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狻猊是被凍醒的。
一條條白色的冰淩從通道四壁的沙土裡冒出,像蒼白枯萎的藤蔓,又似怪物猙獰的爪牙,由上而下,正朝著符陣飛快地延伸過來。
明明已經身在地底深處,更有多重符陣作為阻隔,可是寒意仍然侵蝕到了眾人身上。
符籙裡的靈氣運轉越來越緩慢,最後徹底凝固。
它們被“凍”住了。
——靈氣不能運轉,符籙自然失效。
繁複的紋路逐一消失,最後承載符籙的玉石直接變成了一大塊冰坨子。
之前停留在夢境裡的魔化靈獸、火鴉、魔鴉陸續驚醒。
然後瑟瑟發抖。
“怎麼回事?誰把天河凍住了?”穿山甲迷糊地問。
它之前在夢境裡拚命遊泳,竭力逃出天河水牢。
一時回不過神,仍然刨了兩下爪子,結果哧溜一下,沿著冰層滾出去老遠。
緊接著穿山甲那身鱗甲驟然變紅,似有火焰在對抗冰封,隨後四肢部分鱗甲開始向著白色轉變——這身鱗甲的特性,是任何厲害的東西都不放過,無論如何也要撈一把回來存著。
之前渾身鱗甲是黑色,後來多了劍氣、火焰。
隻不過這些吸納來的攻擊,最後都會耗空。
譬如現在,赤色就悄然褪去,白色開始增多。
火鴉童子已經被凍回原形了,穿山甲還在茫然四顧,渾然不覺自己換了個顏色。
“敵人來了?”
眾人被大片冰牆包圍,舉目望去,全是牢不可破的堅冰。
穿山甲下意識地往魔狻猊身邊靠攏。
凍得發抖的魔狻猊:“……”
火鴉與魔鴉都因為火靈石的特性,對寒冰有一定抗性,魔化靈獸則有魔氣護體,不像靈氣瞬間就被玄武神力凍結,它們意識到外麵來了棘手的敵人,都在拚命蓄力。
但寒氣越來越盛,深入地底,就像一隻無形的巨手,撕扯著它們的神魂。
若不是夢境的曆練,它們快要忍不住嘶吼出聲了。
符節也在勉強支撐,額頭沁出的汗水立刻就凍成冰珠,他的臉色愈發蒼白,搖搖欲墜。
他下意識地望向嶽棠。
——拚嗎?
嶽棠自然不會選擇藏匿,任由烏玄那邊陷入絕境。
“周宗主還沒有出手,但他的勝算不大,玄武神將應該已經發現了他是劍靈。”嶽棠通過神魂,跟巫錦城對話。
“墨陽劍仙不會坐視周宗主遭遇覆亡之危。”巫錦城毫不猶豫地說。
以他的判斷,墨陽甚至會搶在周天劍之前,先行攻擊玄武。
“一來可以轉移玄武神將的注意力,救下烏玄等人。”
“一來,朱雀神火可以緩解吾等不適,亦可為周宗主爭取機會……亦是我的機會。”
嶽棠垂眸,眼角已經染上了朱紅。
赤焰流火擦著
眾人頭頂衝破了厚厚的土層,清越的鳳鳴響徹天際。
蒼寒的堅冰終於不再擴散,還隱隱有消融之勢,符節的臉色卻更難看了。
因為他知道,這次是真的要拚命了。
墨陽……以朱雀神火化劍的墨陽,能擊敗玄武神將嗎?
符節心裡沒底。
符節這點戰力,在玄武神將麵前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他隻會符籙,被瞬間成冰的神力克製得死死的,如今想要幫忙掠陣都可能拖後腿,隻能一咬牙,甩袖兜走穿山甲與火鴉童子。
魔化靈獸緩緩站了起來,因為它們感覺到了濃厚的魔氣。
源自嶽棠身上。
符節不用回頭,就知道藏在嶽棠神魂內的魔現身了。
……可能是取代了嶽棠的意識,控製這個軀體,也有可能是更難以解釋的狀態。
無論如何,眼下若是不能戰勝玄武神將,他們就沒有“以後”可言。
黑色魔焰從嶽棠的四肢百骸流出,像是受到無形之力牽引,凝聚成了一柄魔劍。
符節甚至沒能看清嶽棠臉上的表情,整個地洞都崩塌了。
恐怖的聲響在頭頂炸裂。
符節主動封閉了神識,避免神識外放遭受寒氣入侵。
符節強忍苦意,借著一前一後出現的朱雀神火與滔天魔焰,順利地避開了層層席卷而來的寒冰,飛速往遠處遁去。
——他必須走,他的袖子裡裝的可不止是火鴉穿山甲,還有金甲銀圓,以及墨陽的“屍體”。
他也必須活著,因為除了他,沒有人能布通往一重天之外的傳送法陣。
嶽棠雖然學過,但是時間太短了,還做不到。
所以在眾人商定的計劃之中,就是無論遇到何事,符節都必須儘快脫離戰場。
***
玄武神將確實沒有注意到符節。
他被忽然出現的朱雀攪擾得心神不寧,耳邊還有一個下屬喋喋不休地打退堂鼓,這讓他無比煩躁,心裡惦記著暗處可能出現的襲擊,還真有了幾分退意。
隨即玄武神將就想到了自己的處境。
想在暗流湧動的天庭活下去,還想活得更好,活著躲過這場天地浩劫,有些事情終究不可能逃避。
……熾熱的朱雀神火已經近在咫尺。
旋龜眼底的驚懼畏縮,也變得真實了很多。
“主上!”
旋龜沒能等到玄武神將的撤退命令。
他眼前一黑,耳邊風聲呼嘯,身體重重地撞上了遠處高峰。
然後抱著腦袋,狼狽地從崩塌的碎石裡飛起來。
“糟了。”旋龜脫口而出。
半空中的玄武虛影逐漸凝實,體型倒是沒有怎麼增長,隻有那條纏繞著墨龜的長蛇,蛇眸變得格外陰冷,蛇信吞吐之際,極寒白氣大量外溢。
冰淩似一條條白蛟在土層裡遊走,山石崩裂,草木破碎。
就連整座山體都開始搖晃。
“這是要動真格。”旋龜腦袋周圍的毛都豎了起來,他滿臉挫敗。
玄武神將是打定主意,要把朱雀這個心魔徹底解決啊!
旋龜想要阻止,卻又不敢靠近。
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