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改天(一)(1 / 1)

安王這一跤摔得結結實實。

眾人俱是一驚。

盛鴻離得最近,反應最快,迅疾俯身查看。角落處的端太妃,也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痛呼,然後撲上前來慟哭。

十一歲的半大少年郎,此時麵色慘然地躺在地上。大病一場後的身體本就格外虛弱,此時這一昏厥,竟無人疑心安王的昏厥是裝出來的。

屏風後的俞太後,氣得臉都黑了。

這個安王,真是個上不得台麵的窩囊廢。她隻召他到麵前問話,他竟然被嚇暈了過去。這一幕又正巧落在眾閣老眼中,她這個一朝太後的顏麵簡直無處安放!

俞太後一氣之下,也“暈”了過去。

芷蘭和玉喬也是一聲驚呼:“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暈過去了!”

這次第,怎一個亂字了得!

謝明曦微不可見地扯了扯譏諷的唇角,麵上適時地露出焦灼急切之色,快步繞過屏風:“母後!母後你這是怎麼了?來人,快宣趙院使來!”

一團混亂中,趙院使和另幾位太醫迅疾應召而至,一股腦地擁到了俞太後的鳳塌前。同樣昏厥不醒的安王卻無人過問。

閣老們各自皺了皺眉。

宮中之事,他們身為臣子,不便多管多問。不過,從細微處便可見安王在宮中的地位了。在這樣的情形下,俞太後便是想抬舉安王,也抬舉不起來。

那麼,之前俞太後表露出的態度,便愈發令人深思了。

盛鴻沉聲下令:“來人,再去一趟太醫院,召兩位太醫前來為安王看診!”

這才是兄長氣度!

陸閣老和方閣老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一起拱手告退:“殿下,臣等一起告退。”

盛鴻略一點頭:“母後和九弟俱昏迷未醒,本王無暇相送,諸位閣老見諒。”

政治才乾如何,暫且不論。這份平易近人,已十分難得。

當然了,也有可能都是裝出來的。便如當年的建安帝,做皇子時出了名的寬厚溫和,一坐上龍椅,頓時如變了個人一般。很快露出了睚眥必報氣量狹窄的真麵目。

不過,此時俞太後已彆無選擇。朝中重臣們的心中,也無人能和蜀王比肩。

……

幾位閣老回了內閣議事,很快定下章程。

立天子之事,不能再容俞太後拖延了。

兩日後,朝中百官聯名上奏折,奏請立蜀王為天子。陸閣老捧著奏折,和另幾位閣老一起再次踏進了椒房殿。

俞太後不可能再“昏”第二回。

麵對閣老們懇切的臉孔,看著奏折上密密麻麻簽署的百官姓名,其中甚至還有俞掌院父子及顧大人的姓名。

這就是所謂的人心所向,無可披靡!

俞太後縱有千般手段,也無施展的餘地。更敵不過眾閣老口中一句“國不可一日無君立天子之事萬萬不能再拖延”,隻得無奈退讓。

俞太後鬆了口,此事便塵埃落定。

沒想到,蜀王應召而來後,堅決地推辭不肯:“……父皇還在世之時,我便和父皇稟明過心意,絕無爭儲之意。”

“皇兄繼位後,我第一個就去就藩。為的是釋皇兄之疑。”

“這兩年多來,我在蜀地頗有建樹,也早已將蜀地看做自己的家。我這點能耐,經營好自己的家已是為難。哪裡擔得起江山社稷的重任。懇請母後收回鳳命,另擇賢明之人為新帝!”

蜀王要推拒作態,大家都能理解。不過,這態度也太堅決了,完全看不出是做戲的樣子啊!

陸閣老心中有些詫異。其餘幾位閣老,也各有所思。

不過,此時還沒到他們說話的時候,束手靜觀便是。

俞太後按捺住心裡的火氣,淡淡道:“朝中多的是儘心儘責的臣子。文能治國,武能安邦。你能耐不大不要緊,有識人之明容人之量便可。”

蜀王肅容拱手:“兒臣自八歲起穿女裝,直至十四歲那年才恢複皇子身份。那幾年的生活,對兒臣的影響也頗為深遠。性子總有幾分荒唐恣意,行事任性。”

“兒臣有自知之明,這樣的性情脾氣,委實坐不得龍椅。還請母後見諒!”

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俞太後的目中閃過一絲怒意,語氣也強硬起來:“照你這麼說來,安王年少不當事,霽哥兒他們幾個還都年幼,親爹又犯下大錯,不宜過繼到蕭皇後名下繼位為帝。人人都不合適,大齊龍椅就這麼空著不成?”

話一出口,忽覺不妙。

果然,蜀王立刻接了話茬:“母後英明果決,對政事亦頗為熟悉。擇一個年少的新帝,由母後聽政攝政便可。”

陸閣老等人一起看向俞太後,目中已有警惕之色。

俞太後:“……”

好狠辣的一招!

繞來繞去,原來是在這兒挖了深坑,她一個不慎,竟是落進了坑中。

俞太後執掌後宮數十年,除了曾在李太皇太後那裡吃過些暗虧外,還從未被人這般坑過。此時心火騰騰直冒,全仗著過人的自製力,才按捺下去。

俞太後也不是好惹的,立刻冷笑一聲:“說來說去,原來竟是忌憚哀家。好一個蜀王,帝位還未到手,龍椅還沒坐上,就開始惦記要彈壓哀家了。罷了,哀家立刻下令,搬去皇陵,和你的父皇皇兄相伴度日。不在宮中礙你們的眼。”

一張口便是“你們”,顯然是將蜀王妃謝明曦也一並拖了進來。

這一頂不孝的惡名若坐實,蜀王登基不免為人詬病,謝明曦還有何顏麵執掌中宮?

蜀王立刻跪下告罪:“兒臣絕無此意,請母後息怒。”

“母後執掌宮廷數十載,從無差錯。撫育一眾皇子,精心教導,從無懈怠。兒臣心中亦深記母後的教誨,從無一日或望。”

“兒臣對母後孺慕敬重,也深知母後的才乾。這才做此提議,絕無忌憚之意,更沒什麼彈壓的念頭。”

“母後若信不過兒臣,兒臣這就對天立誓。兒臣絕無為帝之心,兒臣請母後聽政攝政,亦是一片誠心。如違此誓,兒臣不敢再為盛家兒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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