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四章 歡聚(二)(1 / 1)

俞太後似胸口中了一箭,笑容沒來得及展開,便凝結在了唇角。

嫻之果然恨她入骨。

連她的畫像也燒了……

阿蘿驚訝的咦了一聲:“皇祖母,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阿蘿說錯什麼話了?”

沒等俞太後出聲,謝明曦已微笑著接了話茬:“阿蘿說的都是實話,皇祖母不會生氣的。”

鮮血淋漓的胸口又被深深刺了一刀。

俞太後用力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濁氣,維持著最後的體麵和尊嚴:“皇祖母沒生氣。阿蘿過來,讓皇祖母仔細瞧瞧你。”

蕭語晗心弦一顫,迅疾看向謝明曦。

俞太後是祖母,讓阿蘿“伺疾”天經地義。拿捏住阿蘿,可就拿捏住了帝後的命脈……

謝明曦早有防備,胸有成竹,微笑著領著阿蘿上前。

俞太後果然十分“喜歡”阿蘿,細細地問起了阿蘿進京的經過和途中趣事。然後笑道:“阿蘿小小年紀,倒是伶牙俐齒。哀家頗為喜歡。以後,就讓阿蘿每日都來福臨宮,陪哀家說話解悶。”

嗬!

謝明曦心中冷笑一聲,麵上露出些許歉然:“昨日皇祖母說起,待阿蘿回宮後,每日去慈寧宮伺疾。我已應下了。真是對不住母後了。”

李太皇太後這杆大旗頗為好用。抬出來一回,壓俞太後一回。

俞太後忍住冷哼的衝動,淡淡道:“阿蘿代你儘孝,亦是好事一樁。”

之後,未再提伺疾之事。

……

在福臨宮裡待了一炷香左右,謝明曦盛鴻便領著阿蘿告退。

蕭語晗將三人送出宮,低聲對謝明曦笑道:“山長和阿蘿遠道回京,定然十分疲憊。讓她們先好好歇上幾日。等過幾日,我設宴為山長接風洗塵。”

謝明曦笑著應下。

蕭語晗又輕聲道:“我在福臨宮裡伺候母後用膳,你隻管放心回去。”

“多謝三嫂。”溫柔細心聰慧的蕭語晗,是謝明曦在宮中最大的助力和最堅定的盟友。

禦膳房早已備好了熱騰騰的飯菜。

一番折騰,早已過了午時。

阿蘿嗅著四溢的香氣,小肚子餓得咕咕叫,急不可耐地催促:“爹,娘,我餓了。我現在就想吃飯。”

盛鴻心疼不已,立刻抱著阿蘿到桌邊,親自伺候阿蘿用膳。

謝明曦笑著嗔道:“阿蘿都五歲了,自己會用膳。你彆慣壞了她。”

盛鴻振振有詞地反駁:“彆說五歲,就是十五歲二十五歲,也是我女兒。我就樂意慣著。”

阿蘿聽得美滋滋的,嘟起油汪汪的小嘴,在盛鴻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爹對我真好。”盛鴻樂顛顛的,一張嘴快咧到了耳邊。

謝明曦:“……”

謝明曦既好笑又無奈。一彆一年多,夫妻兩人對女兒皆是滿心愧疚。彆說盛鴻,便是她也不忍在重逢歡聚之時拒絕阿蘿的任何要求。

過了片刻,沐浴更衣後的顧山長也來了。

謝明曦絕口不提俞太後,顧山長也半個字沒問。和盛鴻爭搶著喂阿蘿吃飯。

盛鴻不樂意,卻也搶不過顧山長,眼睜睜地看著膩在身邊的小阿蘿漸漸挪到了顧山長身邊。

“山長,”盛鴻忍不住抗議:“我已經一年多沒見阿蘿了。今兒個,就讓我喂阿蘿吃飯吧!”

顧山長專心致誌地喂阿蘿吃飯,頭也不抬地應道:“你哪裡知曉阿蘿的口味,剛才夾的菜,阿蘿大半都不愛吃。還是我來喂吧!”

盛鴻:“……”

以前就是這樣。每次他都搶不過顧山長。

看著一臉哀怨的盛鴻,謝明曦不由得輕笑出聲。她知道搶不過師父,所以壓根就沒爭搶。

謝明曦夾些菜,放入顧山長的碗裡:“師父,你彆隻顧著喂阿蘿,你也吃。”

顧山長笑著嗯了一聲。

世間最殘忍的是離彆,最幸福的是歡聚。

為了這一刻的幸福美好,付出一切都值得。

……

吃完午飯,阿蘿打了個嗬欠。盛鴻立刻搶著抱了過去,輕拍阿蘿後背,哄阿蘿睡覺。顧山長這回倒沒和盛鴻爭搶。

在路上奔波了近兩個月,身子再硬朗,也覺疲累。

謝明曦陪著顧山長回了寢室。

師徒兩人,終於有了獨處的機會。

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顧山長沉默了片刻,才低聲問道:“明曦,你老老實實告訴我。當日,你到底已什麼為條件,才令俞太後點頭放了我?”

謝明曦早料到顧山長會有此一問,麵不改色地答道:“我答應她,不管到了何時,都不會對俞家下殺手。”

就這麼簡單?

顧山長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皺起眉頭:“明曦,你一定有事瞞著我。”

謝明曦眼神平靜地回視:“沒有。”

顧山長:“……”

一定有。

可謝明曦堅持不說,顧山長也沒辦法撬開她的嘴。睜著眼瞪了她片刻,很快化為一聲歎息:“罷了,你不肯說,我也沒法子。”

“明曦,我一直以為我能保護你安然無事。沒想到,俞太後心狠無情,不顧昔日情誼,對我下此毒手。”

“我不但沒能保護你,反而成了你的拖累……”

說到這兒,顧山長聲音有些哽咽,目中閃出水光。

謝明曦見不得顧山長這般自責難過,握住顧山長微涼的手,聲音低沉又堅定:“不,師父從來不是我的拖累。若無師父的精心教導和庇護,也沒有今日的我。”

“師父也不必為俞太後的絕情傷心難過了。我已為師父出了惡氣。”

“我不會要她的性命。我要讓她長長久久地活下去,讓她清醒的看著自己被壓製得無法動彈,讓她活在無可奈何的憤怒和絕望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死了一了百了。

活著才是最大的痛苦和折磨。

此時的謝明曦,褪去了所有的麵具,終於顯露出了真實的殘酷和冰冷。

時時刻刻戴著麵具的滋味,並不美妙。

也唯有在顧山長麵前,謝明曦才會卸下所有的防備,袒露出最真實的麵容。

顧山長看著這樣的謝明曦,並未覺得陌生可怕,反而欣慰地笑了起來:“師父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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