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四章 風來(三)(1 / 1)

不出所料,楊禦史一死,京城頓時流言四起。

沒人敢明著說天子的不是,私下裡少不得非議幾句:“楊禦史也真是倒黴。不過是上了一封請開後宮的奏折,竟被皇上直接攆出朝堂。年輕氣盛的楊禦史,哪裡受得了這個。這一想不開,可不就活不成了?”

“說起來,皇上對皇後娘娘,也實在是情深意厚。不過是一道奏折,就令皇上龍顏大怒,將堂堂禦史攆出朝堂。”

“都說皇後娘娘賢惠,看來也都是說出來給人聽的。依我看,皇後娘娘心胸狹窄,頗為善嫉啊!”

“皇後娘娘的賢名,分明都是鼓吹出來的……”

“噓!這等話可不能亂說!要是被有心人聽見了,傳進宮中,可就糟了。有楊禦史先例在前,難道你也想落個羞憤自儘的下場不成?”

世情就是如此。

男子行事不當不妥了,挨罵的多是家中女眷。“妻賢夫禍少”,被奉為至理名言。

無人敢非議天子,便非議到了謝皇後的身上。

這些流言,到底還是傳進了椒房殿。

徐氏憂心忡忡地進了宮,將聽到的流言一五一十地告訴謝明曦:“……皇後娘娘,如今這外麵的動靜風聲可不太妙啊!”

“這一個個口舌生瘡生兒子沒****的,儘是亂嚼舌頭,說皇後娘娘善嫉不賢,還說皇後娘娘是……”

徐氏看了謝明曦一眼,將更難聽的話咽了回去,低聲說道:“皇後娘娘,流言來勢洶洶,不可不防啊!”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這個道理,謝明曦當然懂。流言的威力,不容小覷。她自己便深諳流言傷人操控輿論之道。

“多謝祖母提醒。”謝明曦微微一笑,神色從容:“此事我心中有數。”

有數就好。

徐氏頗為識趣,很快便扯開話題。

……

隔日,謝皇後派了湘蕙去楊府,厚賞了楊夫人。並令人去楊氏家族傳口諭,要敬重楊夫人母子,不得隨意欺辱。

又過幾日,謝皇後宣召楊夫人進宮,親自出言安撫。

這一係列的舉動,為謝皇後搏來了不少美名。也衝淡了市井流言。

於此同時,刑部派出了數名捕快,在街頭巷尾抓了一些胡亂傳言的混混,打了數十板子關進大牢。

有兩個不修口德的官員,在私下飲宴時嚼舌,也成撤了官職。

殺雞儆猴之舉,很快見了效。

不出數日,流言便被抑製住。朝中也無人再提起天子納嬪妃之事。

不過,眾人心都很清楚。這隻是暫時的平靜。眾人都在默默觀望,也在暗中盯著椒房殿。謝皇後若很快有喜,生下子嗣,自是皆大歡喜。

若是一年之內還無動靜,不管帝後是何反應,定會有楊禦史之流,再上奏折。

……

福臨宮。

楊禦史之事傳得沸沸揚揚,俞太後雖臥榻養病,也不會一無所察。

俞太後心裡也覺疑惑。

此事,到底是出自誰的手筆?

她如今被困在福臨宮裡,身邊幾乎沒什麼可用之人,對朝堂影響力更是微乎其微。在暗中指使慫恿楊禦史上奏折之人,莫非出自俞家?還是那幾個郡王?抑或是暗中窺伺宮中動靜的某個朝廷重臣?

當然,不管是誰做出這等事,俞太後都覺得心中快意。

謝明曦服下宮中秘藥,彆說皇子,就是公主也生不出來了。謝明曦能抵擋得了一時,難道還能抵擋住一世不成?

遲早有一日,謝明曦會步她昔日後塵,不得不忍氣吞聲,不得不默默退讓。

“情深意重”的天子盛鴻,也會像當年的建文帝一樣,漸漸被新鮮的美色所迷。

喜好美色,本就是男子天性。

所謂忠貞不二的美德,俱是對女子的要求。男子納美是天經地義之事,繁衍子嗣,更是頭等大事。

這一日,帝後領著阿蘿前來請安之際,俞太後故意說起了流言之事:“外麵有些不中聽的流言,中傷皇後。連哀家也聽聞了不少。”

盛鴻略一挑眉,淡淡道:“有人無事生非,暗中興風作浪罷了。母後放心,兒臣根本沒放在心上。”

謝明曦微微含笑,目中滿是信賴和柔情:“多謝皇上對臣妾的庇護。”

俞太後:“……”

這夫妻兩個,擺明了是故意秀恩愛來膈應她!

俞太後病了這麼久,身體虛弱不說,脾氣也愈發暴躁易怒。怒火驟然衝了上來,一張滿是皺紋麵色暗黃的臉孔浮起了暗紅。

謝明曦上前兩步,一臉關切地詢問:“母後為何忽然氣血翻湧麵泛潮紅?莫非是因憂心兒媳之故?”

“如此,兒媳可得多謝母後關心了。”

俞太後深呼吸一口氣,將心頭的怒火壓下,皮笑肉不笑地應了回去:“哀家幾個兒媳,就屬你最孝順。哀家不疼你疼誰?”

謝明曦言笑晏晏:“母後這般疼兒媳,兒媳心中感激不儘。”

俞太後心中冷哼連連,張口就戳謝明曦的心窩:“不過,有句話說得倒是沒錯。阿蘿已有七歲,皇後也該為皇上生個皇子了。這大齊的江山社稷,才能傳承下去。”

謝明曦麵不改色地應道:“母後說的是。”

俞太後心中冷笑不已,麵上露出疲態。

帝後很快告退離開。

……

待眾人都走了之後,俞太後閉上雙目,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片刻,俞太後重新睜開眼,叫了玉喬過來。

芷蘭死了之後,玉喬病了一場。病愈之後,玉喬便成了俞太後身邊最得用之人。

玉喬今年也有三十多歲了,麵容俊俏,身形苗條。隻是眉眼間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比起往日,玉喬的話也少了許多。恭敬地垂首束立:“太後娘娘有何吩咐?”

俞太後低聲吩咐了兩句。

玉喬瞳孔微微一縮,下意識地看了俞太後一眼。

俞太後已經很久不照鏡子了。

所以,俞太後也不知此時的自己,是何等的麵目猙獰。

“玉喬,”俞太後頗有些不快地掃了一眼過來:“哀家所說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玉喬隻得低聲應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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