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果你認識以前的我 也許 會原諒現在的我。(1 / 1)

第2章 如果你認識以前的我,也許,會原諒現在的我。一這是黎夢來到江城的第三個夏天,卻始終不能習慣。唯一覺得還不錯的,是江城蔚藍的天空,可惜的是,江城卻沒有露天步行街。這是它彆具一格的地方。所有的商店都在像迷宮一樣兜兜轉轉的商城裡,頗有意思。她卻覺得白白浪費了這個城市的好天氣,人潮也愈發顯得擁擠起來。薑潮走著走著,卻發現她不見了。他翹首張望,發現她還站在不遠處的書報亭發呆。他小跑過去,順著她的眼神望過去。是新書《用一本書的時間想念你》的宣傳報。他順手翻開一本看,赫然明白了。“他在找你。”“他找的是黎夢,可我是桑夏。”是啊,她已不是黎夢,而桑夏這個名字,不過是為了祭奠她在兩年前的夏天死去的愛情。她說完,淡然一笑,拉著薑潮離開。“你什麼時候才能回過頭,看一看跟在你身後的是我,而不是梁澈呢?”薑潮悵然若失地望了望桑夏纖細的背影,明知她逞強,卻沒有拆穿。她怎麼可能這樣心如止水呢?她起初隻是被名字所吸引,才順手翻開。卻不料,看見梁澈那張熟悉而久違的臉。他恍如明月的笑容連身旁的牡丹花都失了色。他一直是個不喜歡拍照的孩子。這張照片是在洛陽城看牡丹時,她哄他拍的。她說:“如果給我拍一張,我明年還陪你來牡丹花會。”他便立刻擺了POSE,然後說:“如果我給你拍一百張,你每年都會陪我來嗎?”她果真給他拍了一百張。她心甘情願,一輩子陪著他,去欣賞每個城市的風景。那時候的他們,以為整個人生就隻是一條單行道,他們可以永遠簡單地愛下去。遺憾的是,他們終究隻剩下這一本書的想念。他在後記裡寫道:如果你的離開是因為愛,我無法原諒你的愚蠢。可是,更加愚蠢的是,你這樣不可原諒,我仍然無法不想念。很多讀者都在猜測,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到底是誰。隻有她知道,那個外表冷漠驕傲倔強,內心脆弱叛逆孤獨的女主角,分明就是她。她有些感傷。要有多刻骨的愛,才能在分開兩年之後,將他們的故事複刻了一整本書的時光。她沒有告訴薑潮,她其實已偷偷買下這本書,帶在自己的身邊。他簡介下的聯係郵箱,她熟記在心。她無數次想給他發郵件,告訴他,她離開的原因。可是,她忍住了。既然,灰姑娘與王子的結局那麼多自欺欺人的作者都不舍得說破。那,不如就這樣吧?沒心沒肺地活著,不和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可是,他的名字,他的樣貌,他的溫暖的手心卻這樣根深蒂固地記在她的心裡。二她現在是江藝一名極其低調甚至孤立的女生,也許就是這種清冷的調調,更讓人覺得心動。於是,她不是最美的,卻是最吸引人的。當然,沒有人會騷擾她。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個帥氣而又才華橫溢的男朋友,在導演係。叫薑潮。這樣一對璧合珠聯的情侶,誰忍心去插一腳呢?大家都是看好的。就像現在,他們不過是去校餐廳買杯奶茶,便成了議論紛紛的焦點。“這兩年,真是難為你了。”桑夏壓低聲音抱歉地說。薑潮笑:“這是我的榮幸。大夥可都說,你是全校最動人的女生。”桑夏便白了眼:“可是說真的,如果你遇見自己心動的女生,那就一定告訴我。我不會耽誤你的。”薑潮的眼忽閃忽閃地望著:“那,如果我說,那個女生就是你呢?”桑夏愣住了,不知該如何接下去。薑潮轉而笑起來:“都這麼熟了,開個玩笑你不會還當真吧?”桑夏鬆了口氣,也跟著貧了起來:“是啊,以為你真的暗戀我這麼多年。”兩人一路捧著奶茶說笑,壓根沒有在意,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們,充滿嫉妒,與悲傷。三晚上,桑夏又做了那個噩夢。她的模糊的意識裡,不斷地重複著梁澈離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我不想再見到你。她仍然看得見他的眼裡充斥著難以置信的疼痛的血絲。隻是,這一次,他的麵容在她的淚水裡漸漸朦朧,卻陡然銳化成了一張完全陌生倒也俊俏的男生的麵孔。她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可是,他藏在眼鏡後麵犀利的眼神,以及嘴角抿成清冷而詭異的姿態,讓人不寒而栗。她聽見他說:“你以為,不被提起的事,就從未發生過嗎?”十六歲之後,她頻繁地做著這樣的噩夢。不同的地點,模糊的麵孔,卻始終類似的對白。那個男生的臉,第一次出現在夢裡,陌生,卻又似曾相識。她終於想起來,白天,她見過他。在天台上。她的書包裡,總是藏著那樣一疊花花綠綠的信紙。沒有人想得到,她的信紙,是用來寫不能說的秘密的。來到江藝之後,她隻能用這種方式,將隱藏在她心裡的秘密與悲傷,一吐為快,再將它化為灰燼。她正從書包裡找打火機準備燒掉一張信紙的時候,突然衝上來一個女生。她直衝到天台邊上,跨過腿就坐在上麵。黎夢將信紙揉成一團,塞在褲兜裡的時候,那個男生就撞上來了。他戴著眼鏡,看起來那麼瘦弱,黎夢還是感覺自己的頭被撞得很痛。男生匆匆說了聲,對不起,就跑過去,對著女生說:“林詩施,你到底想怎麼樣?”女孩梨花帶雨地說:“你相不相信,我從這裡跳下去?”“行,你跳吧。我去樓下等著收屍。你放心,我會通知你父母,好好安葬你的。”男生的表情很無奈很認真。黎夢有點慌,她本想走過去,大罵這個男生無情,誰知道,那個叫林詩施的女生真的乖乖地下來,摔在了地上。淚仍然止不住地流,她幽怨地叫道:“我恨你,沈欽年,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而那個叫沈欽年的男生,卻將手插在口袋裡,冷冷地說:“哭好了嗎?哭好了我們就走吧。”黎夢才明白,這是一場感情鬨劇。她聳聳肩,轉身離開了。回到教室裡,她才發現兜裡的信紙不見了,她頓時驚慌失措。她沿路返回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找了好久,卻還是沒有找到。她內心的不安,像一顆被催熟的種子,迅速的膨脹,生長。她不知道,自己的噩夢哪一天會成事實,那麼,她的秘密,便真的無處遁形了。她想,大抵是因為秘密丟了的時候,沈欽年恰好出現吧,所以,她才會夢見他。四桑夏獨自坐在校餐廳裡,心不在焉地攪拌著麵前的奶茶,連薑潮在自己麵前坐了五分鐘也沒有發覺。薑潮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然後問:“你最近怎麼了?魂不附體似的。”他的聲音溫柔而略帶一點點沙啞,讓桑夏覺得很柔軟,可是,他畢竟不是真的男朋友。她已經給他添很多麻煩了。所以,桑夏搖搖頭:“可能太累了。最近,老師讓我們完成一個主題素描。我還沒頭緒呢。”薑潮便說:“好吧。那我最近不打擾你。你要注意休息。”黎夢點點頭。她其實沒有那麼忙,隻是,她還在找那張信紙。她甚至在漆黑的夜晚偷偷翻遍了學校每個垃圾箱。“你在找什麼?”突然有一個聲音在偏僻的角落裡響起來,桑夏陡然一驚,手電筒就掉在了垃圾堆裡。她不安地轉過身,然後鬆了口氣。是在天台上遇見的男生。沈欽年。“沒什麼。”桑夏回答,打算離開。“你是在找一個紙團嗎?”沈欽年的問題讓桑夏剛剛平複的心跳,再一次提了起來。她想起那個噩夢,於是,轉過身,忐忑地望著沈欽年。“你是不是很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沈欽年問。桑夏猶豫了一下,終究點了點頭。“那天,在天台,走的時候,我看到打掃衛生的阿姨撿起來,丟垃圾箱裡了。”沈欽年頓了頓,又問:“這麼多天,肯定處理掉了。怎麼?很重要嗎?不會是你寫給男朋友的情書吧?”桑夏看了看沈欽年的眼睛,她一直擔心他會不會看了信紙的內容。現在,她總算放心了。她拉住沈欽年的手,哀求說:“你可以幫我保密嗎?不要告訴彆人,我寫情書給薑潮的事情,他們會笑我老土的。”沈欽年笑了:“好,很晚了,我們回去吧。”他拿出手機,開了微弱的光,想了想,他拉住了桑夏的衣袖,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觸她的身體,一點一點向前摸索。桑夏卻一不小心崴了腳,“啪”得摔在了地上,被路邊的樹枝刺破了手臂。痛得她輕聲地叫了起來。沈欽年趕緊拉起她,小心幫她拔掉陷進肉裡的刺,掏出麵紙按住傷口。見她不能動,便隻好抱起她,小心地挪著自己的腳步。桑夏有些不自在。梁澈之後,她很久沒有和男生這麼親密了。可是,她沒有掙脫。她感覺到他是個很懂分寸的男生。他這樣瘦弱,卻有這麼大的力量,桑夏覺得真是不可思議。五沈欽年將桑夏送到寢室樓下,等了一會,一直沒有女生經過。他便問:“你住哪個寢室,要不,打電話叫你室友下來接你吧?”桑夏便說:“我知道,你先走吧。謝謝你了。”“你,行嗎?”沈欽年遲疑地問。“可以的,你走吧。不早了,寢室要鎖門了。”桑夏催促他離開。沈欽年看看時間,確實太晚了,他點點頭,囑咐她小心一點,便跑向自己的寢室樓。桑夏看著他的背影想,真是個好人,難怪那個叫林詩施的女生差點為他跳樓。她掏出手機,打算打電話給室友,發現手機居然沒電了。她隻好自己一步一步地挪回三樓。可是,她的腳才爬上了一樓便無法走,她靠在牆上,痛得齜牙咧嘴。一個穿著粉紅色睡衣的女生疾步奔上來,拿著一瓶酸奶,從她身邊走過去,頓了頓,又退回來,問:“桑夏,你怎麼了?”桑夏抬起頭,是同專業的蘇蓉煙。她虛弱地指了指腳。蘇蓉煙將自己剛喝了兩口的酸奶扔到了垃圾桶,蹲下來,按了按桑夏的腳踝。她說:“問題不大。”然後,把桑夏攙進了自己寢室。她讓桑夏躺下,拿出跌打酒,擦了受傷處之後,小心地按摩著,說:“放心,很快就不疼了。”桑夏有些感激,問:“你怎麼會懂這些?”“哦,我媽媽是個中醫,多少會耳濡目染一些。”蘇蓉煙邊收起她的醫箱,邊回答。她看了看桑夏,又說:“你的腳最好不要動。你睡上鋪肯定不行。要不,你晚上就睡我這吧!”“好像不方便吧?”桑夏有些猶豫。蘇蓉煙笑笑:“沒什麼,你躺著吧。你一個人睡比較好,我和上鋪的擠一擠。”桑夏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說謝謝。她沒有想到,像蘇蓉煙這樣漂亮而又優秀的女生,卻這麼隨和。因為,不熟,所以這麼麻煩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讓她更不好意思的是,寢室的床太小,蘇蓉煙半夜居然被那個胖胖的女生擠下了床。轟動一聲,那麼響,驚醒了所有的人。桑夏沒有做聲,她裝作自己睡著了。她隻是不知如何麵對。她聽見室友們問蘇蓉煙,摔哪了沒有。蘇蓉煙咧著嘴,艱難地爬起來,卻一直說:“沒事,沒事,繼續睡吧。”她鬆了口氣。她害怕欠了彆人的。她已給蘇蓉煙帶來不便了,可不想她會出什麼事。受過傷害的人,總是這樣小心翼翼的,生怕與人離得太近,再傷了自己。所以,桑夏把自己關在一個世界裡,彆人進不去,她也出不來。五這一夜,桑夏輾轉反側。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終於在天色漸漸灰白的時候,徹底地清醒了。她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腳真的不痛了。寢室裡,隻聽得見鼾聲,她小聲地叫了叫蘇蓉煙,她也沒有醒。桑夏想了想,從書包裡掏了張信紙,然後,給她留了個言道了謝,便輕手輕腳地起身,離開了。她低頭隻顧著走路,卻不小心撞上了一個女生。她忙說,對不起。那個女生沒有說話,也沒有走。桑夏抬起頭,“啊”了一聲。那個女生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衣,拿著洗漱用具,頭發淩亂地遮住了大半個臉,因為近視而顯得無神的眼睛,卻凶神惡煞地盯著桑夏,那範兒著實像女鬼。桑夏受到了驚嚇,半晌才回過伸,便再一次小聲地說道:“不好意思,借過一下。”可是,女鬼依然沒有動。桑夏便問:“同學,你有什麼事嗎?”女鬼終於開口了:“你和沈欽年,是什麼關係?”桑夏一愣,她湊近女鬼,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終於認出了她。原來是林詩施。桑夏恍然明白了,她似乎莫名其妙地卷入了無端的愛情糾紛。她連忙澄清道:“我跟他不熟。”“是嗎?可是,昨天晚上,我逛街回來,打算抄近路趕回寢室,卻不小心,撞見了他抱著你。”林詩施不依不饒。桑夏覺得多費口舌也沒有什麼意義。於是,她反問道:“你是他的女朋友?”\u000B “就算現在不是,過不了多久,也會是。”林詩施頓了頓,挑釁地說:“你休想跟我搶。”桑夏笑了。她本就沒有想跟她爭。她打量了一下林詩施。她長得倒也很可愛。齊劉海下圓圓的眼睛,即便挑釁氣場也顯得很微弱。她說:“人的心怎麼能說搶就能搶的呢?祝你好運。”她拍拍林詩施的肩膀,然後,從她身邊走開。其實,她是覺得,人的心是最沒有力量的東西,最容易被左右。可是,她實在不想打擊她。她知道,越是看起來這樣任性囂張的女生,其實,腦袋都像被某種液體淨化了一般,很單純。就像曾經的自己一樣。六桑夏從寢室樓裡走出來的時候,薑潮便趕緊迎了上來。他繞著桑夏走了一圈,不停地問:“傷哪了?給我看看。”桑夏打斷他:“我沒事,我不是好好的嗎?你聽誰說我受傷了?”“剛剛在食堂吃早飯的時候,聽一個女生說,你受傷了去她們寢室睡覺,結果把另一個女生擠掉下來了。”原來八卦就是這樣傳出來,並且會越傳越離譜。桑夏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毛。“你怎麼會受傷呢?”薑潮仍然很擔心。“哦,隻是走路不小心崴了腳,摔著了,沒什麼的。”桑夏含糊道。薑潮就不再問了。他突然神秘地湊進桑夏說:“我有一樣特彆的禮物,送給你。”“什麼禮物?”“嘿嘿,現在不告訴你。下課後,後山見吧。”薑潮笑,不等桑夏追問,就跑開了。可是,桑夏在後山等了很久,薑潮都沒有來。他的電話一直無法接通。桑夏終於等得失去耐心。她站起身,打算離開,一眼瞥見了不遠處的沈欽年。她似乎常常在後山看到戴著耳麥聽歌的他。他安靜地看自己的書,或者用筆記下什麼,仿佛整個世界隻有他一個人,從沒有和桑夏打招呼。桑夏更是不會上前與他搭訕。她隻是在擔心薑潮會不會出事。他從不會無緣無故地爽約。即便不能及時趕到,也會提前打電話給桑夏。桑夏匆匆忙忙地從後山跑出去,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沒有薑潮的影子。一整晚,她打了很多通電話給他,始終無法接通。第二天,她卻在學校門口看見了薑潮。他像個沒事人一般,笑著迎上來。桑夏看薑潮的左臉頰有點瘀傷,連忙問:“發生了什麼事?電話一直打不通。”“哦,手機被偷了,我追了那家夥很久。後來跟他打了一架,手機也摔壞了。對不起,沒及時通知你。”“那……你送給我的禮物呢?”薑潮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呃……禮物在追小偷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口袋裡溜掉了。”“那,到底是什麼禮物?”桑夏還是很好奇。薑潮不肯說:“既然丟了,是什麼也沒有意義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他的表情其實有些失落,可桑夏沒有發覺,還想追問下去,蘇蓉煙卻從後麵走了上來,問:“桑夏,你的腳好了嗎?”桑夏答道:“好了。謝謝你。”除此之外,她真不知道再說什麼。蘇蓉煙便說:“有空再聊,我先走了。”她從薑潮身邊走過的時候,瞥了他一眼。薑潮捕捉到這驚鴻的一瞥,他的心頭微微一震。他望著她婷婷的身影,問桑夏:“你認識她?”“我們一個專業的。很漂亮,看上了,是不是?”薑潮不屑地哼了聲,語氣突然變得很冷漠:“我隻是想奉勸你,不要跟她走得太近。”桑夏笑了笑。她本沒有打算和誰親近。所以,雖然她覺得蘇蓉煙人還不錯,也沒有問薑潮為什麼這樣說。可是,蘇蓉煙似乎對桑夏的感覺很好。她總是在路上見到她就會很遠地迎上來,閒聊幾句。或者,上一個係的公共課時,也會主動坐在她的旁邊。桑夏淡淡地回應著,不熱情,也沒有抵觸。而對她感興趣的,好像不止蘇蓉煙一個人,還有那個充滿敵意的林詩施。不然的話,她為什麼總是躲躲藏藏地跟在桑夏身後呢?當然,她的跟蹤水平並不高明。桑夏不經意地就發現了。她拖起薑潮的手繞了幾條路,就把她給甩開了。林詩施左顧右盼了很久,也找尋不到他們的身影。她撓撓頭,露出懊惱又欣喜的表情,戲劇化的豐富了她的臉,真是個可愛的小單腦。七校門口的“四川鴨血粉絲店”,每天人都爆滿,桑夏見沒有位置,便打算打包回寢室吃。然後,她聽見有人在裡麵叫她。她看見林詩施努力地空出一個位置,招呼她過去坐。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她說:“桑夏,我們談談,好嗎?”她的語氣很友善,讓桑夏措手不及。她便問:“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和沈欽年不熟。”林詩施的臉有些紅:“我知道。對不起,誤會你了。原來你有男朋友的。你怎麼不解釋呢?”桑夏笑了,全校似乎都知道她有男朋友,怎麼這個傻妞不知道嗎?“那你可以原諒我嗎?我願意成為你的朋友。”林詩施賣萌的樣子,讓人不忍拒絕。桑夏隻好點點頭。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林詩施很開心地笑了。她掏出錢包,說道:“我請你吃鴨血粉絲湯。”桑夏連忙攔住她,她執意要付。桑夏覺得推推拉拉,挺丟人的,便應了,說:“下次我請你吃。”“計較什麼啊。幾塊錢的事。”林詩施滿不在乎。桑夏這才發現,林詩施的家境應該是很富裕的。她用的錢包是el的經典款。桑夏一眼就認出是真貨。她曾經也有一個,是15歲那年,父親忘了自己的生日補償給她的。因為是敷衍的禮物,所以,在落魄的時候,她絲毫沒有猶豫上網半價賣掉了。她有些落寞。林詩施生怕桑夏以為自己在顯擺,趕緊解釋:“其實這個錢包還是我上網買的二手貨。不過,還不錯哦。九成新。半價。很劃算吧?”桑夏的臉色有些暗。她瞥見錢包的拉鏈處有一處不太起眼的黑點,是自己不小心用筆劃上去的。這世界真是小,這個錢包居然是被林詩施拍掉了。可是,她什麼也沒說,隻是應著:“是啊,真劃算。”林詩施沒有在意桑夏的臉色,她自顧自地說:“不知道原先那個主人為什麼轉賣?啊!可能是小偷,偷了之後賣掉的。那就糟了!”桑夏沒有再說話。她埋頭吃那碗鴨血粉絲。真他媽的辣。她想不通四川人怎麼那麼能吃辣呢?哪裡像她,辣得眼睛都紅了。然後,她就撞見了慍怒的沈欽年。他衝著林詩施叫道:“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跟她沒有關係!你為什麼又找她麻煩?看她眼圈都紅了。”這看起來真像是三角糾葛。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咀嚼動作朝他們三人看去,還有人好奇到差點被嘴裡的粉絲噎住。桑夏覺得很丟臉。她恨不得立刻隱形。林詩施的眼圈頓時比桑夏還要紅。她委屈地咬了咬嘴唇,站起身,推開沈欽年跑了。桑夏覺得她有些可憐,小聲地替她解釋:“你誤會了。我是辣著了。”沈欽年不相信:“不要幫她掩飾了。不是無理取鬨她來乾嘛?難道請你吃鴨血粉絲?”桑夏想說,真的是這樣。可是,她知道多說無益,隻好閉嘴。她放下筷子,訕訕地打了聲招呼,從一群探究的眼神中低著頭逃了出去。八她去圖書館,路過籃球場,剛好看見薑潮帥氣地投了個三分球。她停下腳步,竟然也會想,如果她不曾遇見過梁澈,真的是薑潮的桑夏,也許很幸福。隻是,這世界,哪裡有如果?薑潮見了她,雀躍地吹了聲口哨,全場就轟動了。桑夏笑著回應,然後,一眼看見落寞的坐在角落裡的林詩施,便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林詩施見桑夏來了,立刻抹掉眼淚,笑著指了指薑潮,說:“你的男朋友,好帥啊。”桑夏揶揄道:“能比沈欽年還帥嗎?”林詩施神采飛揚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她有些沮喪地說:“沈欽年,他不喜歡我。”“那你為什麼喜歡他呢?”“你知道嗎?上大學是我第一次出遠門,什麼都不懂。沈欽年剛好是來接新生的學長代表。坐校車的時候,我有點想吐,都是他一路照顧我,給我買水,又給我遞紙巾。我不認識路,他就經常陪我一起去辦事。有一次,我胃痛,打電話給他,他還背了我很長一段路去校診所。你說,這樣善良的男生,怎麼能不喜歡呢?”林詩施開始劈裡啪啦地數著沈欽年的優點,桑夏笑著聽。突然之間,她的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可是,自從我向他表白之後,他就對我冷淡了很多,甚至開始討厭我了。桑夏,我真的這麼不可愛嗎?”“不。你很可愛。真的。”桑夏是真誠的。她真的有點喜歡這個率真的女孩了。即便沈欽年怎麼誤解她,冷淡她,可是,她隻會記得,他對她做過的哪怕在彆人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這樣樂觀而又鍥而不舍的精神,多值得學習。她安慰著林詩施的時候,蘇蓉煙也來了。她在桑夏的旁邊坐下來,薑潮的臉就暗了,僅僅是那半秒鐘,球就被搶了,惹得隊員怨聲一片。桑夏假裝沒看見,笑著向蘇蓉煙招呼道:“來看誰的?”“看薑潮的,行不行?”蘇蓉煙打趣道。桑夏說:“看吧。看吧。不要錢。”蘇蓉煙就笑了。“我也是來看薑潮的。”林詩施附和著。蘇蓉煙衝林詩施笑了笑,然後開起桑夏的玩笑:“薑潮這麼受歡迎,你擔不擔心他被搶走了?”桑夏淺淺地笑:“我相信薑潮。”蘇蓉煙沉默半晌,然後說:“你了解他嗎?有時候,人是不能看表象的。”桑夏愣了。“你說的好像,你很了解薑潮似的。”林詩施突然插進來一句,讓桑夏錯愕不已。她剛剛也突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他們,是不是認識了很久?“我隻是客觀地說說罷了。”蘇蓉煙解釋道,她看起來似乎不太喜歡薑潮。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很微妙。有的人會一見鐘情。而有的人會互相排斥。如果,她與梁澈屬於前者,那麼,也許薑潮與蘇蓉煙就是後者。當然,桑夏本對彆人的事沒有興趣。她始終相信,即便全世界都背叛了她,薑潮也不會。不管,他出自什麼原因,至少,在她最落魄的時候,是他陪在身邊,不離不棄。她對他,已經超越了所有能用語言去描述的感情,不是愛,卻勝於愛。九薑潮練了會球,汗滴滴地走過來,對著林詩施禮貌地笑,卻沒有和蘇蓉煙打招呼。桑夏掏出一張紙巾遞給他,他接過來,問:“你們在聊什麼呢?”“女孩子家家的事,你問那麼多乾什麼?”蘇蓉煙回他,他不理會,隻顧著擦頭上的汗。蘇蓉煙就拉著林詩施,說:“我們走吧,很晚了。”林詩施沒聽懂,隻顧著說:“還早啊,我還不想回寢室呢?”桑夏就笑了,說:“那我們就一起玩吧。”她扭頭對薑潮說:“有什麼活動可以安排的嗎?”薑潮便說:“幾個朋友在‘聚星’訂了包廂,你們要去嗎?”“好啊,好啊,我好久沒唱歌了。”林詩施拍手叫好。“那我們就去唱歌吧,蘇蓉煙,你也一起去吧!”桑夏拉住蘇蓉煙。蘇蓉煙有些遲疑,她本想拒絕,可是,被林詩施拖著走了。薑潮沒有吭聲,也隨著她們一起走了。聚星飆歌城一點也不名副其實。它在江藝旁一個拐彎抹角的巷子裡,霓虹燈已經壞了一半。“聚”字已經變成了“取”字,“星”字已經變成了“日”字。更糟糕的是,連門上的玻璃都有了裂縫。從慘淡的外圍來看,這裡的音響絕對好不了哪裡去。若不是林詩施要來,薑潮才不高興來。薑潮把她們領進房間,說:“你們點歌唱。”便和幾個男生坐在一堆,玩起骰子來。林詩施果然是個麥霸,她坐在點歌屏幕前,按個不停。桑夏和蘇蓉煙找了個位置安靜地坐下,聽她從兒歌唱到苦情歌,再從苦情歌唱到High歌。儘管音響很不怎麼樣,但是,必須承認,林詩施確實唱得不錯,不愧是學聲樂的。她正唱著:“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的時候,那麼巧,門“吱呀”一聲就開了。沈欽年的臉便露出來,對著他們打了個招呼。薑潮湊近桑夏的耳邊介紹說:“他是我們導演係的學長,人不錯,就拉他一起來了。”桑夏點點頭,看了看一臉慌張的林詩施,微醺的燈光下她的臉已經通紅。她的聲音開始失控了。她飄渺地唱完整一首《遇見》,完全不在調上。她灰溜溜地從台上下來,坐在沈欽年的旁邊,再沒有唱過一首歌。隻是,一會問他要不要喝水?或者,要不要吃果盤。問到要不要上廁所的時候,沈欽年坐不住了。他隻好跑去和薑潮一起玩骰子。已經沒人唱歌了,男生催促道:“你們快點歌,空著多浪費。”桑夏就對蘇蓉煙說:“我感冒了,嗓子疼,不能唱歌,你去救救場吧!”蘇蓉煙拗不過,隻好點了首《珊瑚海》,對著男生喊道:“你們誰會唱,和我對唱吧?”那群男生便叫道:“薑潮最能唱了。”薑潮不肯,那些男生不停地慫恿。蘇蓉煙便說:“桑夏,把你的薑潮借給我用一下。可以嗎?”桑夏便笑著說:“薑潮,你就配合一下嘛。我還沒聽過你唱歌呢!”薑潮隻好去了主唱台。接過話筒的那刹那,他在蘇蓉煙的耳邊,輕聲地說:“你是故意的。”蘇蓉煙的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薑潮恨恨地唱起來。這一個小小的細節,若是用心去觀察,不難發現。可是,桑夏坐的位置,正對著主唱台的小屏幕,她看不見他們的臉。她隻聽見,他們唱的很合拍,很投入。所以,當她聽到“毀壞的沙雕如何重來,有裂痕的愛怎麼重改,隻是一切結束太快,你說你無法釋懷 ”時,幾乎要潸然淚下。林詩施卻坐到了她的旁邊,湊近她的耳朵,說道:“你不覺得,他們很像一對相愛卻不得不分開的戀人嗎?”“是因為,太會唱歌了吧?”桑夏不以為然地跟著大家一起拍手。所有的人都說,唱的太好了,再來一首對唱吧。可是,桑夏已經聽不進去了。她隻是看著台上光芒四射的薑潮,反複地問自己,這樣在彆的女生眼裡求而不得的美少年,她何德何能,就這樣霸占了兩年呢?她的心裡突兀地生長著恐慌與卑微的種子。她無法抑製自己內心的不安。她感覺無比的憂傷,空穴而來。那種心情,像是,她快要失去薑潮了。可是,明明,他就在身邊。就在眼前。十散場之後,大家都有些累了。玩骰子喝啤酒的男生也都感覺醉醺醺的,一路上歡聲笑語的景象更加襯托幾個各懷心思的人的落寞。桑夏仍然感覺有些壓抑,而牽著她的手的薑潮卻始終沉默著。蘇蓉煙走在馬路的右側,與所有人都拉開了距離。柔軟的月光打在她的側臉上,分外皎潔,卻平白地生出些孤傲。沈欽年慢他們半步,漫不經心的眼神,卻洞悉了所有的人事。林詩施才顧不得彆人的事。她低著頭踩著沈欽年的影子走路,滿心的歡喜,盛滿了眉眼。忽然有人提議,肚子餓了,去吃夜宵吧!桑夏無力地說:“我累了,先回去了。”“唉,真掃興。”人群中一片歎氣聲,薑潮便說:“一起去吧,來,我背你。”他是做給蘇蓉煙看的。所有的人都嘩然了。桑夏錯愕,她羞紅了臉,不肯讓他背。男生就起哄起來,不停地有節奏地喊:“上去!上去!”薑潮轉過臉,看著桑夏,眼神充滿了乞求,桑夏招架不住了,乖乖地俯在了他的背上。大夥兒都歡躍起來。林詩施羨慕地感歎道:“桑夏,真幸福!”蘇蓉煙不置可否。她一直淺淺地看著他們的影子,不說話。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點單的時候,薑潮說,你們吃什麼,我請客。林詩施說:“我要吃牛肉炒麵。”桑夏還沒開口,蘇蓉煙便說:“兩份素炒年糕。”氣氛突然有些尷尬。薑潮低著頭,沒有吱聲,有人輕咳了一聲。更戲劇的是,桑夏詫異地接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要吃炒年糕?”蘇蓉煙便笑著說:“哦,我猜你喜歡的。”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他們覺得桑夏有些蠢。連笨笨的林詩施都看出來,薑潮與蘇蓉煙有著眼角眉梢的故事,她還是一副懵懂的模樣。他們有些擔憂地望著她,卻寧願她蒙在鼓裡。在這樣近乎完美的幸福之時,對她說,這一切都是假象,有多殘忍。回校的時候,薑潮仍然執意要背桑夏。其他的人都識趣地退出了幾米之外,夜太黑,一顆電燈泡就會顯得格外明亮,更何況這樣多顆呢?桑夏突然覺得這一晚的薑潮很不一樣。她第一次覺得他是個男人,可以背負的重量,遠遠超出她的想象。她有些恍惚,卻沒有在意薑潮的異樣。他們一路上都沒有開口,直到女生寢室樓下。薑潮輕輕地放下她,然後,將她繞到自己的麵前,突然抱住了她。第一次,這樣認真的,深情的,像一個男子抱住自己心愛的女子一樣,抱住她。桑夏有些錯愕,微微掙脫道:“乾嘛呢?很多人看著。”薑潮不肯放開她,用力地抱住,說:“我隻是想抱抱你。”桑夏安靜了。薑潮輕輕地叫了聲:“桑夏。”“嗯?”“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照顧你。你會原諒我嗎?”“不會。”桑夏一愣,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她看了看薑潮凝重的神情,心裡咯噔一下。薑潮鬆開她,說:“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失望。不早了,上去休息吧。”桑夏點點頭。她看著薑潮的身影在黑幕中,漸行漸遠,心底的柔軟,一點點得暈染開來。這是個奇妙的夜。就連,站在不遠處一直望著他們的蘇蓉煙,她也覺得,她的表情那麼的奇妙。明明是微笑的,卻讓人覺得那麼的清洌。她聽見,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唯一的,她聽清楚的話。“桑夏,我好羨慕你。”而另一句,如果沒有聽錯的話,蘇蓉煙說的是:“如果你認識以前的我,也許,會原諒現在的我。”桑夏抬頭看了看緘默的明月,想,今天是怎麼了?每個人都在說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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