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磊把她“預訂”的威震天和紅蜘蛛送上門來，顧一樣才終於深刻體會到了陸鹿那句“都是人家的寶貝”到底是什麼意思。眼前的沈磊又換回了那一身宅衫、眼鏡、大褲衩的裝扮，完全沒有當日在公司巧遇時那股子精英範兒，反而像隻被搶走了心愛玩具的大型犬，委屈地蹲在她腳邊，眼巴巴瞅著自己的變形金剛手辦落入她的“魔爪”。甚至，她隻需要稍稍側目俯視，就能看見他鳥窩一樣亂糟糟但蓬鬆的頭發……這即時感讓她有種伸手直接在他頭頂胡亂揉一通毛的衝動。就像擼狗頭那樣。但她顯而易見並不能這麼做。顧一樣坐在沙發上，一邊把玩剛剛威逼利誘到手的“新寵”，一邊偷偷打量沈磊。她覺得陸鹿講得或許有那麼些道理，但也不一定全對。比如說，假如這個人真的對她有所圖謀，是不是應該再更精心打扮一點才出現在她麵前以留下個好印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修邊幅。可這個人是沈磊的話……一瞬間，顧一樣腦內走馬燈似的把從認識第一天到現在沈磊這個人各種“非正常人類”的言行表現全部過了一遍。嗯，如果這個人是沈磊的話，好像又沒什麼可奇怪的。陸鹿正在廚房裡洗水果準備果盤。顧一樣左右看看，想去找女友說悄悄話商量“對策”又不好意思，想直接問沈磊他到底在想什麼、想要什麼，又覺得太過魯莽不夠矜持，正猶豫踟躕，就聽見沈磊先開口問她：“上次說的那個合作選題的事，你們定了嗎？”倒是問得直截了當，既不含蓄，也不委婉，更無半點顧左右而言他之意。顧一樣心情微妙地眨了眨眼，把擎天柱、大黃蜂、威震天和紅蜘蛛在茶幾上擺成一個互相交疊的圈，然後才清了清嗓子，窩進柔軟的沙發靠背裡，回答：“還沒有啊。這才過了幾天。你這麼著急的嗎？”沈磊一臉苦悶地蹲在對麵，伸出一根手指在地毯上畫圈圈，“我們小遊戲公司，剛起步，生存很不容易的。”“開得起英菲尼迪的有房戶不要在我這種沒車沒房的社畜麵前說生存不易好嗎？”顧一樣立刻清了清嗓子，指出了一個不應該被忽視的事實。她倒不是誠心想懟沈磊。主要是眼前這個強行蹲地畫圈裝可憐的演技實在太負分差評了，讓人無法直視。估摸著沈磊自己也覺得自己確實不是演技派，見她完全不上鉤，就立刻一軲轆爬起來了。“其實是這樣的……”他在她身邊坐下，壓低聲音，表情儼然一個終於準備老實交代犯罪事實爭取立功表現的嫌疑人。“主要是我得趕緊找個項目給投資人的兒子分散他的注意力，不然不知道他又要搞什麼幺蛾子。但是吧，太子爺呢，興趣範圍比較……你懂的，普通小手遊什麼的，人家還看不上，起碼也得對標個‘廢狗’什麼的。”說這一番話期間，他甚至還一度伸手扶在顧一樣背後的沙發靠背上，仿佛已經要和她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了——然後可能是覺得不太合適，又秒縮了回去。顧一樣哭笑不得地回憶了一下，問：“……就是之前給你弄來那個山寨PS4的那個？”沈磊無奈攤開雙手，點了點頭。上一次為了測試太子爺的山寨PS4和奇葩體感遊戲差點把房子都拆了的經曆猶曆曆在目。“這位爺到底是什麼人才啊？有機會引薦一下唄。”顧一樣忍不住笑出聲來。沈磊竟然還認真思考了一秒鐘，才搖頭拒絕說：“改天吧。以後要合作了，你還怕沒機會被他煩的。”顧一樣憋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重新板起個嚴肅臉來。“那既然是這樣直接報價買版權啊。反正你們又不缺錢。搞什麼零預付分成模式？沒有合作誠意。”為了表示她這麼吐槽是完全合理的，她還特意強調地補充了一句。“沒辦法。我代表我司利益。”這把人兒子捏在手裡更加絲毫不給麵子的畫風讓沈磊的表情直接從委屈進化成了憂鬱。“顧總，你看，雖然我們這個項目的本質有可能是為了讓投資人的兒子有地兒釋放精力施展才華，但是，這個項目成本還是得從我們的資金池子裡往外抽不是……”他開始搓著手向顧一樣討饒，兩隻眼睛都閃爍著“puppy eye”的水潤光芒。但“顧總”這種過分狗腿的稱呼依然太越線了。“你怎麼這麼慘啊。創業創得跟給太子爺逗悶子的小太監一樣。”顧一樣靠在沙發上發出牙酸的“嘖”聲，表示並不買賬。一直在廚房裡切水果外加偷聽呃陸鹿終於忍無可忍大吼一聲：“一樣！你胡說什麼呢！”沈磊倒是也不生氣。“就算我是給太子爺逗悶子的小太監，比起拿皇上的錢哄太子玩，我要能陪太子玩著玩著就把錢掙了，是不是對太子和我都更有好處一點啊？說不定皇上一個龍心大悅再多給我砸個一個億的‘小目標’呢？”他竟然還順杆就上地開始了他的表演，非常配合地主動替顧一樣挖掘腦洞。這個人竟然這麼快就學會接梗了！顧一樣拿沈磊給她一並送來的圈內大手子的簽名本捂著臉，悶笑如篩糠。封麵上被粉紅泡泡環繞的柱哥和威總就隨著節奏上下抖動。陸鹿端著果盤從廚房裡出來，看了一眼這不忍直視的畫麵，直接把顧一樣手裡的本子抽出來塞到了熊先生的屁股底下。“我跟你實說吧，其實一樣早就把公司現存的內容篩過一遍了。她就是啊，看你那麼好說話，從你那兒騙變形金剛呢。”她一邊給沈磊遞水果，一邊笑著揭顧一樣的老底，順便曝光行程安排。“而且我倆從明天開始休一個月的帶薪假。所以你今天晚上可千萬彆放過她，搞不好明兒起你想找都找不見她這個人了。”顧一樣立刻氣急敗壞地飛撲過去，揪住陸鹿居家服後麵的兜帽不撒手，嘴裡嚷嚷著：“你怎麼這麼快就把我賣了啊！還是不是我的好姐妹！”沈磊坐在那兒，看兩個女孩兒打打鬨鬨看了一會兒，很認真地眨了一下眼。“打算去哪兒度假？我給你當司機？”他在問出這兩個問題之後，幾乎沒有多做停頓，就又接下去補充說：“不然車你直接拿去開也行。回頭上下班你們倆也方便點。就不用擠地鐵了。”然後他就從他那條印著達斯維達頭像的超大號衛衣的兜裡掏出了一串顧一樣已經眼熟過一回的車鑰匙，特彆嚴肅地放在了茶幾上。就擺在擎天柱的旁邊。這個瞬間，顧一樣覺得她家的客廳可能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