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紫禁城。寧壽宮裡，由太子和大阿哥帶頭，帶著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立在正殿。今日是孝懿皇後的冊諡忌日，宮裡的一應禮節都是有的，但因為畢竟不是正經忌日，不過是為了上貢所準備的一個過場。?而上貢，自然是由阿哥們去完成的，所以，去太廟前，太子和其他阿哥們要來給皇太後行禮的。不過是一件小事，不用皇太後和皇上出麵，由禮官和欽天監的人安排就可以完成的事情。可即使這般，因為那人是孝懿皇後，也足夠一些人找到很好的理由，來挑起這場鬨劇。“皇祖母，”十一阿哥開了口，“為什麼不見玥貴人？她不是皇額娘的親妹妹嗎？”十一阿哥聲音清脆響亮，在眾阿哥準備告退的時候，無辜的開了口。十一阿哥話音一落，坐在兩側的妃嬪們的臉色就變了，尤其是貴妃。貴妃聽到十一阿哥的話，看向對麵的宜妃，宜妃滿臉掩飾不住的笑意，貴妃心裡咯噔一聲，終於要惹出這事情來嗎？“十一阿哥，切莫多嘴！”貴妃斥責了一句。“貴妃娘娘，難道兒臣問的不對嗎？”十一阿哥撓了撓頭，掃視了一圈，“玥貴人不是皇額娘的親妹，她不該出來嗎？”“十一阿哥，”惠妃瞥了貴妃一眼，連忙開口提醒道，“玥貴人如今在冷宮裡呢，可不是隨意就能出來的，你快彆說了。”“在冷宮裡？”十一阿哥聽了，撓了撓頭，“那冷宮離這又不遠，為何不讓玥貴人出來呢？反正是貴妃娘娘你關的，再放出來不就好了？”“你……”“你說什麼？”皇太後皺著眉頭，沉聲問十一阿哥。一個阿哥說的如此簡單，好像什麼懲罰，不過是嘴上一句話的功夫，隨便就能抹去嗎？十一阿哥不過虛六歲，剛剛說的那些話也是因為有人提醒他，他才說的，此時被皇太後冷臉反問一句，立刻就嚇的有些麵色戚戚。“皇祖母，我……我……”那邊，除了七阿哥和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老實的低著頭，不看也不開口廢話，其他的阿哥們心裡卻是各種情緒。大阿哥掃了一圈有些看好戲的眼神意味在裡麵，三阿哥表麵鎮定，餘光卻瞥向了貴妃，嘴角不由得扯起了笑意，四阿哥努力讓自己鎮靜，身兩側攥起的的雙手暴露了心裡的擔心和憤怒……但八哥不一樣，年紀雖不大，卻是聰慧的，不過是聽十一阿哥說了一些話，又看了一圈殿中其他的妃嬪的臉色，便立刻明白了過來。這是針對玥貴人的一出戲吧？“皇祖母，”八阿哥揚起了臉，麵帶疑惑的說道，“十一弟說的也不無道理，玥貴人是孝懿皇後的親妹，按理的確要有所表示的，哪怕是上柱香也行。”“你們！”皇太後臉色變得更加難堪，指著他們，氣的說不出來話。“八阿哥，十一阿哥，”貴妃冷著臉開了口，“太廟如此莊重的地方，怎麼能讓玥貴人這般身份去呢？何況玥貴人如今是在冷宮裡，待罪之身！再說了，玥貴人心裡自然是有孝懿皇後的，昨日還讓她重華宮的太監去內務府領了香、燭，準備今日替孝懿皇後禱告呢。”太廟是除了皇太後和皇後之外，沒有女人去過的地方，即使是封貴妃、封妃，也不過是於前一天派遣官員祗告太廟後殿、奉先殿。所以，貴妃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是，彆人又豈會如此就放棄這麼一個機會的？“皇祖母，孫兒知錯，請皇祖母責罰。”十一阿哥雖是宜妃的親子，也容易受人挑撥，但到底是敬嬪帶出來的，很快便認了錯，準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十一阿哥，有些事情能說，有些事情不能說，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以後萬要記住了！”貴妃瞥了敬嬪一眼，低聲叮囑道，“你就要去尚書房學習了，以後跟著先生也可以多知些東西，謹言慎行！”“是，貴妃娘娘教訓的是，兒臣記下了。”十一阿哥點頭應下了。八阿哥見十一阿哥這麼快就改了口，差點吐血而出，他不過是說了一句話就這麼慘嗎？“好了，”皇太後瞥了不說話的八阿哥一眼，眼中的不屑一閃而過，然後才正色道，“都不必再多說了，回頭誤了時辰，禮部的先生又得訓斥你們了。太子，帶好弟弟們。”“是，皇祖母，”太子應聲道，“孫兒知曉了。”退出去前，太子擔憂的看了落貴人一眼，那是他的親姨母，如今身懷六甲，卻要在這場有著硝煙的鬥爭中堅持著。他之所以對玥貴人和善，除了因為她是會對他和善的孝懿皇後的親妹之外，她還替他的皇額娘解了和孝懿皇後之間的恩怨，還和他的姨母落貴人之間友好的相處。阿哥們都退下後，殿裡一陣詭異的安靜，皇太後頭疼的想要開口讓她們都退下，結果就有人開了口。“貴妃娘娘，”宜妃笑著開了口，“十一阿哥不過是隨口說了幾句，你又何必拿那麼多的理由上綱上線呢？”宜妃麵上雖笑，卻笑的有些陰霾，十一阿哥到底是她親子，一件小事就被貴妃放大了斥責，她當然會不高興了。“宜妃多慮了，”貴妃對付宜妃還算順手，根本不怕她，“十一阿哥小小年紀，被人挑撥說了這些話，本宮也就是訓斥他幾句，讓他以後小心行事，也沒說彆的，宜妃何必如此？”“十一阿哥是嬪妾的懷胎十月生下的，嬪妾自然掛念，”宜妃沉聲說道，“既然連貴妃娘娘都說十一阿哥被人挑撥，沒有被管教好，那嬪妾不得不懷疑敬嬪到底有沒有認真教導十一阿哥的待人待物之禮儀！”被宜妃如此直白的說出來，敬嬪的臉色很是難堪，有些坐立不安的看了宜妃一眼，又求救似的看向貴妃。“怎麼，宜妃這是不滿皇上的安排了？”貴妃嗬嗬笑了起來，“即使敬嬪教導有錯，也得等皇上回來的時候，你再去向皇上稟告，和本宮在這裡說這麼多，本宮也是沒有權利做主讓敬嬪把十一阿哥還給你的。”“你！”宜妃被貴妃噎了回來，的確，下令讓敬嬪教養十一阿哥的是皇上，不是貴妃，所以貴妃自然沒有權利管。宜妃也是知道這些事情的，不過是想要借著這個由頭讓貴妃斥責敬嬪幾句，也能讓她心裡好受些。她沒想到，貴妃根本就不落她的套，直接把話挑了明說，她管不著。宜妃不甘心就這麼罷了，又看向端著茶水，隻當沒聽見這邊爭執的皇太後，“太後娘娘，你聽見貴妃娘娘說的了嗎？她……”“哀家不聾，，”皇太後重重的把手裡的茶盞放了下來，瞪了宜妃一眼，“宜妃這是覺得貴妃說的有錯嗎？”“臣妾沒有這個意思，”宜妃被皇太後這麼一瞪，再被這麼一反問，有些慌亂起來，“臣妾隻是，隻是……”“隻是什麼？”皇太後挑了挑眉，“隻是不甘心敬嬪教養著你的十一阿哥，所以想要讓貴妃或者哀家斥責敬嬪幾句，又或者連著貴妃一起斥責幾句，也能讓你心裡平一口氣，哀家說的可對？”皇太後今日心情不佳，所以也沒有了平時的迂回說辭，直接又狠厲的將宜妃斥責了一頓。宜妃臉上的血色，頓時散失殆儘，連忙起身跪在了地上，“太後娘娘，臣妾沒有這個意思，臣妾隻是，隻是心疼十一阿哥，還請太後娘娘體諒臣妾的愛子之心。”“罷了，你起來吧，”皇太後見斥責了幾句，已經讓她有所忌憚，便作罷，“以後謹言慎行！”皇太後把剛剛貴妃嗬斥十一阿哥的話又教給了宜妃。皇太後話落，殿裡有人忍不住捂嘴輕笑，宜妃聽到了，臉色又青又白，五彩繽紛。“是，太後娘娘教導的是，臣妾記下了。”宜妃強撐著暈過去的念頭，磕頭起身，身形一晃差點摔下，幸好如意扶著。皇太後冷眼看了一圈，才有人恢複神色，不再嗤笑。端嬪從頭到尾就沒有笑過，她冷眼靜靜看著沒事了之後，才起身朝皇太後行了一禮，說道，“太後娘娘，有件事情，嬪妾心裡有疑惑，想前想後，還是覺得說出來，比較好。”“哦，什麼事？”端嬪到底有過生育之功，皇太後還算給她一點麵子，聞言問道。“嬪妾住在長春宮，除了鹹福宮之外，就是嬪妾的長春宮離重華宮最近了，”端嬪一字一字說的很清楚，調理也很清晰，“嬪妾喜歡走動，所以不是去禦花園，就是路過鹹福宮。”“端嬪，”德妃冷眼看了這麼長時間的鬨劇，早就有些不耐煩了，再聽到端嬪說這些廢話，自然沒有了耐心，不由得開口嘲諷，“你這是沒事乾了，給太後娘娘彙報自己的生活瑣碎事嗎？”“德妃娘娘莫急，嬪妾還沒有說完呢，”端嬪也不急，甚至心裡有些胸有成竹的意味，“太後娘娘，那日嬪妾在路上碰到幾個碎嘴的小宮婢，嬪妾無事，平時又喜歡熱鬨，便停了腳步聽她們說話，可她們說完，嬪妾不由得很是憤怒。”“兩個小宮婢罷了，”皇太後也沒當是多大的事情，又聽她前麵牽扯到重華宮，便不想再議論這事，擺了擺手說道，“若是惹你不高興了，把她交給貴妃處置就是了，了不得掌嘴幾下就罷了。”“太後娘娘，”端嬪笑著繼續說道，“若是太後娘娘你聽了，你也會憤怒的。”說完，端嬪盯著太後娘娘看，心道，她就不信，說了這話，太後娘娘還不好奇？好奇就好，接下來的事情才好繼續唱下去！“你說什麼？”端嬪的話果然引起了皇太後的好奇，“不對，那將小宮婢說了什麼？她們是哪個宮裡的？”“那兩小宮婢是禦膳房的末等小宮女，如今日常給重華宮送吃食。”端嬪解釋道，說完又看向了太後，等著她問話。“端嬪你的意思是那兩小宮婢說的事情關於重華宮？又或者是關於玥貴人？”冬常在聽到這裡，也感興趣了。剛剛皇太後和貴妃雖然斥責了十一阿哥，可是她的八阿哥卻也是被連帶著斥責了的感覺，她心裡不甘心，但也不敢和皇太後說什麼。心裡正不樂意的時候，若是有事任她開心，何嘗不是一件快事？她可不認為端嬪說的事情，會利於重華宮的玥貴人，如此來說，那當真能讓她心裡爽快一會兒。“端嬪，你繼續說。”皇太後沉著臉說道。“是，”端嬪心裡也痛快起來，但還是“好心”的提醒道，“嬪妾說了，還請太後娘娘莫急，等事情查探清楚了再決定。”端嬪要是不提醒還好，一提醒，整個殿裡的人都覺得這不是一件小事，能讓太後急切的事情，怎麼會是小事呢？“嗯。”皇太後嗯了一聲，但臉色的確又變得深沉起來。“那其中一個小宮女說，去冷宮數十次，都沒見過玥貴人正臉一次，另外一個小宮女說，她倒是見過玥貴人的正臉，隻是臉上塗著東西，也沒看清的。”端嬪將小宮婢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她們又說，好似那人不是玥貴人，也許玥貴人根本不在冷宮裡。”端嬪話落，不僅貴妃也變了臉，就是袁常在聽了心裡也是咯噔一聲。她唯一一次去了重華宮，看到的玥貴人也是臉上塗著東西，那是不是她真的不在宮裡？袁常在不由得看向了貴妃，貴妃性子雖冷，但屬於周全之人，若是她請求去看玥貴人，貴妃會同意的，可是自從這次玥貴人進了冷宮之後，她去請求了數次，隻得那一次機會，還沒看到玥貴人真正的“正臉”。難道，玥貴人真的不在宮裡，而貴妃是知曉這件事情的？“胡說什麼？”皇太後聽了端嬪說的，即使端嬪之前“善意”提醒過了，皇太後這時也很是動怒，“玥貴人是被貴妃打入冷宮的，你當這紫禁城是什麼普通宅院，消失一個人能不被彆人發現？兩個低賤的小宮婢罷了，玥貴人即使在冷宮也是皇上親封的貴人，見不見她們無可厚非！來人，去把給重華宮送吃食的兩個小宮婢給綁了，杖責三十！”端嬪說的雖然引起了皇太後的興趣，但卻不會讓皇太後相信，畢竟這裡是紫禁城，大內侍衛看守的紫禁城，玥貴人如何會消失？再說了，若是玥貴人被彆人擄去，那麼冷宮不會這般平靜，若說玥貴人自己離開，那麼更不可能了，玥貴人好歹是佟家教導出來的，不可能違背宮規！榮妃立刻站了起來，再想背後觀望，事情到了這一步，她也不想功虧一簣！“太後娘娘，”榮妃豁出去一般的說道，“玥貴人的確是沒有本事出這紫禁城，若是有人相助呢？太後娘娘應該知道玥貴人是由送進冷宮的吧？不就是掌了妍答應幾個耳光，還不至於處罰這麼重吧？再說了，妍答應這麼對待嬪妾，貴妃娘娘也不過是降她的位份，把她禁足，怎麼沒有打入冷宮呢？”“……”妍答應差點出聲反駁，她也什麼都沒做啊？榮妃話音一落，殿裡都沉思起來，難道玥貴人真的不在冷宮？那她去了哪兒？“榮妃！”貴妃氣的站了起來，“你胡說什麼？玥貴人好好的在冷宮裡呢！”“如果玥貴人在冷宮裡，貴妃娘娘你這麼憤怒做什麼？”榮妃似笑非笑的說道，一點也沒事被貴妃斥責後遲疑的感覺，“如果玥貴人在冷宮，讓她出來一見就好，那兩個小宮婢即使被杖責也是理所當然，若不然……可不就是冤枉了兩個無辜的人？”榮妃看著貴妃，心裡愜意極了。她雖然不想出麵，才設計讓端嬪出了麵，即便若是端嬪不行，她可是不懼的，畢竟，冷宮根本就沒有那位玥貴人，她也不怕這個當口某人能從西北飛回來！貴妃聽了榮妃說的，心裡冷笑不已，她這是拿兩個小宮婢的性命來威脅她，也提醒太後娘娘呢！果然，皇太後原本還斥責端嬪胡說，可是如今再有榮妃這般解釋的提出疑惑，她要還是力壓下這件事情，那勢必會引起整個後宮的懷疑。不過是兩個小宮婢，可真的簡直得不償失！“是啊，太後娘娘，榮妃說的有理呢，就算是為了兩條人命，讓玥貴人出來走這一遭，也是沒什麼不好吧？”端嬪原本被皇太後斥責，有些後怕，可是榮妃說了之後，皇太後的遲疑，讓她覺得這件事情要是真的，那玥貴人真的就慘了！有榮妃插手，這玥貴人不在冷宮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皇太後掃視了一圈，見很多人都讚成榮妃和端嬪的提議，又見貴妃的確冷臉，也覺得這事有疑，便開口說道，“既然如此，貴妃你就派人讓玥貴人來寧壽宮走一趟吧。”“不用了，”貴妃原本攥緊的雙手鬆了開來，承認道，“玥貴人不在冷宮，沒辦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