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曦辭鋒銳利,言語如刀。
憤怒叫囂的盛錦月,無法承受這樣的重擊,踉蹌著後退一步,麵容慘白。
是啊!下令杖斃兄長的人是天子。她有什麼資格叫囂不滿,又有何資格在此嚷著報仇雪恨?
經此一事,淮南王府已是日落西山岌岌可危。淮南王一閉眼,就什麼都沒了……
今後,她在夫家又該何以立足?
淚水不知何時湧出眼角。
盛錦月不想在仇人麵前低頭,更不願示弱。身體卻自有其意誌,心中絞痛不已,淚水簌簌而落。先是隱忍又破碎的啜泣,很快便成了撕心裂肺的慟哭。
謝明曦並未因盛錦月的失聲痛哭而動容,淡淡說道:“你想明白了,就趁早回楚家去。”
“你已出嫁,淮南王府犯下的事,禍不及你。如果你執迷不悟,還在此糾纏不休。以後可就說不好了。”
盛錦月:“……”
盛錦月哭聲一頓,泛著水光的紅腫眼眸狠狠瞪著謝明曦:“謝明曦!”
謝明曦挑眉靜候盛錦月放狠話。
盛錦月憋了半天,總算憋出了兩句:“你給我等著!遲早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地和你算回這筆賬。”
嗬嗬!
謝明曦扯了扯嘴角:“好,我等著。”
盛錦月,你該慶幸現在的我心腸已柔軟許多。念著幾年同窗之誼,我便饒你放肆一回,不會對你趕儘殺絕。
謝明曦那抹譏諷又無情的笑意,深深刺痛了盛錦月的眼。
盛錦月眼眶一熱,溫熱的水汽再次浮了上來。
身畔的丫鬟忽地麵露緊張不安,扯了扯盛錦月的衣袖:“少奶奶,少爺來了。”
……
謝明曦早已先一步看到了楚四郎。
這位名滿京城的紈絝公子,絲毫無愧浪蕩聲名。一張臉白皙俊俏,卻失之油滑。穿著一襲亮紫色的錦袍,手中一把美人扇。
此時的楚四郎,沒了平日笑傲花叢的快意自得,陰沉著俊臉,雙目中噴著焦急的怒火。
尚未走近,楚四郎已氣急敗壞地喊出聲:“盛錦月!誰讓你跑到七皇子府來鬨事?快跟我回去!”
說著,已走上前來,用力扯住盛錦月的胳膊。
盛錦月猝不及防之下,被拉扯得痛呼一聲。
楚四郎恍然未聞,怒瞪盛錦月一眼,然後一臉陪笑著轉過頭來:“盛氏年少不懂事,竟跑到這裡來胡鬨。我這就帶她回去,好生教訓她。懇請七皇子妃大人大量,饒過她這一遭。改日,我一定攜禮登門致歉。”
縱然謝明曦不喜盛錦月,也瞧不上楚四郎這等做派。
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在妻子受委屈的時候,不管對錯,都該挺身而出,先護住自己的妻子才對。
謝明曦看也沒看楚四郎,對盛錦月淡淡道:“你回去吧!”
盛錦月顯然也沒了放狠話的底氣和心情,紅著眼眶被楚四郎拉走了。
一場鬨劇,就此落幕。
不知為何,謝明曦心中也無多少快意。腦海中又閃過穆梓淇的臉孔。
死了兄長的盛錦月,無比悲慟。失去了夫婿的穆梓淇,現在又會如何?
……
穆梓淇一直昏迷未醒。
穆大人領著幾個兒子一起來了淮南王府,見了盛渲最後一麵。然後,便有侍衛抬著盛渲的屍首去下葬。
穆大人和穆夫人則去內室探望穆梓淇。
當看到憔悴枯瘦花容慘白的女兒時,穆夫人心中一陣抽痛,立刻低聲哭了起來。
穆大人心裡也是一痛。不過,他到底還能端得住,低聲道:“行了,彆哭了。姑爺犯下大錯,被皇上杖斃。梓淇先守三年夫孝再說。”
穆夫人哭聲一頓,眼巴巴地看著穆大人:“老爺,你的意思是……”
要把女兒接回去?
不接回去?難道要將女兒留在火坑裡守一輩子寡不成?再者,淮南王府已日暮西山行至儘頭,這門姻親,還是早日了斷才妥當。免得日後穆家也被拖累牽連。
穆大人心中已有盤算,當著一眾丫鬟的麵,卻未多言。走到床榻邊,輕聲喊穆梓淇的閨名:“梓淇,梓淇。”
穆梓淇全身微微一顫,過了片刻,睜開眼。
空洞茫然的眼眸毫無焦距。
穆夫人拉著穆梓淇的手,又哭了起來:“我可憐的女兒。這是造了什麼孽,怎麼偏偏讓你遇到這等事……”
便是日後想辦法將穆梓淇接回娘家,穆梓淇這一生也被毀了大半。
穆梓淇不言不動,神情木然,竟連一滴眼淚也沒有。
穆大人心裡歎息不已,麵上卻未流露,走到床榻邊,低聲道:“梓淇,自今日起,你好生在王府裡為亡夫守孝。待過了夫孝,爹接你回去。”
最後幾個字,刻意壓低了聲音,隻傳入穆梓淇耳中。
穆梓淇依然毫無反應。
盛渲的死亡,似乎帶走了她所有的喜怒哀樂。留下的,隻是一個軀殼而已。
……
四皇子府。
陸遲和李默進府之後,見到的不是四皇子,而是眼眸紅腫的李湘如。
李默是嫡親兄長,陸遲亦是世交,又是四皇子好友,李湘如倒也沒什麼可避嫌的。便是心中的焦灼彷徨無奈茫然,也清楚地浮在臉上。
“大哥,”李湘如一張口,聲音晦澀低啞:“陸公子,你們兩個怎麼一起來了?”
沒等陸遲張口,李默已經冷冷道:“我們剛去過淮南王府,順便來探望你和四皇子殿下。”
探望兩個字,說得咬牙切齒,透著憤怒。
李湘如對兄長的性情脾氣了如指掌,見狀頓知不妙,急切低語道:“殿下心情極差,自回府之後,便將自己獨自關在書房裡,誰都不敢靠近半步。這等時候,大哥還是避一避,彆去見殿下了……”
也免得言語過激,鬨得彼此難堪。
李默冷笑一聲:“你是擔心我讓殿下難堪?還是怕殿下令我難堪?”
李湘如:“……”
李默的臉又黑了幾分。
李湘如反應極快,立刻放軟語氣:“大哥,我知道你心痛好友離世。隻是,事已至此,追根究底也無益處,徒傷感情罷了。”
話未說完,李默已陰沉著臉轉身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