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打算晚上蹲點抓乾壞事的家夥,是人是鬼,總能蹲到。
可他熬到淩晨三點多就熬不住,眼皮折出三道痕,抵抗不住洶湧的睡意兩眼一閉呼呼大睡。
不出意料,腫了。
第二晚陳子輕做足了準備,他睡前在門縫裡放了一粒芝麻,隻要門一打開,芝麻就會掉。
這樣還不用熬夜蹲守。
遺憾的是,到早上的時候,那粒芝麻完好無損地待在門縫裡,但他……又腫了!
陳子輕連續幾天都沒收獲,該腫的地兒照樣腫。他睡眠不夠帶來的後果十分慘烈,走路都感覺在飄,腦袋暈乎乎的,反應也遲鈍,昏昏沉沉。
看看在陽台洗衣服的張慕生,陳子輕也不知道哪來的火氣,走到他背後伸腳踢過去,力道不輕。
被他踢到的張慕生沒問“你踢我乾什麼”,導致他準備好的反擊台詞“你自己心裡清楚”沒地兒說,隻能憋屈地堵在嗓子裡。
係統:“小弟,你困擾的事,怎麼不問我?”
陳子輕用驚訝的語氣說:“我沒什麼困擾的事啊。”
係統:“……”
陳子輕在心裡笑著說:“三哥,我好著呢。”
係統:“……那是我多慮了。”
陳子輕麵朝窗戶,手在紗窗上扣動,嘴裡無聲地自言自語:“我困擾什麼,我乾嘛困擾,我一點都不困擾,哼。”
一番毫無攻擊性傷害力的言語過後,陳子輕垂著腦袋去客廳,涼拖摩擦地麵的聲音故意弄得很大很響。
啪嗒,啪嗒,啪嗒,吵得人心煩。
陽台彌漫著肥皂味,張慕生把手中的T恤拿起來又丟進盆裡,攥著濕淋淋的布料,眉頭皺起滿麵陰霾,六月那晚下班回來莫名就開始洗衣服,一直洗到現在。
什麼原因?
思來想去,隻有兩個字最能解釋的通。
犯賤。
而他最初的想法和目的早已模糊,殺虐的血腥味都淡去。
張慕生把盆裡的水跟衣服都倒進池子裡,隨手將空盆甩在台子上麵。
客廳裡傳來不滿:“你能不能小點聲啊,洗個衣服哐哐當當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造長城呢,搞這麼大動靜。”
張慕生隱隱深呼吸,他繼續洗,洗乾淨了,拿衣架撐起來掛在晾衣杆底下。
少年在客廳的沙發上東倒西歪,渾身骨頭像被抽走了,他一條腿屈著,一條腿翹在沙發背上,腳趾圓潤,腳背上有十多個紅點。
張慕生就那麼意味不明地看著。
過了會,陳子輕感覺整個人冷颼颼的,他咕噥著把正對他的風扇調小一檔。
陳子輕瞥見張慕生下樓,他麻利兒地在對方關門前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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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裡涼涼的,這個點出行的大多是晨練的,買菜的,上早讀的……
蚊子那是不分時間的多,尤其是草長得茂的地方。
陳
子輕手上拿著個公益扇子,走一路扇一路,胳膊腿上到處拍拍打打。
反觀張慕生,露在外麵的皮膚一個蚊子包都沒有,仿佛蚊子也欺軟怕硬。
這會兒的太陽還不毒,陳子輕在後麵踩張慕生的影子。
張慕生沒回頭:“踩多了會尿床。”
陳子輕無所謂道:“尿唄,跟我又沒關係。”
張慕生:“是踩影子的人尿床。”
陳子輕抬起來往下踩的腳蹲在半空,啊,不是被踩影子的人尿嗎?他將信將疑地把腳放在一邊。
張慕生走著走著,發現身後的腳步聲沒跟上來,他依然沒回頭,沒停步,直到走到橋那邊的亭子裡才轉身。
陳子輕見他轉身,立馬就來勁了,迅速掉頭往來時的方向走。
張慕生立在原地,看著他作。
陳子輕都快走到樓道裡了,卻又去亭子裡找張慕生,仰著頭瞪他,眼角眉梢鋪著生動的怨氣:“你隻顧著自己走,都不等我。”
張慕生的視角裡,少年T恤下的胸脯因為激烈走動而大幅度起伏。他垂著的手摩挲指腹,那觸感像是黏在他指間,侵入他皮肉融進血液,在他唇舌生根。
陳子輕見張慕生不說話,就踩了下他的鞋子。
張慕生眉頭微動,神色漠然:“為什麼要等你,不是你自己跟下來的?”
陳子輕:“……”
對啊對啊,你是沒必要等我,可我不是要作嘛。
陳子輕的臉上和眼裡都湧出委屈:“我走你後麵,這兒被樹枝戳到了,你看。”
說著就抬起一條手臂。
少年皮白肉軟,手臂上的鮮紅劃痕顯得突兀又鮮明,讓人看了,難免動容心疼。
張慕生沒表情,也沒言語。
少年不滿地咕噥:“算了,我跟你說什麼呢,我就不該對你抱有期待,指望你問我疼不疼,你就是個死的。”
張慕生麵部肌肉若有似無地抽了抽。
陳子輕作癮過了就不動聲色地歇口氣,一屁股坐在亭子的木凳上麵。他瞥見張慕生坐在另一側,抿抿嘴,斟酌著,狀似隨意地表達自己的苦惱。
“我讓你幫我上過綠油膏,自己也上了幾回,還是不見好,怎麼辦啊,我真的不能再腫下去了,不然就會壞掉,上醫院切除。”
陳子輕咽口水:“割掉了就沒了,不會再長了。”
“沒就沒了,你又不喂奶。”
張慕生話音,意識到自己後半句突然發瘋,他閉眼,眉頭皺緊,有股子想給自己一耳光的想法。
今晚不能再去喝了,不然他真怕過不了多久,白天都犯病。
陳子輕把那話聽得一清二楚,他騰地站起來走到張慕生麵前,氣衝衝道:“你說的什麼話,這是喂不喂奶的事嗎?它們是我我身體的零件,少了就不完整了!”
張慕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他疊起腿把頭偏到一邊,喉頭動著,半晌吐出兩個字:“彆吵。”
越
吵,越漲。
少年不知道他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想撲上去聳的公狗,在他耳邊哼哼唧唧:“你那麼說我,還嫌我吵,你怎麼好意思啊。”
誰知道。
起初隻是檢查心跳和連接上下身體的胯骨,某天夜裡就多了多餘的動作。
在那之後,多餘的動作成了唯一。
張慕生握住伸向他的手腕,他沒將麵龐偏回去,隻說:“是我不對。”
陳子輕呆了:“啊?”
張慕生:“我說,是我不對。”
陳子輕吸口氣,他好像是頭一回聽張慕生正兒八經地跟他認錯,怪彆扭。
“那你怎麼不看著我的眼睛說,你對著旁邊說,這樣一點誠意都沒有。”陳子輕抽回手,“裝沒聽到我的話是吧。”
張慕生陰森森地扯起唇角,我都不確定眼裡有多少惡念,怎麼給你看。
你看了,能把自己扒開讓我弄弄?
陳子輕完全不清楚張慕生的臟渾心思,他出了亭子走到橋上,趴在護欄前看池子裡有沒有金魚。
一個熊孩子騎著自行車往這邊來,就在他穿過亭子衝上橋的前一刻,一顆石頭砸進他車輪。
車仰人翻,摔在地上的熊孩子哇哇大哭。
原本在後麵背手晃悠的爺爺連忙跑上前查看,問孫兒怎麼摔了。
熊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小胖手指著已經走到橋那頭的男人:“他,是他對我砸石頭。”
“當時亭子裡就我跟他,肯定是他乾的,他故意讓我摔車!”
爺爺瞧了眼孫兒指的人,不認識。
“無緣無故扔你石頭?”爺爺板起臉就要衝過去算賬,他忽地想起孫兒的德行,馬上就問孫兒為什麼要往這裡騎,當時想乾嘛。
熊孩子起先不說實話,讓爺爺嚇唬了才老實交代:“我想嚇嚇橋上的人,玩玩兒。”
爺爺一捋,扔石頭的,應該是橋上人的朋友。
熊孩子嚷嚷著叫爺爺給他報仇。
爺爺打他後背,讓他自己報。
熊孩子坐在地上撒潑:“我不敢,我還是個孩子,爺爺你去吧,你把石頭砸他身上,要快點,不然人就走遠了——”
“你不敢,爺爺就敢了?爺爺一把年紀,老胳膊老腿的,扔了石頭跑都跑不掉,到時候讓人按在地上打,你就沒有爺爺了!”
爺孫抽了孫兒屁股幾下,恨鐵不成鋼地把他拉起來,再去扶他的小車,心裡想著,那男的心性不行,不太正常,製止的方法多得是,扔石頭是壓根就不考慮他孫兒的安全。
得虧他孫兒運氣好,沒磕破頭傷到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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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很老,綠植多,少年不走寬點的路,偏要往小路上鑽,看樹上澀人的毛桃,打它的主意。
張慕生一手拎著他落在亭子裡的扇子,一手拿著手機接到家裡電話。
“慕生,媽這兒有個跟你八字更合的,家就在孔廟那邊,比望家小孩年紀大個幾歲,也
在西寧,是個大學生,人知道你,還見過,對你有心?”
張母在兒子表態前補了一句,那是她的慣常伎倆,她說:“你彆怪媽多事,媽都是為你好,想你好,盼著你好。”
“家裡就你一個,媽指著你把日子過好,你不喜歡女的,我跟你爸也就早早說服自己不做抱孫子孫女的美夢了,你看你在彆的事上能不能想著點爸媽。”
兒子一點聲響都沒,張母心裡七上八下:“也不是定了,就是處處看,處不好咱就不要,咱慢慢挑。”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張母在選兒媳這件事上有絕對的考量部分,家世人品不重要,她看命,算命,也隻信命。
張慕生的視線落在摘毛桃的少年身上:“不用了,你往我這兒送的那個不用換。”
張母吃驚道:“你看上望家小孩了?”
張慕生:“沒看上。”
張母這下讓兒子給整不明白了:“那你怎麼?”
電話那頭奇怪地靜了片刻,才想起兒子的聲音,隻是給出的答案叫她更加不明白。
“望北遙是望北遙,他是他。”
“都很作。”
“但是,作起來又不一樣。”
“他不是望北遙。”
“望北遙是他。”
張母猶如晴天霹靂,她神智錯亂都不知道自己後來說了什麼就結束通話,滿臉凝重地跑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