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閻把三項球攥在手裡,麵露沉思,然後立即還在華埠的查小刀發起了一次會話。短暫的淩亂破空聲後,查小刀的聲音在李閻耳邊響起:“怎麼了?”“那本書呢?”另一邊,才睡下的查小刀從枕頭底下抽出大部頭的《創世之書》:“這兒的枕頭太低。我墊這玩意兒睡得香。”“把書收起來吧,先彆讀了。詳細的事兒我回去再和你說。”“那敢情好,我正讀看這玩意頭疼。”“等我回去。”李閻這才切斷了會話。“找到了。”雀斑女孩從小抽屜裡翻出一瓶潤滑油。“先生?”“哦。”李閻這才反應過來,把零件還給了女孩,上麵那些血管一樣的紋路已經消失不見,和尋常的三項球一模一樣。雀斑女孩接過這枚三項球,小心地拆卸,上油,然後安裝回機殼裡,整個過程嫻熟而老辣。“你多大?”李閻隨口問。“十四歲。”“都這麼晚了,你年紀又這麼小,還要幫客人熨衣服?”“縫紉和盥洗我們也做。”“哦。”李閻不再說話。沒一會兒,機器重新發動起來,熨鬥上的的氣孔冒出的蒸汽比往常更加稠密。“好像是真的該上油了。”“對吧。”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麼盯著升上天空的水蒸汽,誰也沒說話。忽然,馬路對麵的黑玫瑰劇場,一道靚麗的身影追了出來,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高跟鞋都跑丟了一隻。多蘿西一邊順氣,一邊四處張望,見到發現馬路對麵對著水蒸汽發呆的李閻才眼前一亮。“嘿!”她揚起手,引得無數路人側目。多蘿西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馬路,走到李閻身邊,雀斑女孩認得她的臉,興衝衝地喊:“你是大明星多蘿西麼?你需要熨衣服麼?”“哦,謝謝,我想我需要一雙鞋。”多蘿西的臉紅撲撲地回答女孩。“演出才結束,你怎麼就跑出來了,他們現在應該到處找你吧?”李閻問。“那些人在場館裡喊些愚蠢又尖銳的話。我在現場的話,可能會更糟糕。”。說罷,多蘿西俏皮地眨了眨眼:“你是想不告而彆麼?”“我沒這個意思,但我這張麵孔,似乎不太適合呆在那種環境裡。”多蘿西收斂神色,深吸了一口氣:“謝謝你。我從沒這麼輕鬆過。”“客氣了。”雀斑女孩仰著脖子,一會兒看向李閻,一會兒看向多蘿西。小臉上寫滿了疑惑。“介意和我一起散散步麼?”多蘿西衝李閻伸出了白嫩的手腕。“額,說老實話,我有點要緊的私事要處理,所以可能……”沒等李閻說完,多蘿西一把攥住李閻的手,拉著他往外走。李閻張了張嘴,但轉念一想,也沒有再拒絕。“嘿,多蘿西小姐,你真的不需要熨衣服麼?”雀斑女孩衝兩人的背影喊道。多蘿西轉過頭,衝女孩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下次吧,祝你好運,小姑娘。”說罷,兩人在雀斑女孩的注視下越走越遠。雀斑女孩摸了摸口袋裡還帶著溫度的鈔票,聳了聳肩膀,重新坐回自己的小馬劄,眼巴巴地瞅著路上衣著光鮮的行人來往,期待著自己下一位客人光臨。“今天的夜晚真是漫長啊。”多蘿西感歎。李閻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今天的夜很長。”天色昏暗著,剛泛起一點魚肚白。恩菲爾德軍火加工廠的工作車間就敞開了大門,甬道裡的燈光依次亮起,轉爐啟動,儀表盤的指針飛轉,蒸汽的熱浪撲麵而來,還瞌睡的工人們惺忪著眼睛,嘴裡說著抱怨的話,慢吞吞地穿上防護服,戴上安全盔,不情不願地走上崗位。車間原本冰冷笨重的機器設備在轉軸的嗡鳴中煥發出活力,工人們在大型的軍工設備中來回穿梭,反而給人一種動人心魄的粗獷美感。“這麼早就把大家都叫過來乾什麼?”常煜眼裡布滿血絲,腿上還紮著繃帶。“城市衛生部要臨時采購一批裝備單兵,說是要防鼠疫。組裝單兵的工作量太大,上頭催得又緊,就把能調動的工人都調過來了,你的腿怎麼了?”羅伯特問。常煜回憶起了夜裡的遭遇,臉色有點難看:“不,沒什麼。乾活吧。”羅伯特拍了拍常煜的肩膀:“常,試驗部的人員不用上生產線,你隻要在最後檢查一遍出廠單兵的質量就好了。”“沒關係,我閒不住。嘿,吉姆,手拉器應該再緊一點,履帶固定的聲音不對。”說著,常煜走向了生產線,和那名黑壯的工人攀談了幾句,就接替了他的崗位,叫他到彆處去忙。羅伯特望著手持鐵錘,奮力敲打鉚釘的常煜,也隻得苦笑一聲。“常總是這麼一副打雞血的樣子,做給聖伊夫先生看麼?”旁邊有穿著白色工服的工程人員咕噥著。羅伯特聽了,不禁向他正色:“這就是為什麼你從羅徹斯特理工學院畢業,入職就是工程師,而他從敲釘子的鐵路小工做起,如今你們居然平起平坐的原因。”那人的臉色明顯難看了很多,但礙著羅伯特的職位比自己高,又得到聖伊夫的信任,沒敢發作。恩菲爾德的標誌是一隻形似白色飛鷹的v字,下麵是“enfield”,即公司的全拚。幾乎所有恩菲爾德出產的蒸汽設備,都會印有這樣的標誌,無論是軍用的作戰單兵,裝甲戰車,還是播種的拖拉機,都能看到這樣的標誌。常煜手下這批蒸汽設備自然也不例外。大半個晚上的忙碌過後,各種動力強勁的設備成型,在經過簡單的實驗後裝箱,衛生局的人清早就領走了這批單兵設備。“托爾重型單兵,高動力鏟車,噴火器。”,常有些不解地問剛和衛生部完成交接簽字的羅伯特:“滅鼠疫用得著這麼大動靜麼?”“人家有批文,恩菲爾德是按章程辦工,彆的事不需要我們管。”羅伯特倒是渾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