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行詩句化為金光,緩緩退去。
紙上再次浮現出筆跡,這一回不是蒼勁有力的字體,而是雲霧煙霞般流轉浮動的複雜花紋,它緩緩從紙上升起來,形成了一個立體的光球。
眨眼間門光團崩散,消失無蹤。
鶴符紙也因為無法承載這份力量,化為齏粉,從嶽棠指間門簌簌飄落。
“這是?”
嶽棠著實吃了一驚。
他的眼底還映著那絢爛華美的層層符籙,以及它們崩散成霧氣的瞬息流彩。
“天庭敕封?”
它的形態初看與地府敕封很相似,尤其是最外圍那層符籙狀的殼,根據嶽棠數月的參悟,這東西其實與地脈相連,出了這片地界,這圈符籙的效果就寥寥無幾了。
由此而言,城隍與趙判官不會輕易離開岩縣。
岩縣既是他們做陰官的地方,也是保命的“家宅”。如果岩縣城隍在彆處挨了那一下雷法正符,可能已經沒命了。
天庭敕封上怎麼也有這種類似的聯係?
嶽棠心念一動。
是了,這是山神敕封。
嶽棠啞然,難怪他感覺這份敕封對大妖毫無用處,這些大妖拿了敕封之後就到南疆打仗,如同拿了一張萬兩銀票,瞧著是稀罕又值錢,可是身在南疆無法兌換,豈不是一張廢紙?
——身懷敕封,沒能讓這些大妖脫胎換骨實力猛增,反倒令它們喪命。
嶽棠朝著竹林小屋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繼續回憶著那團敕封的細節。
雖然信件已毀,但是對修士來說,那一瞬間門就足夠用神識“讀”完全內容。
他已經用神識記下了信件上的山神敕封形態。
他發現這份敕封比較完整,進度遠超嶽棠耗費三個月對鬼神敕封的理解。
如果不是巫錦城天賦異稟對天道知之甚深,那就是對此早有謀劃了。
嶽棠想到被巫錦城殺死的南疆山神,又想起南疆還活著的十來個山神,不由得籲了口氣,自言自語:“你可真是身在寶山之中啊!”
說著又笑了起來。
嶽棠細忖,他若是還打著投書的主意——前麵剛把鬼神敕封的信件送出去,誌得意滿兩個時辰之後就接到了一封寫著山神敕封的信,估計要目瞪口呆了。
嶽棠不怕尷尬地在腦中設想了一番,然後摸了摸臉,深感慶幸。
“哈。”
他灑脫地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隻有唇邊的笑意更深。
畢竟,他們又想到了同一處。
世上怎有如此心意相通的人呢?
又是怎樣的機緣巧合,讓他們有了相識的機會。
——白頭如新,傾蓋如故。
僅僅兩次碰麵,就有了這般深厚的交情。
也不知要感謝白鹿山神強召妖怪征伐南疆,還是得感謝天庭因一則預言就在三界大肆搜捕。
這世間門若有命數這麼一說,怕不是每條命線都在將他們牽扯向對方?
嶽棠笑著回到了竹屋中。
陽光恰好照在阿虎腦袋上,把它刺醒了。
阿虎前肢撐地,弓起背以最大弧度拉伸著腰肢,懶洋洋地打著哈欠,然後一抬頭就看到了嶽棠。
“老師?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阿虎好奇地問。
嶽棠不答,反問道:“你睡醒了?”
阿虎耳朵一抖,老實地低頭認錯:“是弟子憊懶了。”
其實修士三個月不睡是常事,隻是阿虎天性難改,喜歡曬太陽,也喜歡睡懶覺。嶽棠從不糾正它,阿虎也樂得隨心所欲。
阿虎在外麵過了血雨腥風的三個月,並不是覺得累,而是感到心煩。
“……弟子很不明白,肉雖然好吃,但是為了一口肉賠上自己,也太愚蠢了。”
阿虎搖頭晃腦地說,“我從前以為妖怪們不懂辟穀之術,後來發現它們是根本不想學。若是我在無名山中那般,肉食充足難以戒去口腹之欲就罷了,它們明明已經沒東西可吃了,為何不學呢?”
阿虎甚至看到了更荒唐的事,一些羊妖牛妖這般食素的家夥修煉成妖,反而大口吃起肉來,對青草嫩葉以及吃素的妖怪都不屑一顧。
仿佛修煉成妖,最好的犒賞就是吃起了肉。
可以一日不睡,不可一日無肉。
而對豹妖狐妖這些本來就吃肉的種類來說,它們覬覦的是人肉。
阿虎帶著小妖攻打地盤的時候,撞上過妖怪在洞府裡吃人肉的景象,它看到身邊小妖垂涎三尺,可是那股味道實在一言難儘,還不如一隻肥兔子呢!
阿虎一度懷疑自己嗅覺有問題,又懷疑人肉是不是象穀,吃了會有癮。
畢竟比起吃凡人,明顯是吃同類妖怪提升的妖力更快,乾嘛非要盯著人吃呢?
阿虎想不通。
嶽棠沒有斥責阿虎,沒有張口就說人乃萬物之靈,人生來就是可修煉的先天道體而妖怪還要化形為人之類的套話。儘管這些說辭在修道者眼中,是最正確的解釋。
嶽棠隻說了一句話:
“你可知六道輪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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