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地下麒麟鬼窟,第五層第九號溶洞依舊。“究竟是怎麼死的?”鳩羅刹繼續著她的追問。鄒先生在溶洞裡頭晃悠了半晌,仔細瞧看了四周的環境之後,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隨即有些感慨地說道:“有的時候,人連畜生都不如。”“鄒前輩,這話又怎麼說?”老飯勺不解地問了一句,畢竟這話連他自己都罵了進去。鄒先生有些疲憊地伸了個懶腰:“其實這個成年的水猴子是具有攻擊性的,但是傷害老韓等人,完全是出於自我防衛。”他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胡銃子:“胡銃子把小水猴子抓住的時候,那個濡女(大水猴子)就已經開始有所動作了,她想保護那個小水猴子,但是很明顯她無法撞破四周的試管壁。”鄒先生一邊說一邊像導遊一般指引著眾人的視線遊移:“看到試管壁上方聯通的暗河了嗎,所有的試管上方都連接著一根導水管,有一個固定的水泵,負責從上方的暗河裡麵獲取實驗樣本需要的水源,以及控製病毒的釋放。”“然後病毒順著暗河,能夠汙染整個黑龍江河道,您剛剛提了一嘴的。”老飯勺接了個話茬,鄒先生點了點頭:“聽我說完。”“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個成年濡女想要撞破上方的水泵閥門進入暗河水庫裡,然後遊到小水猴子的試管上方,再用同樣的方法進入它的試管來保護它。”鄒先生說到這裡,走到了濡女的屍體身邊,一手指著她一手拍著身後的試管壁:“但是,試管之間連接處空間過於狹窄,這個成年濡女在裡麵的行進十分艱難,而且在最後到達小水猴子所在的試管上方時,已經因為臟器擠壓憋悶而死了。”“後來就是大家看到的了,上方的試管中她的屍體堵塞在那裡,所以會發出那種惡心的聲音,之後在自身的重力作用下成功到達了目的地,但是已經沒有命活了。”一旁聽著的鳩羅刹不禁有些哂笑:“照你說的,這玩意兒豈不是一點智慧都沒有開發出來?不然怎麼會傻到用這麼笨的方法去送死?”“你錯了。”鄒先生立刻就否定了她:“她的確知道這麼做很容易被管道擠死,但是她不得不這麼做,因為她是這個小水猴子的母親!”這句話說完,鳩羅刹當時便有些驚異起來。鄒先生接著破除她心中的疑慮:“526部隊的生化實驗就是這個樣子的,每一個物種都必須要有一個母體,而這個濡女就是這裡麵的母體,這一層其他的溶洞裡應該也有類似的母體,但是已經全都適應不了環境變化而死絕了。”“所以說,這隻不過是母親保護自己孩子的一種本能,哪怕是死也要救自己的骨肉,而小水猴子在見到母親死亡之後,也應該是悲痛難耐,最後隨她去了。”鄒先生說完後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氣氛一時間十分壓抑。這種現象在動物界是十分普遍的,很多幼生期和哺乳期的生物,在母親被獵人殺死後都不會選擇獨活,而是以一種陪葬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照這麼說,那俺豈不是成了凶手?”胡銃子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了一句。“可以這麼說,不過這也不怪你,畢竟是毒物,害人不淺,其罪當誅。”鄒先生說完後便去了第十間溶洞,因為聽蘇騰龍的人說,那裡有一批不錯的好東西。胡銃子還在那裡有些不大自在,一旁的蘇騰龍拍了拍他:“彆想太多,咱們這行當平時殺人都不眨眼,又何必為了兩個畜生而悲天憫人?”胡銃子一聽這話覺著有些道理,有些驚豔地看了一眼身邊的蘇騰龍,畢竟像他這種膽小如鼠的窩囊廢,能說出這麼心狠手辣的話來也實屬不易。徐長生如今正在第十號溶洞裡麵,方才的事情也都遠遠地瞧在了眼裡,不過如今自身都難保,就沒什麼心思去關心畜生了。十號溶洞裡麵的“好東西”的確是有,鄒先生這種老江湖,見著了洞裡的場景也不禁老臉笑出一朵菊花。並不是說這個洞裡麵有多少值錢的玩意兒,準確說來,應當是當前隊伍行進最需要的高性價比的物事。整個溶洞竟然是一個類似於衣帽間的存在,隻不過所盛放的衣服卻不是普通的物事,而是隔熱服!全部都是鍍鋁薄膜的複合材質,除了衣服和手套之外,竟然還有專業的頭罩和蓋腳。“鄒前輩,您看看這些衣服還能穿戴嗎?”蘇騰龍一邊興奮地摸著隔熱服的料子,一邊急切的問了一句。“應該可以,畢竟這玩意兒又沒什麼保質期,方才先生心裡就惦記著,這麼大的526基地怎麼可能在沒有隔熱服的環境裡作業哪。”鄒先生本來正在發愁下麵的路該怎麼走,這下子沒有任何顧慮之說了。“這種隔熱服質量不錯,以前德軍就對這玩意兒做過測試,兩米水柱壓力下都不會滲水,不過就不知道這裡麵的衣服還剩下多少能耐。”鄒先生也說了下自己的見解。一旁的鳩羅刹招呼眾人過來看看,手上拿著其中一件衣服,上麵的內襯說明上清楚地用日文寫著:“在溫度850℃距火源1.75m時2min服裝內表麵溫度不大於45。”“好家夥,有這玩意兒就能到第九層了啊!”匪溜子不由得讚歎了一句。鄒先生正在和鳩羅刹商量著往下的事宜,忽的有人拽了他幾下,瞥了一眼發現是徐長生:“鄒前輩,似乎有什麼熟悉的味道!”“嗯?”鄒先生聽了這話心裡一抖,立馬仔細地朝著空氣裡抽了幾下鼻子,果然也聞到了一股濃鬱的熟悉味道。“這......這好像是......水煮魚?”鳩羅刹有些不敢相信地輕聲喊了出來,鄒先生這才反應過來,這種熟悉的味道就是水煮魚!眾人順著氣味開始找,沒過多久就看見一口熟悉的大黑鍋,不久之前鄒先生還被這口大黑鍋消過毒。老飯勺正在黑鍋邊上忙的滿頭大汗,鍋裡麵熱氣騰騰的,花椒麻椒、八角茴香、桂皮肉蔻應有儘有,已經調製好了作為輔料的五香油。老飯勺正在那裡給一個東西去內臟去腮,沒過多久就剃掉了大刺骨頭,手法淩厲的將剩下的肉切成了蝴蝶片狀。徐長生走到了近前瞧了一眼,差點沒直接吐到鍋裡頭,因為老飯勺如今正在烹飪的東西,準確說來應該叫做水煮濡女!“實在是罪孽了些,這玩意身子有毒的,討口福不要命嗎?”鄒先生有些驚怒的罵咧了一句,畢竟方才還有些惋惜這畜生的舔犢之情。“鄒前輩您就瞧好吧,我做菜這麼些年了,不會動錯了筋骨,這玩意兒和河豚是差不多吃法兒的,隻要清理的乾淨利落,完全沒啥顧忌。”老飯勺又發揮了他的廚子本性,一邊講著一邊開始往鍋裡頭下切好的蝴蝶碎肉。鄒先生沒有多說什麼,走到了一旁不再說話,也沒有什麼指責他的意思。鳩羅刹的人也沒什麼說法兒,一時間倒是相安無事的等待開飯。沒過多久肉煮好了,老飯勺開始給大家分發起來。他是廚子,不管是到了什麼險惡的境地,都自帶鏟子鐵鍋和鹽巴調料,這次是發現了天然的地下暗河水和這具水猴子,手頭一癢索性也就操刀下廚了。按照徐長生的性格來說,這種地方出現的生物是絕對不敢亂吃的,但是形勢比人強,這些日子以來也沒有吃到什麼好東西,自從下來這地底下,到現在也幾乎沒有進過食,如今這碗水猴子的肉,對他的誘惑不可謂不大。胡銃子也是餓壞了,狼吞虎咽地吃了將近半個鐵鍋才開始抹嘴。他走到了徐長生的身邊兒,擠了擠屁股坐了下去。“長生娃子,這裡頭的學問瞧明白了沒?”胡銃子突兀的來了這麼一句。“胡爺,你說什麼啊?”徐長生被他這麼一說反倒是有些迷糊,放下手裡的肉恭敬的聽著。胡銃子衝著他咧嘴笑了笑,指著四周的人小聲嘀咕道:“長生娃子你瞧好了啊,胡爺俺大道理不懂,但這麼些年月跟著令狐也不是白混的。”說到令狐狩,胡銃子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打了個冷戰接著說:“你看啊,咱就拿這碗肉來說,獸醫大夫、薇薇安、陳三秋和老韓是沒有吃的。”徐長生瞄了一眼,讚同的磕了下頭,胡銃子接著說道:“知道他們為啥不吃嗎?”“還沒餓到時候?還是害怕?”徐長生應和了一句。“不全是。”胡銃子將徐長生手裡的肉搶過來扔進了嘴裡,吧嗒了幾下就進了肚:“獸醫大夫沒吃,那是他沒膽子不敢吃。老韓和陳三秋是方才被扒了衣服所以厭惡,你尋思尋思,你被一個畜生扒光了身子之後,還敢吃它的肉嗎?”徐長生一想便連忙搖著腦袋,胡銃子見他明白就接著說道:“薇薇安婆娘不吃應該就是娘們的乾淨脾性,鳩羅刹就好多了,不去計較這些,不過她和鄒前輩,還有俺都是一類的人。”“什麼人啊,不都是摸金校尉嗎?”徐長生順勢問了一句。“這話說的不對,你注意沒,俺們方才在洞裡頭,鄒前輩對這畜生惋惜了好些時候,但是現在見著老飯勺這種沒人性的行為,也沒說什麼反駁的話,這就是高明人的做法了。”胡銃子一把將徐長生的脖子箍緊,差點將他勒得閉過氣去:“那泥婆娘不去計較乾淨埋汰,鄒先生不去計較道德良心,俺也從不去隨便的悲天憫人,說白了就是告訴你一個道理,那就是隻要自己能有命活,那其他的東西都他媽的是狗放屁!”徐長生有些被他的氣勢嚇到了,不過這番言語倒全都是大實話。胡銃子把他那張膿瘡大嘴伸到徐長生的耳朵邊上,說出了一句總結性的話語:“長生娃子,你記好了,感慨歸感慨,吃肉還是吃肉,來到了這個世道上,每個人都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