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會結束了,新的一年來臨。
陳子輕在樓下陪家人守歲打牌,他摸了一把好牌,卻打得不儘人意,最後還輸了。
陳又看他的牌:“子輕,你不是有炸嗎,為什麼不炸?“
陳子輕手上握著四個10,證據確鑿。他讓隻剩個小3的陳金席跑了。
“我……”陳子輕百口莫辯,隻好說,“我讓我哥哥的。”
陳金席看他:“弟弟讓我。”
陳子輕點點頭:“對對對,就是讓你。”
“這把不算。”他叫陳金席洗牌,眼睛頻頻往樓梯方向瞟,陸與庭怎麼到現在都沒回來,掉廁所裡頭了嗎?
“扣扣”
手指關節敲擊桌麵的聲音響起,陳子輕循聲望去,然後就對上了嚴厲的目光。
厲嚴看他一眼,眉頭緊鎖:“牌還打不打,要打就專心打,不打就走。”
“打啊。”陳子輕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又坐回去,他拍拍臉說要換個玩法,輸的人臉上要貼紙條。
厲嚴薄唇張合:“幼稚。”
陳又支著額角,聲音清清淡淡的:“我想玩。”
“好,我們玩。”厲嚴朝大兒子頷首,“小金,切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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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快兩點,陳子輕帶著一臉的白條上樓,他的拖鞋踩著鋪在地上的毯子,邊走邊摘白條。
後麵傳來腳步聲,陳子輕回頭見是陳金席,眼神詢問。
“弟弟,你的壓歲錢忘了拿。”陳金席將紅包遞過去。
陳子輕接住,手按在紅包封麵“恭喜發財”的“財”字上:“裡麵多少啊,你看了沒?”
“六百六十八。”陳金席將自己準備的那份也一並給他,“這是我的,你彆不要,收著。”
陳子輕驚訝道:“你哪來的錢,賣廢品賺的?”
陳金席點頭。
陳子輕感動得熱淚盈眶,我哥哥賣廢品給我包壓歲錢,這內容一發到中央網,還不是分分鐘上熱度前排。
陳金席:“很少的,就一點。”
“禮輕情意重嘛,一分錢也是愛啊。”
陳金席麵容冷酷地想,一分錢是什麼單位,多少?弟弟的學問真高。他揭掉弟弟臉上剩下的白條:“爸爸說明天是大年初一,要全家在一起吃早飯。”
陳子輕抓抓臉:“我不一定能起得來呢。”
陳金席道:“是爸爸下廚,用地球上帶回來的光麵給我們做雞湯麵,雞蛋也是他煮。”
陳子輕的眼睛唰地一亮:“那我一定起來!包起的!”
陳金席笑,陳子輕也笑,兄弟倆在走廊上擁抱。
身為機器人的陳金席高高大大,一身梆硬,稍微用力點抱都能硌到人。
陳子輕跟他說:“哥哥,新年快樂,希望你新的一年能學習到更多人類的文化知識。”
“弟弟,新年快樂,希望你新的一年能學習到更多愛情的文化知識。”
陳子輕抽抽嘴:“借你吉言。”
陳金席抬起機械手臂,輕輕摸他發頂:“借你吉言。”
……
陳子輕進房間沒見到陸與庭,陽台也沒有,跑哪去了?他找了會,在浴室找到了玩失蹤的男朋友。
陸與庭把自己泡在浴缸裡。
陳子輕蹲在浴缸旁,手伸進浴缸劃動:“你怎麼好好的泡上澡了?”
陸與庭的後腦勺靠在冷硬的浴缸邊沿,黑發被他捋到後麵,整個輪廓暴露出來,蒼白的臉在燈光下接近透明,一時間呈現出物種難辨的美。
陳子輕摸他臉:“陸與庭?”
少年眼下陰影顫動著,慢慢睜開眼眸,那抹藍色深邃而漂亮,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陳子輕怔了幾l秒,把手從浴缸裡拿出來,水珠成線地從他指尖上滑落,他帶著潮濕去按陸與庭的眼尾:“年三十晚上……你一個人躲在浴室裡哭……誰欺負你啦?”
陸與庭偏頭親他細細的手腕:“沒哭,眼睛是進了水才紅的。”
陳子輕眨了眨眼,是有這個可能,畢竟他想不出陸與庭哭的原因,他們屬於是虛擬世界的老夫老妻狀態,本世界的熱戀期,整天形影不離如膠似漆,日子平淡又溫馨。
那三個討人厭的家夥還沒找過來呢。
陳子輕親陸與庭的眉心,兩隻眼睛,兩邊麵頰,鼻尖,再到嘴唇,像親小朋友一樣親他。
不包含情欲,隻有寵溺。
陸與庭把他拉進浴缸,抱他的力道,猶如溺水的人抱住僅有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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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清早,陳子輕就拉著陸與庭下樓吃早飯。
麵條細長,下鍋用筷子撥開就要撈起來,動作慢點就會爛掉,吃的時候不速度些也不會變稀糊,越吃越多。
經過燉了幾l小時的雞湯裡浸泡,麵條鮮得人流口水,雞蛋也好吃。
陳子輕一口氣吃了四個雞蛋,他還想吃第五個,陸與庭沒讓他吃,怕他積食。
“哥,你上回下廚還是去年,這麼久沒下廚,怎麼廚藝不但沒退反而漲了啊?”陳子輕舔著嘴上的鮮味,”
陳又唇角翹了翹:“少拍馬屁。”
“這叫什麼拍馬屁,全是肺腑之言。”陳子輕和他坐一塊兒曬太陽,不遠處,厲嚴帶陸與庭跟陳金席清理草坪,空氣裡彌漫著青草的味道。
陳子輕說:“不知道444這會兒起沒起床。”
“應該是沒起。”
陳子輕八卦地打聽444的感情。
“那兩人在配偶網的契合度是百分百。”陳又吃著脆脆的香蔥餅乾,“起初是強製愛。”
陳子輕在一個又一個狗血世界趟過,他一聽就聞到了狗血味,讓他哥再說點兒。
“再說下去就要涉及白家那位的隱私,”陳又說,“他全都死去的父母,繼母,繼兄。”
陳子輕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他想了想:“那我不聽了。”
陳
又欣慰地“嗯”一聲,視線從小兒子嘴角的傷處掠過,前言不搭後語地問出一句,聲調有點冷:“他昨晚喂你吃米糊了?”
陳子輕接不上他哥的話題:“米糊?”
陳又從袋子裡拿出一片餅乾:“也就是酸奶。”
陳子輕一頭霧水:“酸奶?”
“哇哈哈。”
陳子輕還是一知半解:“哇哈哈?”
“甘蔗,紅皮的。”
陳又說到這,小兒子眼裡總算是沒再浮出愚蠢的迷茫,眼神都清透了起來。
陳子輕的表情一言難儘:“哥,你哪來的這麼多近義詞的?”
“都是經驗。”陳又問,“讓沒讓你吃?”
“如果指的是這個嘴的話,”陳子輕摸索著跟上他哥的頻道,指了指嘴巴,“沒讓。”
陳又吃掉餅乾:“那你嘴角是怎麼破的?”
“啃的啦,他掐我臉,讓我的嘴撅起來,一點點的啃。”
陳子輕老氣橫秋:“不過他有吃我的,不是我強迫他,是他自己非要吃,我不給就哭……”
“這你就不用跟我說了,我不愛聽你男朋友的哭哭啼啼事件。”陳又擺手,他頓了頓,“子輕,無論是什麼時候,我希望你受欺負了都要第一時間跟我說,家裡永遠是你的依靠。”
見小兒子捂眼睛,陳又關心道:“你眼睛怎麼了?”
“要尿尿了。”
陳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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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下午回去沒多久,陸與庭就陷入昏睡。
原本陸與庭是有家用機器人的,還是兩個,自從陳子輕住進來後,家裡的大小事全是陸與庭一手操辦,機器人就擱置了。
現在陸與庭躺在休眠艙裡,陳子輕犯懶不想做家務,就給兩個機器人擦擦灰重新啟動,還為它們取名吉祥如意,他叫吉祥去街上給他買東西,讓如意檢測一下花園的花種存活率。
陳子輕給自己炒了一一份蔥油麵,開了一瓶果汁,吃飽喝足便看起電影,看累了就去房間,打開棺材蓋躺進去,把臉埋在陸與庭的胸口,耳朵聽他的心跳,不知不覺中睡去。
等到陳子輕醒來,陸與庭依然在沉睡。
陳子輕叫家裡的智能係統放首歌,放的《我不能悲傷地坐在你身旁》,他聽著歌玩陸與庭的手指。
年前陸與庭威脅他說他走路再不小心點,就把雙手砸爛,導致他現在走哪兒都把路看仔細。
“哎。”陳子輕歎口氣,他把陸與庭的手抱在懷裡,閉上眼睛躺了會,爬起來把陸與庭的假肢給卸了,揉揉他膝蓋處萎縮發紅的皮肉。
要是能換身體……
陳子輕晃晃頭,他尊重陸與庭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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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與庭是在初五淩晨蘇醒的,他喝了兩支營養劑,神情懨懨地坐在床頭,被子堆在他腹部,膝蓋以下的被子就塌下去,沒了支撐。
陳子輕看出陸與庭情緒低迷,問他是不是沒睡好,被他當抱枕抱在懷
裡很久,才聽他開口:“我帶你的時候,對你不好。”
“啊?你怎麼突然提起這個……”陳子輕用手指梳理他發絲,“不能說不好,你工作認真嘛。”
陸與庭自語:“我對你太嚴厲。”
陳子輕說:“你是在控製自己的情緒值,我懂的。”
陸與庭似乎是沉浸在自己陰暗潮濕的世界,全身上下都彌漫著黴氣,他沒聽老婆的安慰,自顧自道:“幾l個代班的都比我對你要好。”
言語間儘是自我厭棄,跟懊悔。
陳子輕梳理他發絲的動作停住,後仰點拉開就離,古怪地瞅著他:“陸與庭,你怎麼了?”
陸與庭垂了垂眼瞼,半晌對他微笑:“沒怎麼。”
陳子輕沒信,他開始回想任務期間的種種,想到自己可能誇過222,444和他三哥,細節他不記得了,按理說陸與庭應該不知情。
除非……
陳子輕的眼皮跳了跳,他哄著陸與庭喝了會奶就去書房給444發通訊:“你是不是跟陸與庭說什麼了?”
這個時間點,司斯祀臉上沒有被吵醒的痕跡,顯然還沒睡:“彆跟我提他。”
陳子輕隔著網域都能感受到444的火氣,心裡的猜測就這麼被證實,哭笑不得道:“你招他,結果把自己給坑了?”
司斯祀一張臉黑成鍋底。
陳子輕欲言又止:“你說你這不是……”
司斯祀接道:“沒事找事。”
“我可沒那麼講。”陳子輕留意著書房門口,壓低聲音說,“四哥,你到底怎麼把我男朋友給刺激到了啊?”
“什麼刺激不刺激的,”司斯祀咬牙切齒,“我隻是把你說我是最好的監護人這話設置成了自動回複,就這點事讓他給知道了,他跟我發瘋。”
陳子輕大吃一驚:“你怎麼還把那條數據存下來啦?”
“你保存下來,說明是動了要用它的心思,”陳子輕嚴肅起來,“四哥,拜托你彆捉弄我男朋友,他不經逗,真癲起來八十頭牛都按不住。”
司斯祀被他護犢子的模樣逗笑:“我哪知道666那點玩笑都開不起。”
話鋒一轉,他道:“這件事是你四哥引起的,改天我上門謝罪。”
“彆彆彆。”陳子輕忙說,“言重了,四哥。”
司斯祀身上披著不是他穿衣風格的外套,領口有深藍色暗紋,他捏了捏鼻梁:“奇奇,你不奇怪我為什麼這個時候還沒睡?這是我熬的第幾l個夜了你知不知道,你那位男朋友把我的防護網給撕爛了,修複起來是個大工程。”
陳子輕咽了口唾沫,乾笑道:“啊呀,大過年的,消消氣,就當是長個教訓,啊,四哥,你最好了。”
司斯祀:“……”
他湊近屏幕,英俊的臉放大:“我最什麼?”
陳子輕噤聲。
“我說奇奇,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男朋友什麼尿性,腦子有病的,不能按正常人的思路去理解,
你嘴上掛把鎖吧,”司斯祀語重心長,“你在我麵前說說也就算了,哪天到了那三個滿宇宙找你的人麵前也這麼說,你男朋友還不得當場抹脖子放血給你看。”
陳子輕底氣不足:“我就是隨口一說,以前一直是這樣子。”
“你彆跟我解釋,我知道你嘴甜會撒嬌哄人很有一套,我老婆熱炕頭不會多想,那惦記你的可就不一樣了,會當真。而且我現在都懷疑你是不是也對22說過‘你最好了’這話。”
陳子輕不確定,他冷汗都下來了。
司斯祀於心不忍:“禍從口出,謹慎著點,嗯?”
“噢……”陳子輕感激道,“444,謝謝你,祝你今年多多拿獎金。”
司斯祀勾唇:“這話我愛聽,行了,哄你男朋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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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把司斯祀的提醒牢記於心,他要改掉為了達成目的瞎說八道的毛病。
二月底,家裡來了個不速之客。
是個頭戴黑帽的中年人,電線杠般瘦長一條,自稱是中介,來談生意的。
陳子輕沒覺得陸與庭會把他支開,他坐在客廳,豎著耳朵聽。
“輕輕,你來書房。”陸與庭抬起一隻手,五指並攏著,朝裡攏了攏。
“來了!”陳子輕立刻跟進去。
當陳子輕聽到中介所謂的生意後,呆滯地看向陸與庭,嘴巴張成鴨蛋,不是,哥,你,你會驅鬼啊???
還是個大師,來自驅鬼世家。
陳子輕腦子嗡嗡的,陸與庭在這之前從沒正式對他敞開家世背景,他也沒問。這會兒獲得的信息讓他意想不到。
陸與庭給了中介一個眼神,對方識趣地到外麵等。
書房靜了幾l個瞬息,陸與庭拉過身邊人的手放在唇邊:“我就會點皮毛,比你差很多。“
陳子輕強自鎮定:“行,那我看你畫符。“
陸與庭微微一頓。
陳子輕用空著的那隻手擰他耳朵:“畫呀!“
“剛才撒謊了吧,不是會點皮毛,是很精通,怕我看見了傷自尊是不是?哼。“
陸與庭終於開口:“你怎麼隻擰我左耳,不擰我右耳?”
陳子輕:“……”
“老婆,你不能厚此薄彼,你要一碗水端平,“陸與庭側過臉,將右耳對著他,”這隻耳朵你也該擰。”
陳子輕:“…………“
陸與庭幽幽道:“右耳不配讓你擰?”
仿佛下一句就是“那我留著乾什麼,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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