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鎏金芍藥燒藍步搖的事情過去後,李媽老實許多,看見醋兒都繞著走。季夫人吩咐了季府上下不可以在季老爺麵前提及步搖的事情,因此季老爺歸來後也沒有聽到什麼風聲。醋兒見季老爺十分勞累,便提及自己也想跟隨著外出,一是可以幫季老爺分擔一部分的事情,二是她長久以來都是在看書,就怕日後是紙上談兵,實戰一塌糊塗,所以想要外出跟著長長見識。可季老爺並沒有答應醋兒的請求,醋兒年幼,又是女子,出外差的路上難免艱苦,就算醋兒再三請求和保證自己絕對不會拖後腿,但季老爺還是不忍心讓她吃這份苦。不過季老爺也不想讓醋兒太過失望,所以讓醋兒踏實讀書,等到醋兒將商學的書全部看完就會帶她去。醋兒看著書房裡滿滿一書櫃的商學書,皺著眉頭,季老爺見她如此,開口指點到,萬事不可著急,一點一點看,總歸是能看完的。醋兒聽了季老爺的話,決心認真研究書房裡的書籍,因此除卻三餐和休憩外,都悶在書房裡看書。春去秋來,季府的紅梅開了落,落了開,眼見著醋兒的模樣越發俏麗可人,見著長大不少,書房的書也被她讀的差不多了,醋兒也因此迎來了第一次出外差。季老爺此次要去周城交易布匹,周城的楊員外定了三百匹上好的布匹,這次訂單是季家布坊向外城販賣布匹的一筆大訂單,季老爺格外地在乎,所以決定親自押送。這些布匹承載了季家布坊上下所有工人的心血,中間曾經因為資金問題購買不到合適的染料,季老爺甚至向春城最大的錢莊抵押了季府和季家布坊的地契才換來的資金去購買染料,就等著交接後,大賺一筆。出發前,醋兒做足了準備,她穿著藏青藍色的長袍和灰白色的褲掛,將烏黑的長發編成一根長長的辮子,再帶上一個瓜皮帽,根本看不出她的女人身份,隻覺得是一個長相秀氣的公子哥。臨走的時候,巧書依舊是被嚴令禁止出門,他隻得站在遠遠的長廊拐角處,才能望著馬車上的醋兒。醋兒第一次出外差,高興的不得了,她站在馬車上,忽然餘光看到了站在紅色長廊裡的頎長身影。她從馬車上跳下來,跑到長廊拐角處,衝著巧書說道:“少爺,您快回去吧,外麵冷。”巧書一反平日的溫和,他冷著臉說道:“你已經和我不是一路人了。”他清冽的嗓音中透著股醋意,他也想和其他人一樣站在門口送醋兒和父親離開,然而他沒有辦法站在那裡,他季家少爺就是一個笑話,所有人都等著看他出糗,看他弱不禁風的樣子。原本醋兒不外出就可以陪著他,可是現在醋兒都可以跟著父親外出,而他還隻能站在長廊的拐角處望著他們,他們的歡喜,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醋兒抬頭望著一臉陰霾的巧書,她努力堆起笑臉,“少爺,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能有現在的樣子都是少爺在支持我啊!我一直努力也是怕丟了少爺的臉啊!”伸手不打笑臉人,巧書看著被自己諷刺了還依舊對自己溫和的醋兒,一時間內疚無比,但是自尊心作祟的他又說不出太多的話,千言萬語化作了一句,“路上小心。”醋兒嗯了一聲,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塊冰糖塞到少爺的嘴邊,用力一推,堅硬甜蜜的冰糖就被醋兒塞到了巧書的嘴巴裡。“你這是乾什麼?”巧書含著冰糖看著醋兒。醋兒朝巧書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醋兒每次覺得心裡苦的時候,就會吃上一塊冰糖,味蕾甜蜜了,心裡就好受多了。少爺,以後你不要再說這些讓自己難受、讓彆人也難受的話了,你要知道你在我心裡一直都是支撐我前行的人呢。”季老爺站在門口詢問著周圍的人,“醋兒呢?”大家回頭尋找著醋兒,發現醋兒站在拐角處和巧書說話,呼喊道:“醋兒,該上車了!”醋兒回身喊道:“來了!”巧書知道醋兒還佇立原地是因為怕自己還介意這件事情,所以低著頭說道:“你快去吧,爹都快著急了,這是你第一次出外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醋兒臉上的笑容更甚,“這才是我的少爺嘛,我走了,你在家裡也要照顧好自己,天氣漸寒,不要老往外跑。”巧書點點頭,“你且快去吧,爹都等急了。”“嗯,我走了!”巧書站在原地,看到醋兒上了車,他目送她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裡,心裡空落落的。醋兒跟著季老爺坐在馬車裡,一同出了城,跟隨出城押送的是春城最大的虎頭鏢局,鏢師各個都是身高馬大的大漢,可儘管是這樣,醋兒的心還是一直惴惴不安的。迷迷糊糊中,醋兒在馬車上睡著了,夢見了以前在楊柳城裡自己走丟那一回。那日,日上三竿,宋醋兒醒來後,發現娘親不在自己身邊,於是開口喚著,“娘親!”門口候著的丫鬟聽到宋醋兒醒來了,連忙跑進來,半蹲在床榻前,好生哄著宋醋兒,“小姐,夫人外出辦事兒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宋醋兒望著空蕩蕩的房間,鼻頭一算,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昨夜,爹爹就沒回來,今早,娘親又不見了!”丫鬟拿著綠手帕給宋醋兒擦拭眼淚,好生勸著,“小姐彆哭,夫人去找老爺了,一會兒就都回來了,小姐模樣長得好看,學東西也快,老爺和夫人疼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拋下你呢!這宋府誰人不知老爺的心頭肉就是小姐你啊!”丫鬟的安撫十分受用,宋醋兒停止了哭泣,她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丫鬟說道:“姐姐,我想去街上玩,你可以帶我去嗎?”丫鬟一時間沒有多想,隻想著哄宋醋兒,直接就答應了她的要求,牽著她的小手走出房間,然後離開宋府,前往街上。街道上的小販爭相吆喝著自家的寶貝,試圖吸引客人前來購買。各類的吆喝聲成功轉移了宋醋兒的注意力,她不再哭鬨,心思完全在那些小攤販上的東西。宋醋兒指著販賣撥浪鼓的攤位對身側的丫鬟說:“姐姐,我想要這個。”丫鬟看著宋醋兒指著的撥浪鼓,走上前對攤販說道:“這個撥浪鼓多少錢?”攤販伸出手指來說道:“十文錢。”丫鬟皺了皺眉頭,“十文錢,是不是有點貴了?”攤販看出宋醋兒很想要,並且宋醋兒穿著華貴,一看就不是素衣家的孩子,於是直接略過宋醋兒身側的丫鬟,看向宋醋兒,拿著撥浪鼓誘惑著她,“想不想要啊?可是小姐家的丫鬟不給買呢!”丫鬟聽到小攤販的話語,心中怒意萬分,開口罵道:“你這人做生意怎麼這樣,我家老爺也是做生意的,但講究的是一個‘豁達’二字,雖然商人終日從事買賣之事,但隻要致良知於事事物物,即問心無愧,也不妨礙他成為聖人賢達。怪不得你一直都是一個小商販!”小攤販隻想多賺兩文錢而已,沒想到被人攻擊自己從商之道,他看著眼前的咄咄逼人的小丫鬟,破口大罵:“我是比不過你這小丫鬟懂得多,但是最起碼我是自由之人,不像你一輩子為奴為婢,還覺得自己是個人!”兩人一來一往,都動了怒氣,吵了起來。宋醋兒有些害怕,所以伸手扯著丫鬟的衣袖,“姐姐,彆吵架了,醋兒不要了。”丫鬟正吵在氣頭上,哪裡顧得上身旁的這個小姐,“小姐,你先站在我身旁,彆管我,我今天非要教訓教訓這個出言不遜的小攤販!”丫鬟邊說邊把宋醋兒護在身後,然後擼起袖子來,掐腰和小販對罵,氣勢如虹。宋醋兒心裡怕得很,就躲在丫鬟身後,她心裡怕丫鬟姐姐吃虧,於是想要回家找幫手。丫鬟在前麵和小攤販吵得如火如荼,壓根不知道身後的小人已經離去,等她吵完架,逼得小攤販認栽後,才發覺身後的小姐已經不見了。丫鬟著急地在人群中尋找宋醋兒的影子,卻怎麼也沒找到她,她大聲呼喊著,“小姐,小姐!”可惜周圍沒有任何回應。方才吵架時,還氣勢如虹的人如今卻嚇得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怎麼辦呢?怎麼辦!我不該帶小姐出來的,也不該讓小姐待在一邊的,現在可如何是好啊!”丫鬟哭泣著,在人群中找著,卻一無所獲。宋醋兒獨自在街道上越走越遠,自己在街上兜兜轉轉,根本不知道害怕。她腦袋裡清晰地裝著回家的路線,她跟著記憶慢慢回家。“叮咚!”一聲清脆的聲音傳到她的耳邊,她看到掉落在眼前的玉佩,將它撿起來,然後叫著前麵的人,“喂,你的玉佩掉了!”前麵的男子猛然回頭,看到了身後的宋醋兒。男子身側有一個小男孩,和宋醋兒年齡相仿,他聽到宋醋兒的聲音,立馬跑到宋醋兒麵前,宛如小大人一般行理禮,“小生在此謝過姑娘。”說著,小男孩伸手接過宋醋兒撿到的玉佩,眯眼一笑,宛如一個小版公子。宋醋兒也向男孩也彎眼一笑,學著娘親曾經教過的禮儀,微微彎腰行禮,“不客氣。”男孩身旁的大人看著兩人一來一往,忍不住笑了打趣道,“這小娃娃還可愛得很,小娃娃,你家在哪裡,我看你和我兒有緣,不如我們登門拜訪,直接就今天一同定了娃娃親。”醋兒猛地一激靈,醒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滿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