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裡。
盛鴻站在演武台上,凝神看著一眾士兵操練。
廉夫子一聲令下,旗令官不停揮舞手中紅色的旗幟。旗幟上繡著一隻雄鷹,以黑色絲線繡了蜀王二字。
旗幟翻飛,變換迅速。
演武台下的士兵們,隨著旗幟變幻不停變幻隊形,揮舞手中長刀,寒光閃閃。
行令禁止,令人歎為觀止。
盛鴻心中暗暗驚歎不已。五萬私兵亦每日操練不綴,他以廉夫子教導的練兵之術,混合了後世特種兵訓練的方法,操練出了一支精兵,戰力頗強。以一當三,絕不為過。
相較之下,廉夫子練出的精兵更符合時下對精兵的要求。絕對的服從軍令,如臂指使。
這樣的成果,當然非朝夕之功。
近兩年來,廉夫子天不亮就至軍營,每日和士兵一起訓練。無敵的身手已足以震懾所有士兵,而廉夫子表現出來的無可匹敵的體力毅力耐力,也令眾士兵佩服得五體投地。練兵時,廉夫子更是鐵麵無情,賞罰分明。
如今,軍營中人人對這個總教頭敬畏敬重,彆說貶低之詞,就連背後開句玩笑,也會被同營的士兵痛揍一頓。
這一聲廉總教頭,人人喊得心服口服。
盛鴻既為師父驕傲,不免也生出了較勁之心。
他暗中訓練的私兵,和師父訓出的精兵,到底誰更勝一籌?
盛鴻一不小心,便晃了神。
廉夫子瞥了盛鴻一眼,冷不丁地問了句:“殿下是否有一較高低之意?”
盛鴻:“……”
萬幸此時台下眾士兵喊起了口號,除了盛鴻及身邊的周統領之外,無人聽見。
周統領是藩王親王統領,更是盛鴻心腹親信。每日隨盛鴻去私兵營,對私兵之事了如指掌。廉夫子突如其來的一句,盛鴻神色未變,周統領卻是一驚,黝黑俊朗的臉孔陡然露了行跡。
廉夫子略略皺眉,又瞥了周統領一眼,不客氣地批評:“大驚小怪什麼?”
周統領羞愧不已,看著冷眉肅容的廉夫子,不知為何心跳又快了數拍。忙低下頭,唯恐被人窺見了自己的耳熱心跳。
其實,周統領真是想多了。
他人黑,臉上那一抹暗紅,誰也沒察覺。
廉夫子目光一掃,便收了回來,又看向弟子盛鴻。
盛鴻招募私兵之事不算隱秘,但凡有腦子的都能看出來想得到。盛鴻也從未以為自己的私下動作能瞞過師父。
盛鴻衝廉夫子笑了一笑,一語雙關地應了下來:“日後總有機會,向師父多多請教。”
廉夫子挑眉一笑,冷肅的臉孔驟然間散發出奪人的光芒。
低頭的周統領,忍不住抬起頭,隻看一眼,心又開始怦怦亂跳了。
……
廉夫子一直獨身未嫁,今年已三十有一。除了顧山長之外,廉夫子是大齊最有名氣的
“老姑娘”。
往日還有人想和廉家聯姻,這兩年,廉夫子身為蜀地駐軍總教頭的名聲越來越響亮,也沒人再登廉家的門了。
軍營裡的軍漢們,一開始還敢背地裡臆想說笑。待被操練得死去活來後,見廉夫子如見猛獸一般,哪裡還敢有什麼花花心思。
憑著實力單身的廉夫子,對此情形不以為意,也毫無遺憾。反而覺得耳根清靜。
廉夫子根本沒有想到,一直有一個青年男子默默地思慕著自己。
周全,出身將門,家世清白,相貌俊朗,身手不凡。自十五歲起被選為皇子侍衛。迄今已有十三年。比起廉夫子,整整小了三歲。
以周全此時藩王親衛統領的身份,想娶一個名門閨秀為妻易如反掌。彆說是蜀地,便是求娶京城貴女,亦不是難事。
可周全,一直沒有成親之意。盛鴻曾親自問過幾回,周全一概以“無心成家”為由推脫了過去。
誰也不知道,周全心裡早已有了一道殺伐淩厲的女子身影。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廉夫子的?
或許是因來了蜀地後,時有見麵的機會。或許是見了廉夫子練兵時的殺伐果決,或許是被廉夫子揮舞長刀時的英姿折服。
也或許,更早的時候,他還是七皇子親兵侍衛時,默默地守在練武房外。七皇子練武後,總要賴在練武房裡和心上人閒談片刻。廉夫子先行一步,而他,總是默默地凝望著年輕女子苗條的身影遠去。
那個身影,漸漸烙印進了他的心底。
隻是,他從無勇氣表明心意。
廉夫子出身大齊最頂尖的將門廉家,是已故廉老將軍的嫡孫女,亦是廉家孫輩中最出色之人。
容貌頂尖,身手無雙,深諳兵法。
她不嫁人,隻因她不願嫁人。絕不是因為無人可嫁。前幾年,登門提親的人從未斷過。直至這兩年,遠離京城,才算消停下來。
周全隨在盛鴻身邊,幾乎每日都能見到廉夫子,心中的思慕之意漸漸堆積。
然而,他根本不敢生出表白的念頭。就這麼默默地偷偷地喜歡著,偶爾能被她的目光掃上一眼,便足夠他高興一整天。
……
周全冷靜持重,滿麵沉穩。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沉穩持重的青年男子心裡燃著思慕的火苗。
廉夫子一無所察,轉頭和盛鴻商議起了練兵之事。
一個身手矯健的親衛悄然過來,在周全耳邊低聲稟報數句。周全聽後,心中綺念一掃而空,走到盛鴻身邊,低聲稟報:“啟稟殿下,王妃命人送口信來。說是有要事和殿下商議,請殿下立刻回府。”
立刻回府?
盛鴻眉頭一動,心裡掠過不妙的陰影。
若無緊急之事,謝明曦絕不會這般急著催他回府。
到底是什麼要事?
廉夫子離得近,也聽到了周全的話,張口道:“王妃既是有要事,殿下還是快些回府吧!”
盛鴻定定神:“好,我這就回府。”
盛鴻一走,周全也跟著一同離去。臨出軍營之際,周全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兩人高的演武台上,廉夫子苗條纖細的身形筆直如旗杆。
離得雖遠,麵容卻意外的清晰。仿佛被鐫刻進了他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