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棠把自己那個酷似自己的泥人拿在手裡, 輕輕撫摸著缺損處。
阿虎打了個哈欠。
它側頭看著一直在沉思的嶽棠。
老師回來之後始終保持著這個動作,這個表情。
——有點糾結,有點煩惱, 以及深深的無奈。
真奇怪。
阿虎生生忍住了困意,它從未見過嶽棠這副模樣。
因為任何問題在老師麵前都會迎刃而解,所以天庭預言確實是一個很嚴重的麻煩嘍?阿虎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它的表情開始變得嚴肅, 認真思考起了現在的處境。
可是思考了沒多久, 又一陣困意湧上。
阿虎……阿虎往嶽棠腳邊一躺,選擇了放棄。
連老師都覺得很難辦的事, 它為什麼要為難自己的腦子?
就在阿虎快要睡著的時候, 它聽到門扉那邊有了動靜。
阿虎眯起眼睛一看, 哦,是王道長。
王道長沒有參與之前的那場會麵, 主要是身份尷尬。
他既是嶽棠的友人, 又算是青鬆派剛招收的外門弟子。再說那裡都是化神期、元嬰期的修士, 他現在這個小身板連築基還沒成呢, 硬湊上去也不自在。
於是王道長就在自己的船艙裡麵翻符籙竹簡, 天亮之後,他忽然聽到外麵有動靜, 出來一看竟然是朱丹掌門。
朱丹掌門溫和客氣地向王道長詢問一番後,要走了那份長生觀傳承。
在修真界, 當麵索要傳承是無禮之舉, 但也要看什麼情形。
比如青鬆派掌門想看新入門的弟子收集的符籙,還是很鄭重的姿態, 再加上這些低階符籙一大半還是青鬆派自己傳出去的, 王道長怎麼可能不給?
但這事太蹊蹺了!
長生觀傳承在散修或者凡人眼裡很了不得, 是王道長畢生心血,可這根本不值得青鬆派高階修士多看一眼啊!
王道長沒能在朱丹掌門那裡得到答案,隻能來找嶽棠了。
嶽棠聽完,心情微妙。
這事的罪魁禍首不就是嶽棠自己嗎?青鬆派修士看了嶽棠畫出的那個聚靈符……嗯,是生產平安符之後震驚了,想知道自家流傳到夏州的符籙究竟是什麼模樣。
到底是嶽棠這個預言中人天賦異稟呢,還是王玄之這位夏州散修想法彆具一格。
嶽棠隻能委婉地告訴了王道長前後始末。
畢竟他不說,王道長身為青鬆派弟子,以後也會知曉的。
“道友可真是……”
王道長哭笑不得。
其實在嶽棠昏迷不醒的時候,他也滿心惶恐,不明白為什麼預言會跟嶽棠扯上關係,加上死了一位地仙,青鬆派連夜跑路,傻子也知道事態有多嚴重。
之後青鬆派修士口中的隻言片語,加重了王道長心裡的擔憂。
可是嶽棠昏迷不醒,阿虎又一問三不知,王道長隻好把這份擔憂吞進肚子裡。
現在乍聽青鬆派決定造反,要去投奔南疆,王道長都驚呆了,不過這消息遠遠抵不上嶽棠表示自己用生產平安符就說服了青鬆派的事實。
“這,道友啊,我覺得你身邊發生的事都有點不同尋常。”王道長沉思。
明說吧,就是出格,跟離譜!嶽棠默默地想。
不料王道長下一句話是——
“這樣的話,說是你預言中人,倒也有幾分道理。”
“……”
嶽棠無言,揉著額頭說,“我會想到利用生產平安符,一來是道友你久居長生觀幫助山民需要使用此符,使你對此符頗有見解,令我觀之即明,而尋常修士根本不會精研此符,二來恰好趕上有山民來長生觀求符。”
長生觀那份傳承裡的符文那麼多,嶽棠沒事學生產平安符乾什麼?他用得著嗎?
沒有這次機緣巧合,嶽棠怎麼會想到這個符可以彙聚元氣裝神弄鬼,可以用來養魂呢?
“這可不一定,沒有生產平安符,道友必然也能發現彆的符籙可以一用。”
王道長十分篤定地說,不等嶽棠反駁,他又加重語氣強調:
“道友心境通透,總是用吾等想不到的思路去看世情,這不拘一格地使用符籙,想來也是如此。”
嶽棠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之前他見過阿虎經常莫名其妙地露出崇拜欽佩的神色,現在這個毛病是傳染了嗎?
換了旁人,可能會在這樣的眼神之中洋洋自得,但嶽棠不會,他隻感到壓力。
彆人不清楚,他自己還不明白自己?他沒有什麼血脈天賦,也沒有厲害的功法傳承,隻靠自己的悟性與不羈隨心的想法修煉著。
阿虎崇拜他,嶽棠不覺得有什麼,因為他可以教好這個徒弟,讓阿虎日後可以隨心地活著,不會被騙,不會受到什麼欺壓,真要遇到厲害角色打不過阿虎還能跑啊!
可是今天的青鬆派、長德公、乃至王道長的敬重之心,是不一樣的。
他們需要一個能帶他們看到希望,帶他們真正走出困境的首領。
嶽棠捫心自問,他能做到嗎?前半句他可以,後半段他一籌莫展!
嶽棠真心覺得巫錦城比自己適合。
嶽棠會排兵布陣嗎?會處理瀚海劍樓與青鬆派的關係嗎?
也許趕鴨子上架勉強可以應付,可時間久了,不行。
嶽棠覺得把眼前的局勢代換成凡間的揭竿起義,他勉強算是個狗頭軍師……咳,是被義軍首領請下山的謀士。
一個隻會分析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