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想解決江南的爛攤子,需要思慮的事情太多了。
國庫空虛,戶部迫於沈裕壓力撥下來的賑災糧依舊是捉襟見肘,更彆說落草的山匪橫行,又有疫病傳開……
所有緊要的決策都得從沈裕這裡過,他的一念之差,關係著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容錦知道形勢嚴峻,隻是聽他們議事就已經愁起來,忍不住偏頭看了沈裕一眼。
沈裕的神色稀鬆平常,看不出任何端倪。
非要說的話,與閒暇時同她對弈的模樣沒什麼區彆,三言兩語答複喬易的口吻,也像極了偶爾點撥她該往何處落子。
仿佛一團亂的江南,隻是他手下的棋局,冷靜理智到幾乎不近人情的地步。
但喬易信服的反應卻恰恰證明了,沈裕這樣的態度是最好的主心骨。
交疊的衣袖之下,沈裕毫不費力地攏著她的手,容錦能感受到他指尖那層薄繭,莫名有些癢。
而沈裕一貫發涼的手,也似是沾染了她的體溫,漸漸暖了起來。
直到回房,才終於分開。
容錦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摩挲著他停留過的地方,試圖將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拭去。
晚膳依舊是由長風送來的,由銀針試過毒,才會端到沈裕麵前,一並送來的還有剛煎好的藥。
沈裕晚飯素來用得不多,沒動幾筷子,便端起了藥碗。
他似是在想什麼事情,喝藥如品茶一般,不疾不徐的。
那藥烏漆墨黑的,隻一看就知道滋味不好。
容錦喝藥的時候都是放得半涼,再屏著呼吸一飲而儘,沈裕這喝法叫她看著便舌尖泛苦。
她先備好了漱口的茶,再去收拾床榻,一挪枕頭,不由得愣在了那裡。
枕下不知何時壓了把匕首,沒有鞘,薄如蟬翼的刃映著寒光,吹毛斷發。
哪怕是容錦這種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來這應當是把極鋒利的匕首。
她定了定神,回頭看沈裕。
沈裕食指豎在唇邊,示意她噤聲。
半側臉隱在暗處,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晃動不止的燭火下透著幾分妖異,看起來仿佛比這柄利刃還要危險幾分。
但這危險並不是衝她而來。
容錦逐漸冷靜下來,忽而生出個揣測,連帶著這幾日疑惑的事情都說得通了。
她沒聲張,也沒多問隻字片語,隻是知道今夜怕是會有變故,入夜後躺了許久都沒半點困意。
容錦雖未曾露怯,可心中終歸沒底。
正當她有些焦慮之時,不自覺攥緊錦被的手,卻忽而被身旁的人勾了下。
覆著薄繭的指尖在她手心劃過,容錦忍著癢,凝神辨彆,才發現沈裕竟是問了她一句“怕了”?
興許是避免打草驚蛇,謹慎起見,才用了這麼一種稍顯曖昧的法子。
容錦先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被近在咫尺的目光注
視著,又緩緩地、坦誠地點了點頭。
她不知危險從何而來,就如頭頂懸著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利刃,不安總是在所難免的。
落在掌心的手指輕輕勾畫著——
“信我()”。
雖隻是這麼輕描淡寫的兩個字,但因是出自沈裕之手,足以給人不少寬慰。
容錦抿著唇,又點了點頭。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時,已是子夜時分。
容錦閉著眼,儘力將呼吸放緩些,像是依舊陷在沉睡之中,以免被人覺察到任何異樣。
有夜風攜著寒氣吹入房中,腳步聲漸近。
容錦不可避免地緊張,依稀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她咬了咬舌尖,忽覺身側一空。
原本“沉睡⑧[()]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中的沈裕驟然而起,潛入之人尚未反應過來,眼前寒光一晃。
等到脖頸上鮮血噴濺而出,汙了半邊床帳,他這才覺出頸上的劇痛,可此時已經叫不出聲。
濃烈的血腥氣盈滿了整個房間,容錦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已經幾欲作嘔。
她強忍著惡心,睜眼看去,隻見那人已經倒在床邊。
手中的利劍跌落在地,那人徒勞無功地捂著脖頸,卻依舊止不住不斷湧出的鮮血。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可被割開的嗓子如破舊的風箱,隻能發出模糊聲音。
容錦眯了眯眼,認出倒地不起的是被沈裕挑中隨行的屬官。
投壺那日她曾見過,應當是姓瞿,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言談舉止間透著拘謹,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容錦很快就移開了視線,摸出枕下的香囊,試圖壓過蔓延開來的血腥氣。
她歇在內側還好,沈裕卻躲不過,不僅身上沾了血跡,就連臉頰上也濺了幾滴。
容錦知他向來厭惡血腥氣,稍一猶豫,將一方乾淨的帕子連著香囊一起遞了過去。
沈裕卻並沒接。
他輕輕拭去匕首上的血跡,低聲笑道:“還沒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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