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 家書(1 / 1)

自京城送信到蜀地,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要耗費十日。一個往返,便是二十日。

謝鈞的家書送出去之後,心中一直默默計算時日。

這期間,有關蜀王“行事荒唐”的流言沸沸揚揚,喧囂塵上。哪怕陸閣老保持沉默趙閣老試圖為蜀王說話,也堵不住眾人的嘴。

說到底,此事實在太過離奇,遠遠超過了眾人能承受的底線。

女子出內宅進書院,讀書習字,到底還未挑戰到男子的統治地位。如今廉夫子進了軍營,卻是入侵到了女子從未進入過的領地。

一個廉夫子還不算什麼,蜀地再鬨騰,其實也影響不到國朝大計。

然而,此例一開,卻令朝堂上的官員們隱隱生出“後患無窮”“女子焉能和男子平起平坐”的憂慮不安。也因此,眾人不遺餘力地貶低蜀王。

陸閣老自然深諳眾人微妙的心思,並不出言為蜀王說情,一直緘默不語。

然而,一朝首輔未曾出聲斥責這等荒唐事,已隱然表明立場了。

一位姓周的禦史憤而寫了奏折,彈劾陸閣老“屍位素餐”“徇私枉情”“庇護蜀王”。可惜,這份奏折未能呈到聖前,就被林禦史無情地壓了下來。

林微微現在也在蜀地,進書院做夫子不亦樂乎。蜀地風氣開放些,自然是件好事。再說了,蜀王請了女子做總教頭,又礙著誰了?

疼女如命的林禦史,理直氣壯地利用職權袒護蜀王一回。

和蜀王有私交的,少不得紛紛寫信去蜀地,關心蜀王一二。

其中,便有陳湛。

……

蜀王就藩之前,曾邀趙奇陳湛一同去蜀地。趙奇在家中磨了許久,蜀王親自登門,才令趙閣老鬆了口。

年輕人都有離京闖蕩自立門戶的野心。再者,有好友相伴,亦是人生一大快事。陳湛本來想隨著一起去。奈何他是家中嫡長子,兄弟們要麼年紀還小,要麼資質平庸魯鈍,父親陳侍郎堅決不允。

陳湛隻得無奈地留在京城,先進吏部做了從七品的書令。每日負責整理吏部來往的文書公書。所有要緊的公文,皆能過目。

在吏部當差也有好處,官職雖然低微,消息卻十分靈通。

蜀地駐軍以廉夫子為總教頭之事,鬨得沸沸揚揚,陳湛當然知曉。當即便寫了一封信,將京城朝堂動向皆告訴蜀王。

京城動向頻頻,陳湛每隔三日去信一封。

沒等來蜀王的回信,陳湛已寫了幾封信去了。

陳湛回府後,見嬌妻秦思蕁一臉悵然若失,不由得一愣。

秦家和陳家亦是通家之好。秦思蕁和陳湛年少便相識,順理成章地定親成親做了夫妻。成親一年,秦思蕁便懷了身孕,次年生下一子。

少年夫妻,自是恩愛。

秦思蕁一蹙眉,陳湛心憐不已,上前擁住嬌妻:“思蕁,你怎麼了?為何心情低落?”

秦思蕁擠出一絲笑容,輕聲說道:“顏妹妹啟程去蜀地了。在途中閒著無事,給我寫了封信。”

陳湛一聽便知是怎麼回事。

陳家家風頗嚴,秦思蕁嫁入陳家後,等閒不能出內宅。如今見好友顏蓁蓁去了蜀地,心中不知是何等豔羨。

其實,他也很羨慕去蜀地做了一地知縣的好友趙奇。知縣雖隻是七品官職,卻是正經的一縣之首。比起整日對著枯燥的文書,做知縣治理縣城可就有趣多了。

隻是,陳湛最多心裡想想,當著長輩的麵不敢多言。私下裡對著秦思蕁時,才會一吐心聲。

“來日方長,你且彆急。”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和盛鴻趙奇成為好友,陳湛也不是什麼安分守己之人,心中早有打算:“我身在吏部,一直在留意蜀地的官員升遷。待蜀地有了合適的官缺,我就悄悄謀個實差。到時候吏部下了公文,我爹不準也得準了。”

秦思蕁先是精神一振,很快又蹙了眉頭:“公爹便是吏部侍郎。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這些小動作,他焉能不知?”

陳湛咧咧嘴,笑得十分自得:“你這就不懂了。六品以下的京外官員任命,其實根本到不了我爹麵前。我隻要背著我爹暗中活動,謊稱我爹想令我出京外任鍛煉便行了。”

“等我爹察覺的時候,木已成舟。他一個堂堂吏部侍郎,絕不可能徇私任意更改調令公文。到時候,我便能領著你去蜀地了。”

所謂燈下黑,便是如此了。

秦思蕁聽得眼睛熠熠閃亮,下意識地握住陳湛的手:“湛哥,你說得都是真的?你就不怕,公爹大發雷霆?”

想到自家親爹鐵青著臉發怒的樣子,陳湛雙腿略軟。不過,對蜀地的向往和對好友的惦記,到底壓過了對親爹的敬畏。

陳湛咬牙道:“不怕!”

秦思蕁:“……”

秦思蕁默默握緊自家夫婿顫抖的手。

……

收到陳湛來信的蜀王殿下,壓根不知道陳湛私下有這等打算。

說實話,他當日是抱著“能拐幾個就拐幾個”的心思,對好友皆發出了邀請。最終真正響應並隨之同行的,隻趙奇一人而已。

陳湛未能同行來蜀地,盛鴻略有些遺憾,不過,絕不會見怪,更不會耿耿於懷。

蜀地確實窮。

在彆的地方,五兩銀子的軍餉招募士兵不是易事。在蜀地,一聽聞有五兩銀子的餉銀,男子們心甘情願地進軍營。

招募私兵之事,也頗為順遂……一個月十兩銀子的軍餉,足以令壯漢們趨之若鶩。兩處軍營裡,陸續多了私兵。粗略一算,數字已不在駐兵之下。

照此速度,或許不必三年,兩年之內,便能招募訓練五萬士兵了。

盛鴻行事並不張揚,竭力低調。不過,蜀王招募私兵之事還是悄然在蜀地傳開了。蜀地官員們有誌一同地保持沉默。

天子遠在千裡之外的京城,蜀王可是實打實地蜀地之王。

誰會不長眼地說些逆耳之言,主動開罪蜀王?反正養私兵之事對藩王們來說也不稀奇,大家都睜一眼閉一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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