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海。
猩紅色的海水瘋狂洶湧,就像一隻擇人而噬的妖獸。
青鬆派飛舟遠遠地停在赤海外圍,掌舵的修士一邊張望,一邊憂心忡忡地說:“瀚海劍樓的人真是瘋子,赤海絕域也敢說闖就闖。”
自家掌門還在瀚海劍樓的船上呢,說不擔心肯定是假的。
這可是赤海,哪怕修士進去也是九死一生。
“最近又是赤海漲潮的季節,就算禦風飛過海麵,都會受到影響……瀚海劍樓就這麼直直地駕船進去,實在是……”
青鬆派修士唉聲歎氣,抱怨連連。
赤海是一片很特殊的海域。
傳說在上古時代,有一頭凶獸盤踞海上興風作浪,後來被一個神人殺死,從屍骸裡滋生出的怨恨,伴隨著腥臭的血,把整片海水化為魔域,吞噬掉了海中所有生靈。此後數千年,凡是誤入赤海的船隻都會瞬間消融。
鵝毛不浮,蘆花沉底。
凡人不敢靠近,修士通常也會繞著走。
其實這種程度的禁地在修真界不算特彆危險,因為隻要不進去,就不會有事,這可比秘境“講理”多了。畢竟秘境的開啟條件不定,一腳陷進去就不知道去了哪裡。
雖然赤海凶險,但是整個修真界對赤海卻很了解,每年潮水最低的時候總有修士趕到赤海邊緣,冒險去打撈赤海石。
這是一種堅固的礦石,無論做陣法盤還是煉製成法器胚胎都非常實用,大塊的赤海石可遇不可求,小塊的赤海石甚至可以在修真界充當貨幣。
以前這可都是靈石才有的待遇。
在靈氣匱乏、缺少天材地寶的今天,礦石也值得很多修士去拚命了。
但那是赤海危險最低的季節啊,像現在這般簡直是找死。
猩紅水霧籠罩著整片海域,上接天穹,密不透風。
瀚海劍樓的飛舟一頭紮了進去。
那層象征著死亡與不祥的猩紅水霧,猶如掀開的薄紗簾幕,朝兩邊卷起。
等到飛舟駛入,簾幕又重新垂落,隔著水霧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往赤海深處而去。
青鬆派修士提著一顆心,連大氣都不敢喘,一直到看不見那艘船。
“……這瀚海劍樓的船是不是有名堂?怎麼進了赤海都不沉?難道這就是瀚海劍樓流亡在外那麼多年,宗門還能維持下去的原因?他們得到了怎樣安全出入赤海的方法?”
青鬆派修士麵麵相覷。
同樣的疑問,也出現在嶽棠心頭。
他仔細“打探”過,所以赤海與赤海石的情況,嶽棠一清二楚。
彆看赤海石值錢,可是每年能鑿出的數量很少,需要下海去摸。
赤海邊緣的那些靈石早就被挖空了,隻能往裡潛,隻能等到水霧散掉的季節,使法術或者駕馭法寶飛進赤海,一人在半空接應,一人冒險潛入海中尋覓。
如果有一艘船,不怕血霧,豈不是一年之中什麼時候都能進來撈靈石?
緊接著,嶽棠就想起了瀚劍山密林之中的宗門遺址,作為地基陣法盤的那一整塊赤海石就留在原處,過了千百年瀚海劍樓的人都沒去挖,其他修士也不敢去撬。
這可真是……
劍修窮不窮,不能看表麵。
有的門派看似凋零,其實從來不愁錢。
不止嶽棠,朱丹掌門也怔怔地看著海麵,顯然被瀚海劍樓隱藏的這手底牌驚著了。
“咳。”
周宗主右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見笑了,這都是先輩遺澤,主要擔心後來的弟子沒有上好的材料鑄劍,普通礦石還不行,必須得是罕見的玉髓靈髓。”
朱丹掌門:“……”
嶽棠:“……”
你直接說礦脈之精不就得了?
這確實難辦。
不可能人人都像巫錦城,有南疆巫儺數千年的血池來煉化魔劍。
朱丹掌門想得更深,這些年修真界沒有出現過用大量的赤海石交易其他礦脈之精的事,所以瀚海劍樓不是完全依靠赤海石過活的。
像赤海石這樣的罕見礦石一共六七種,都不容易采伐。
所以瀚海劍樓可能不止有能夠出入赤海的船,還有可以通行荒漠、炎山等絕域的飛舟嘍?
朱丹掌門表情木然。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在年景不好的時候苦苦支撐家業的倒黴蛋,祖宗老本一點兒都不敢動,天天捏著錢袋發愁,她以為自家日子還算過得去,結果伸頭一看,隔壁那家徒四壁的鄰居躺著吃祖宗老本就能養活全家大小。
這區彆也太大了。
朱丹掌門心裡正不是味兒呢,周宗主又補上了一句。
“靈氣斷絕之後,非但靈石沒了,礦脈之精也不能再生,用一份少一份,這些礦石同樣如此,它們隻會減少不會再增加。有朝一日全部用儘,修真界就再也找不著這些東西了。”
朱丹掌門心頭一凜。
可不是麼!
現在一件法器碎片都能被散修搶破頭,就是因為找不著礦石。
等到修士連法器都鑄造不了的時候,修真界豈不是名存實亡?
朱丹掌門正惆悵地想著,卻聽巫錦城說:“扔一具鬼王屍體下去呢?”
嶽棠一驚。
他們來赤海,難道不是因為血霧遮天蔽日,能隔絕神光鏡的窺視嗎?不是因為赤海可以吞噬一切,是毀屍滅跡的好地方嗎?
你們居然想要把屍體埋下去養礦脈?
戴著虎頭帽的孩童言笑晏晏:
“其實丟幾個神仙下去更頂事,畢竟礦石要的是靈氣。不過這赤海本就詭異,扔個九獄鬼王試試吧,聊勝於無。”
嶽棠啞然。
果然劍修都是狠人。
……劍比劍修還狠。
周宗主瞥了一眼周圍,示意道:“赤海海眼已到,諸位準備。”
劍修們退到甲板各處。
嶽棠控製鬼籙,隔空抬起一動不動的滅燭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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