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樣租住的這個小區,是一個商住兩用的樓盤,緊鄰一個不小的商圈,出了小區大門過街走幾步,就是吃喝玩樂一條龍……她之所以租了好幾年也不願意搬走,一多半也就是圖這地方確實很方便。買房就不想了。這輩子也不想了。算算現如今這得不吃不喝乾好幾個月才買得起一平米房的房價,在P市這樣的大都市買房要麼得掏空父母一輩子的積蓄,要麼自己就得負債幾十年,等到好不容易還完債,大好的青春也就沒有了。那麼她來到這世上辛辛苦苦長大難道就是為了還幾十年貸款的嗎?想想都覺得虧得慌。與其如此,顧一樣覺得,還不如租房子痛快。沒有房子,自然也就沒有房貸,什麼時候在這地方呆膩了,抬腿就走,了無掛礙。顧一樣和陸鹿到達沈磊預訂的餐廳時,沈磊已經坐在座位上看菜單了。這是一家顧一樣和陸鹿都還算喜歡的廣東菜館,主推的菜品是頗具特色的潮汕砂鍋粥和鹵水、燒味。正宗不正宗不知道。反正顧一樣每次來都吃得很開心。但這一次會不會變成不愉快的用餐記憶,就未可知了。就坐以後,陸鹿就一直在努力開啟話題保持不冷場。顧一樣在認真地盯看沈磊的閃電俠同款連帽衫上的閃電胸章,想確定這件衣服到底是第幾代閃電俠製服的同人版本。而沈磊則一直低頭看著他的手機。雖然他也會回應陸鹿的話題,但絕大部分時間裡他的眼睛都停留在他的手機屏幕上,就像屏幕上有什麼強力粘合劑一樣,時不時就要拿手指劃拉幾下。這個一邊和人說話、吃飯一邊玩手機的多線程操作讓顧一樣覺得很不爽,幾次想直接喊他把頭抬起來,都被陸鹿按住了。“大家樓上樓下的,以後多個朋友也多一份幫襯。我和一樣雖然不是什麼特彆有本事的人,但是朋友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你要有什麼用得著我們的地方,千萬彆和我們客氣。”陸鹿身材嬌小,嗓音也很甜美,說起這樣的客套話來十二分動聽。顧一樣在心裡翻著白眼哼哼。她覺得陸鹿對這個沈磊也太客氣了。就衝這人一邊和人說話一邊玩手機的德行,就沒必要給他這麼多笑臉。再說了,這人這麼奇葩,對他這麼客氣,萬一他當真了怎麼辦?她才剛在心裡這樣想。下一秒,她就聽見沈磊應了一聲:“好啊,我確實有件事需要你們幫忙。”他當時就抬起頭來,連眼睛都在發光,特彆認真地盯著麵前的兩個姑娘深吸了一口氣,問:“你們倆平時玩遊戲嗎?”“……”有那麼一瞬間,顧一樣幾乎想要站起身來甩手就走。哪有這樣的人。還真的給什麼杆兒都順著上。他怕不是個屬猴的吧。就算真要順杆兒上,也沒有這麼自我陶醉的。這個人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裡,宛如他就是地球的軸心,根本沒考慮過他的談話對象到底想不想在餐桌上和他聊這些內容。顧一樣氣得頭發都要炸起來了。講道理,她當然玩遊戲,而且她玩得還不少呢。可她偏就不樂意和這人說。顧一樣黑著臉,坐在對麵,冷冷看著沈磊。陸鹿還在拚命按著她,一邊代替她回答說:“玩的。我倆都可喜歡玩了。”企圖竭力挽回局麵。沈磊一臉意興盎然地追問:“玩手遊還是端遊?什麼類型的?”這KY到極點的表現瞬間激起了顧一樣極大的對抗欲。她當即把兩個手肘往桌麵上一撐,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單機。”說話的時候,她甚至已經開始把手指頭的關節捏得“哢嚓”作響了。陸鹿一臉驚恐地坐在旁邊,幾乎懷疑她下一秒就要站起來打人。但沈磊卻一臉“挖到寶”的興奮模樣。“你喜歡單機遊戲啊?都玩過什麼啊?喜歡什麼樣的?”他甚至手舞足蹈地咽了口唾沫,連身體都不由自主向前傾了幾分,顯然極為迫切地想要聽到顧一樣的回答。直到發現顧一樣一直嫌棄地瞪著他沒說話,他才終於反應過來什麼一樣,不好意思地抓了兩下自己的頭發,笑了笑說:“你們彆誤會啊。我是做遊戲的。麵對麵接觸到女玩家的機會比較少。就想抓住機會多了解一下。”“……”這種人為什麼會開得起英菲尼迪呢?這跟傳說中的“有錢精英”人設不太一樣啊……?倒不是介意他有沒有錢。反正有沒有都是他的,跟彆人也沒關係。但不管有錢沒錢,咱能不能正常一點……?!顧一樣真是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個飯局剩下的時間宛如在漫展發布會現場做用戶調查。沈磊一改低頭玩手機的漫不經心,進入了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狀態,足足說了一個小時還停不下來,恨不得從日本遊戲發展史講到中國單機遊戲的衰落,再從育碧、暴雪的誕生講到為什麼中國出不了3A級大製作。中途還連說帶問的,時不時就要看著顧一樣釋放出“你知不知道bbbb”、“你猜為什麼bbbb”這種宛如老師在給小朋友上課的句式。以至於顧一樣一度進入了“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為什麼要來和這個人吃飯?”的自我靈魂拷問狀態,同時分外想直接向對方投擲一串“閉嘴!滾蛋!吹你大爺!”的道係三連。直到滿桌的菜都涼透了。這人還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隔壁桌的客人已經吃完走了又來了好幾撥。也不知道外麵排隊等位的人裡有多少在心裡紮過他們的小紙人。其中有一撥是一對小情侶,那個男生竟然旁聽得很感興趣,最後乾脆把椅子搬過來了,湊到跟前來問:“你們是做什麼職業的啊?怎麼知道那麼多?”還做少女捧臉狀崇拜地看著沈磊,仰視之情溢於言表。要不是他女朋友後來急了打算摔盤子,他估計都想今晚就直接跟沈磊回家了。顧一樣覺得自己的怒氣槽早就已經爆倉了三百回。要不是有陸鹿一直按著她,她能直接原地連發幾個暴擊把對麵那個毫無自覺地家夥撕成一片一片的。她一直忍到最後結賬的時候。之所以結賬了,是人家餐館都要打烊了,窗外的天色早黑了,再不走整個商圈都要落鎖了。服務生拿著賬單過來,也沒看她們兩個女孩兒,就直接找了桌上唯一的男士,問能不能先把單買了。陸鹿剛想起身搶著去把賬單接過來,就被顧一樣攔住了。顧一樣也不動,就安安心心坐著,看沈磊掏出手機,調出微信支付碼給服務生掃。一直等沈磊結完賬之後,她才狀似隨意地把桌上的賬單拿過來看了一眼價錢。“你們直男是不是都這樣啊?自以為是,自命不凡,自說自話,不在飯桌上和妹子吹牛你會死是不是?”然後,她就笑眯眯地把賬單扔回桌麵,在微信上把三分之二的餐費轉給了沈磊,乾脆利落站起身把外套往肩頭一掛,拽著陸鹿揚長而去,留下沈磊一個一臉呆滯地坐在原地搞不清楚狀況,堅決連一眼都不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