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林欣欣被劫持的事果然上了本市的新聞。一時間,林欣欣、夏之翰還有那個已經被抓起來的歹徒都在學校裡出了名,還有兩名記者找上林欣欣說要做個專訪,林欣欣嚇得躲在寢室兩天不敢出門,飯都是我去給她打的。幸好,這件事也沒新鮮幾天,大學生活又漸漸歸於平靜。轉眼,就到了中秋節,學校放假三天。我跟林欣欣毫不猶豫地坐車回家了,一來是想家了,二來也想轉換一下心情和狀態,希望水逆能快點結束。星城是個節奏不快的二線城市,這幾年通了地鐵,大興土木,說是要在五年內變成準一線城市,發展這才稍微快了起來。早個幾年,除了市中心和沿江風光帶繁華一點,其他地方大多殘留著小城鎮的風貌,我家那條街就是典型的小城鎮,我媽的中醫足療店就開在那條亂哄哄的街上,為了區彆於那些每晚都亮著粉色燈光的按摩店,我媽特意把門口的廣告燈牌換成了綠色的,雖然跟香豔徹底撇清了關係,但是陰森森的跟鬨鬼似的,估計深夜沒少嚇到路人。下車後,我跟林欣欣分了手,第一時間跑去我媽的足療店裡。老媽正坐在前台記賬,一眼就看到了我:“喲,珊珊回來啦!”“媽!我想死你了!”“我也想你,不過你咋黑成這樣啦,跟頭黑皮豬似的!”前一秒我還想給老媽一個大大的擁抱,下一秒我隻想跟她斷絕母女關係。當然,這個念頭很快打消了,回家後老媽給我做了一頓豐盛到不亞於過年的晚飯,全是我愛吃的菜,我恨不能有三個胃,肚皮都快撐破了。吃飽喝足後,我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美滋滋地睡了一覺。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去林欣欣家串門,順便嗦一碗粉。林欣欣的父母經營著一家粉店,取名叫老譚粉店,有十幾年了。至於為什麼不叫“老林粉店”,林叔解釋說:“老譚”聽上去就好吃一些。事實證明林叔果然是高瞻遠矚,後來康師傅還真就推出了老壇酸菜麵,火得不行。林欣欣也起得很早,正在店裡幫忙。我吃完粉,又給老媽和張家男打包了兩碗。打包的時候我問林欣欣,要不要一塊去我媽的店裡坐會兒,林欣欣一聽張家男也在,趕忙搖頭,手卻下意識地往打包盒裡多放了幾坨牛肉。我過去時,張家男正站在店門口發傳單,一見到我手中的牛肉粉他就心花怒放。回到店裡,他胡亂扯開塑料袋,狼吞虎咽吃起來:“嗯!林叔家的牛肉粉就是好吃!不過這碗牛肉也太多了吧,這樣做生意會吃虧啊!”我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你也知道啊,這碗是林欣欣特意給你做的,還加了很多香菜和花生……”張家男一愣,嘿嘿傻笑起來:“吃出來了。”“吃吃吃,吃死你!”我替林欣欣抱不平。“老妹,”張家男一抹嘴巴,“這事真不怨我,感情的事不能強求。我舉個例子你就懂了,你說現在要是你討厭的那個金少天非要跟你在一起,你答應不?”“當然不啊!”“這不就結了。”“這不一樣!金少天跟林欣欣能比嗎?林欣欣那麼好!”“所以我才更加不能傷害她啊!”張家男一拍胸脯,要不是他滿嘴都是油的樣子實在太滑稽,我差點就信了。整個上午,我跟張家男都在老媽的店裡幫忙。每逢節假日都是店裡最忙的時候,我跟張家男沒事就會去打打下手,幫顧客端茶倒水,做一些簡單的肩頸按摩,實在忙不過來,張家男也會幫客人做足療,我也想幫忙,但老媽堅決不準。她的理由是:我那點勁都不夠給人撓癢的。後來航爸偷偷跟我說,其實是因為我媽知道外麵的人都怎麼議論給人“洗腳”的女人,她心理上過不了這一關。我媽跟航爸說,她這輩子都不會讓自己的女兒給人洗腳,除非這個人是女兒要嫁的人。我當時聽完就暗暗發誓,畢業了一定要努力工作,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讓老媽把店關了,以後就專心去跳廣場舞和搓麻將,做一個無憂無慮的中年婦女。吃了午飯,張家男說還要打什麼籃球比賽便走了。我見店裡客人少,也跟老媽請了個假離開了。我沒回家,去水果店買了果籃,坐了三站公交車,來到了我們這片區的養老院。下車後,我一眼就看到李奶奶站在養老院門口,她拄著拐杖左顧右盼,眼神迷失在眼前的車水馬龍中。關於我和李奶奶的淵源,還要追溯到我初中時。初三那年,學校鼓勵學生一對一幫扶孤寡老人,我的幫扶對象就是李奶奶。李奶奶今年快七十了,頭發花白,年輕的時候是星城福利院的院長,後來她老了退休了,膝下無子女,又患上了老年癡呆,便被送到了養老院。老年癡呆這個病最悲慘的地方在於,患者會一點點遺忘所有的事,李奶奶也不例外,她如今唯獨還記得的是年輕時的某段記憶。在那段記憶裡,她很忙,每天要照看很多孩子。她還有一個養子叫阿慶,我後來聽院長說起才知道,這個阿慶特聰明,也特頑皮,李奶奶很疼他,不幸的是,初三暑假他去河裡遊泳時溺死了。我來到李奶奶身後,輕拍了一下她的肩,她緩緩轉身,我趁機盯住她的眼睛使用催眠術,李奶奶混濁的雙眼恍惚了一下,立刻被什麼點亮了。其實關於催眠術,我也是一知半解,時而靈驗時而不靈。有時候,我可以讓對方看到幻覺,比如有一次我就讓張家男以為自己少了一根手指頭,嚇得他哇哇大叫;有時候,我會讓對方相信自己是另一個人,或者相信自己還處在某種狀態,從而按照我的意誌行動;對於李奶奶,我要做的就是讓她相信我是阿慶,大概是因為她老了,又特彆思念阿慶,我每次催眠都十分順利。“阿慶!”李奶奶咧開嘴笑了,滿臉可愛的皺紋,她樂嗬嗬地牽起我的手,“你放學啦,來,跟媽回家……”我輕輕應了一聲,任由李奶奶牽著我走。一路上,她完全把我當成阿慶,不停念叨著我的成績,還有我那群不著調的朋友。這些話我已經聽過無數次,總結下來,這個阿慶就是一個不愛學習,好吃懶做,成天胡思亂想,不愛洗內褲的孩子,除了最後一點我可以說是本色演出了。我扶著李奶奶,陪她圍著養老院轉圈圈。不出意外的話,我會陪她走個一兩圈,再結束催眠,將她送回養老院,任務就算圓滿結束。可偏偏這次有了突發情況,李奶奶忽然停下來問我:“阿慶呀,趙叔叔送的榴蓮你放哪兒了?我今天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我傻眼了。榴蓮?為什麼會冒出榴蓮?如果我隨意開口,被催眠者很可能中途醒來,李奶奶患上老年癡呆後早就忘了我張愛珊,這會兒她要是發現自己被一個陌生的女孩攙扶著,隻怕會把我當成人販子吧。“榴蓮呀,那個榴蓮……我想想呀……”完了完了,鬼知道榴蓮去哪兒了。“李阿姨,好久不見啊。”陽光透過細碎的林蔭閃過我的眼睛,我隻覺得一陣風吹過,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現在我身邊。金少天雙手插兜,用餘光瞥了我一眼,那嫌棄的眼神,都快飛上天了!這家夥怎麼會在這兒?!
第14章 這家夥怎麼會在這兒?!(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