在無人打擾的安靜氛圍裡吃了一盅佛跳牆,心情愉悅地敷了個麵膜,一抬眼看見老閻頭正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極其影響觀感,索性又貼了個眼膜。眼不見為淨,簡直是讓人太舒服了。這麼一舒服就一不小心睡著了,還順便做了個夢。夢裡她正騎著一輛兩輪小摩托,馳騁在地府的路上,兩邊掛著的都是橘黃色的小燈籠。路旁擺攤的小精靈們都熱情地衝她打招呼。“桑姐,出來遛彎呢?幾天沒見又漂亮啦,黑眼圈都比以前黑了。”“桑姐,吃了麼?剛做好的油燜冰激淩,吃一塊吧,看你最近都瘦了。”“桑姐,你這坐騎叫什麼名字啊,看著挺喜慶啊。”桑榆低頭看了看,嗬嗬一笑:“這個啊,叫韓間,我最近剛淘來的,天山底下最後一隻坐騎了,彆看跑得不快,但長得好看啊。”說著她揪起坐騎韓間的長耳朵:“來,給大家夥展示一個燦爛的笑容。”坐騎韓間扯著嗓子:“嗷~”前麵走過來一個戴大蓋帽的韓間,立定站好,啪嘰給她敬了個禮:“你好小姐,請出示您的駕駛證。”桑榆說:“這我寵物我要什麼駕駛證,我看你小模樣長得挺標致,到姐姐這來找個好差事吧,嘿嘿。”這麼“嘿嘿”幾聲,就把桑榆樂醒了。一睜眼,老閻頭放大的臉把她嚇了一跳,伸腿就是一蹬。老閻頭閃過去了,苦兮兮地看著她:“魂主啊,這都三更天了,小間爺可是還沒回來啊。”這倒是有點稀奇了,據她所知,韓間是餓著肚子不情不願出去的,依照他的脾氣,頂多在院子裡溜上一圈,打聽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回來交差,也就算了。沒道理蹉跎到現在還不回來。難不成是……出去過夜生活了?也罷,兒大不由娘了啊,韓間怎麼著也是個大小夥子了,迷境再美都是幻覺,還不準人家轟轟烈烈實戰一場麼?她覺得這老閻頭也太大驚小怪了一點,得虧是沒有女兒,不然得糟心成什麼樣。老閻頭欲言又止地看著她:“魂主啊,你能這麼想吧,我倒還是挺意外的。但這世界上的事情吧,誰也說不準,你今天這般想了,明天可能就換了章回,所以吧,您懂不懂?”桑榆表示完全沒聽懂:“你給他打個電話不就完了?”“打了,沒通。或者是關機了,或者是,沒信號。”桑榆聳聳肩:“那就是關機了吧。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關機免騷擾。”她話雖這麼說,但到底是架不住老閻頭灼灼的目光,隻好走到沙發上,抬腿盤膝而坐。這麼著並不是要敲木魚念佛,而是為了摒心靜氣,感應靈血的位置。這也是她一直覺得老閻頭大驚小怪的原因,韓間若是有什麼危險,她勢必能感知到。既然沒什麼動靜,那就是一切正常。感知了半天,發現韓間離她的位置極近。桑榆衝老閻頭努努嘴,指著大門的方向:“人就在門口呢。”老閻頭邊去開門還不忘了嘮叨:“肯定就是你嚇得,這沒打聽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不敢回來了。這做領導的嚴厲點我也不是不理解,但……”一個“但是”沒說完,變成了拔高的聲調:“喲!”桑榆循聲望去,三更天,半夜十二點,屋外反倒是熱鬨。陽光普照,車水馬龍,有拎著油條和豆漿的大爺大媽,急衝衝地往東邊走。桑榆有點崩潰地閉了閉眼,這幾個月的工作量,快趕上她過去好幾年的工作了,勞模也不是這麼個當法。老閻頭觀察著她的臉色,安慰道:“畢竟情況特殊嘛,不這麼緊鑼密鼓的,小間爺就總也不能夠獨當一麵不是?你也知道的,時間不多了。”桑榆被他說動了一點,歎口氣:“行,既來之則安之,去看看吧。”老閻頭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不容易,這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又偷偷瞥了眼桑榆:罷了,這樣已經挺好了,不能再貪心了。就是不知道哪天被她知道了真相,得鬨成怎麼個天塌地陷的模樣。想想簡直就忍不住老淚縱橫。桑榆一點都沒感受到他百轉千腸的情緒,她正跟著前麵步履匆匆的人群後麵,猶如外地遊客那般左瞅右看。先看環境,這應該是某個常見的居民小區,不算太新也不算太舊,迷境裡雖然沒有時間概念,但看這情景應該是過了早高峰期了,因為來來往往的人中沒看見幾個年輕上班族,隻剩下老閻的同齡人在周圍。然後看表情,好像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差不多。類似於一種既驚恐,又獵奇,還帶著點羞澀的表情。這種表情很容易就能讓人聯想到,當年武鬆一拳打死西門慶的時候,吃瓜群眾臉上的表情。最後就是看門道了。迷境歸根結底是某個人的意識世界,既然是通過想象塑造出來的,那麼不管構造地再怎麼精巧,也肯定會有漏洞。比方說孫大偉的迷境裡,他因為懼怕額頭上的血洞會給彆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一刻不停地在擦著自己的額頭,這就是個小Bug,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他不是正常人。還有何文謙的迷境裡,上來的那幾盤令人作嘔的菜,純粹是為了滿足何文謙自己變態的想象欲了。但現在這個地方很正常,太正常了。跟她擦肩而過的老頭老太太們,就是隨處可見的那種普通老年人,有去遛彎的有去買菜的,為了省錢,手裡還攥著一把塑料袋。有剛買了早飯回來的,手裡拎著的東西裡,白的是豆漿而不是彆的什麼漿,長的是油條圓的是包子,老遠就能聞見飯香。總而言之就是,一切都很正常。但就是因為太正常了,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如果換了自己,或者說任何一個人,現場構建出一個想象的世界,誰能保證不出紕漏?這就跟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樣,執念越深,世界就越容易崩塌。比方說桑榆自己,她剛才看電視被蘇大強氣得要死,這點執念要是加深到無數倍大,就很容易在眼前想象出了一個討人厭的蘇大強,然後自己虐他千百遍,這種執念帶到迷境裡來,就是個很顯眼的bug。但這個世界沒有bug,或者說,沒有顯而易見的這種低級漏洞。更重要的是,一般迷境裡的地方,都是小範圍的,例如何文謙的迷境,無論搞得多麼虛張聲勢危言聳聽,也不過是他家的房子和童年時的老房子兩個地方,相當於密室逃脫。眼下這個……最起碼放眼望去,這麼大一片小區都在視線中,甚至圍牆外麵的馬路,馬路上喧囂的人群,都清晰可見。桑榆心中猛地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她調頭老閻頭對視了一眼。老閻頭哭喪著臉回她:“魂主,咱不會是,遇上迷城了吧?”迷城,顧名思義,就是整座城市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迷境,如果普通的迷境是一個人想象自己變成超人毀滅了敵人的話,那麼迷城的出現,基本就是一個人想象自己是滅霸,然後能毀滅整個宇宙。其實危險係數並沒有聽起來這麼高,甚至由於對方構造的世界過於合理,反而不會出現什麼駭人聽聞的事件。能讓桑榆覺得如此鬱悶的是,這個迷城的出現,一般意味著特彆燒腦。首先分不清迷魂,也就分不清幻影,又沒有時間概念,一腳踏入之後,很容易讓人產生不知何年才能再出來的憂傷。這就類似於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完全陌生又嶄新的,偏還得不停地探索真相,對於桑榆這種沒什麼耐心的人,一不小心就會產生破罐子破摔,乾脆永遠留在這也不錯的想法。迷城不危險,她這個想法倒是比較危險,所以老閻頭的表情是如此的愁眉苦臉。桑榆沒工夫管他愁不愁,她腳步刻意放慢,抬眼望去,已經刻意看到前方五十米的不遠處,一大片烏壓壓的人頭了。老頭老太太們不會無緣無故聚集的,一般他們不約而同地聚集在一起,要麼就是在發東西,要麼就是在看景,根據眾人臉上的表情來推測,看得還是個挺難得見的景。群眾們圍了裡三層外三層,桑榆懶得往裡擠,於是站在人群外麵摘了片寬大的樹葉子,擋住太陽,聽前麵倆老太太在那議論。老太太1號說:“嚇死我了,我早說看著這小夥子不對勁,絕對是印堂發黑的麵相啊,你瞅瞅,我可說準了吧!”老太太2號說:“你瞅這事鬨的,這小區我可買了好幾套房子,一出這事,誰還來租我房子啊,我這不砸手裡了麼?”桑榆最佩服這號說話的人,愣是能說半天,一句重點都不帶有。正忽扇著大樹葉子送風呢,就聽見前方一粗嘎的聲音喚她:“桑教授,這呢!”抬眼一瞧,先是看到了一張硬漢型男的臉,胡子拉碴的,衝她直招手。旁邊站著一唇紅齒白的俊俏青年,不是韓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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