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
當看見魔王朝自己打出一道沿著大地灼灼燃燒的恐怖火球,雷熊烏爾薩馬上發出怒吼,眼球中冒出猩紅血絲,全身披上無形血甲!
「怒甲」!
轟!
一聲爆響,烏爾薩撞散了烈焰火球,頭上黑色卷發被燃燒得七零八落,變成地中海般的發型,身上的普通衣物更是刹那間就化為灰燼,臉上的皮膚微微被燒得焦黑!
身為四轉強者的烏爾薩,動用了王牌防禦法術,居然也沒能完全抵禦魔王一擊!
“你果然就是收割怨恨的魔王!”烏爾薩眼中怒意更甚,血甲泛起更加濃鬱的血光!
他並非因為自己禿頭而怒,而是因為他感覺到火焰中的惡意!
沒錯,跟魔王傳聞中能收割人類負麵情緒的覺醒法術類似,烏爾薩的覺醒法術也是與情緒有關:他的怒意越強,從怒意延伸出來的所有法術效果也會更強!
除此之外,烏爾薩對情緒能量也頗為了解,甚至能感覺到情緒能量的差彆。當他承受魔王的攻擊時,馬上敏銳察覺到火焰法術裡蘊含的濃鬱怨恨!
這也是冬堡為什麼派烏爾薩過來的原因——他是最適合識破魔王真假的戰士!
確認自己找到了正主,烏爾薩馬上開始回憶俄羅斯因為禍亂之源和魔王信徒而遭受的災難,他目睹過的破損房屋,廢墟裡的玩偶,哭泣的父母,冰冷的小女孩,以及一座座被大雪覆蓋的墓碑……
其他國家的人頂多隻能調查到烏爾薩經常到處救災,但多半會忽略烏爾薩這個五大三粗的凜冬壯漢其實還是一個心理治療師。他負責鎮壓俄羅斯各處災難的同時,還會花大量時間來安撫受災人群,傾聽每個可憐人的痛楚和傷悲……
他起初隻是為了獲取怒意而這麼做,但正如尼采那句老話: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
後來烏爾薩因為自己敏感的共情能力,逐漸陷入到這些悲慘的漩渦之中無法自拔。這件事對他而言,有好有壞,壞處是他不得不整天以酒消愁,讓自己忘記那些可憐人的悲慘人生。
而好處是,他一旦主動讓自己沉浸在悲慘漩渦裡,他的怒意就能瞬間達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安德烈、費奧多爾、尤裡、亞可夫……
瓦蓮京娜、加莉娜、彼得、普拉東、羅曼……
我要為你們報仇了!
盔甲雷光閃爍,全身肌肉因為靈氣和腎上腺素爆發出更大的力量,動態視力超速上升,聆聽音域大幅擴大,反射速度提升至極限……烏爾薩的身體素質瞬間爆發到巔峰狀態!
說來頗長,但烏爾薩從撞散火球到徹底爆發,用時也就0.75秒——四轉強者的爆發速度就是這麼快,總不可能學魔法少女還得變個身劈個叉什麼的。
因此當他要衝襲過去的時候,便正麵迎接魔王藏在火球背後的接連轟擊!
斷金切玉的無形劍罡!
大地凸顯的螺旋石錐!
以及——大麵積的化石為泥!
他前方被火球灼燒過的泥土已經非常鬆軟,再被化石為泥影響,幾乎是毫無遲滯地就變成令人泥足深陷的泥潭!
烏爾薩一腳踏入泥潭之中,然後如暴雨梨花的石錐和劍罡敲打,硬生生被打入了泥潭之中!
粗大的雷光在他身上爆發,然而麵對無法著力,越用力越下陷的泥潭,他引以為傲的蠻力和體型成為他最大的枷鎖!
“可惡的玄國基建法術!”
碎石平地邊緣山林,靠著樹站著的遊戩依舊雙手插袋,一副慵懶姿態。
他的視線越過漸漸消散的白霧,看見深陷泥潭的烏爾薩,不禁輕笑一聲。
“「地突刺」、「化石為泥」、「焰舞」、「無形劍」……”布萊特笑著說道:“這個COMBO(連擊)真是漂亮,先用火焰遮蔽視線和烤軟地麵,再用「化石為泥」讓軟泥化為泥潭,最後用「地突刺」和「無形劍」將烏爾薩結結實實打入泥潭裡……”
“不過,她施展的法術效果都遠超貴國的三轉法術威力,看來是用了魔王的能力進行強化呢。”
遊戩眯起眼睛,說道:“布萊特你對我們的法術還挺了解嘛。”
“守望者得讓我背熟這些資料,不了解不行。”布萊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看見不遠處半蹲著正在瞄準的卡德爾,問道:“遊大哥你怎麼不出手?孤狼兄弟也要出手了。”
“彆說大哥,我和你很熟嗎?叫陛下!”
“好的遊大哥。”
遊戩看了一眼一臉笑意的布萊特,向前一步,微微抬直腰背:“朕隻是看在同胞的份上,先讓他們跑39秒……你呢?你怎麼不出手?”
布萊特敲了敲劍身已經徹底被光芒覆蓋的長劍,劍身隨之發出似風悲哭的聲音。他收斂笑意,臉上泛起遺憾的神色,歎息說道:“我隻是想給魔王一個機會。”
“我無比希望她能走到正確的道路上。”
遊戩深深看了布萊特一眼,感覺布萊特似乎在說真心話,語氣無比誠懇,令人信服。
這種人,不是大賢,便是大奸。
“卡德爾就要射了,朕也要出手了,總不能讓他們跑掉……你呢?”
遊戩舌頭在嘴裡輕輕一彈,一抹白光從他喉嚨裡飛了出來,繞著他轉了數圈,分為六道劍光,如真似幻。
“遊大哥都出手了,布萊特自然緊隨其後。”
布萊特平舉長劍,直指遠方,雙手握持,做出一個上端劈砍的架勢。然後也不管遊戩如何反應,他率先大喝一聲,重重劈下光劍,斬出一道閃耀劍芒!
「劍技·屠龍」!
“劍,還是飛的好。”遊戩輕輕低語,六道劍光刹那間化為流光,破空而去!
「禦劍術·六劍鎖命」!
而此時,將所有影響因素計算清楚,將命中率提升至99%的卡德爾,終於扣下扳機!
「急速暗殺」!
三個四轉強者,同時發出致命一擊!
……
死亡正在注視我們。
喬木依在被四轉強者遠遠用殺意目光注視時,就已經全身戰栗,心中泛起難以言喻的恐懼感,抓住任索的手更是無比用力,指甲都快要陷到任索手臂肉裡!
“快,激活……”
喬木依說出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東承靈拉他們回去也是要施法時間的,現在這種生死時刻怎麼可能來得及!?
死亡已經要追上我們。
如果,她們一開始就向遊戩投降的話……
如果,她們一開始就讓東承靈拉她們回去……
如果,……
喬木依側過頭,看見拂曉晨曦般的劍光已經快要襲來,那純潔正義的光芒,刺得她睜不開眼。
然而在這份即將摧毀的光輝之下,她看見任索被她掐得疼得齜牙咧嘴的笑臉。
任索也在看著她,輕輕眨了一下右眼,眼裡的自信快要溢出來了,整張臉就兩句話:‘你掐的我好痛,將一切交給我吧。’
喬木依沒被雷熊烏爾薩的雷弧電到,卻被任索這個眨眼弄得心臟都想要驟停了。
喬木依抿緊嘴唇,鬆開了抓住任索手臂的手。
其實她知道,如果她們沒有選擇逃跑的話,任索應該能活下去,但她是絕沒有生還的機會——無論是回到玄國還是在這裡。
先不提她能不能通過玄國的殺戮檢測,而是對方隻要往全世界用泄露她是魔王這個情報,並且輔以詳細證據,喬木依就永世不能翻身了。
當然,前提是喬木依不想對抗全世界。
如果她想任由自己順著怨恨肆虐世界,那麼對方的所有操作,都隻能讓她變得更強。
但喬木依不願意,因為任索不喜歡。
如果沒有任索,她究竟會怎麼選擇呢?
是束手就擒,還是殊死一搏?
她不知道,她隻知道現在自己想要站在任索後麵。
任索已經違背了一個諾言,先她一步受傷了。
她可不願意任索又違背一個諾言。
然而就在這時候,任索忽然慢走兩步,左手環抱住她的腰,微微蹲下抓住她的膝蓋!
就在喬木依愣神的瞬間,她已經被任索抱了起來——
還是公主抱!
她看見任索臉上滿是激揚的笑意,看見他身後是能摧毀一切的閃耀光輝,看見能切割萬物的六道流光,看見任索和她的心口都將會被一個子彈洞穿……
所有恐懼、瘋狂、殺意、遺憾、不舍、眷戀,瞬間煙消雲散。
喬木依輕輕靠著任索胸口,閉上了眼睛。
……
……
東承靈睜開了眼睛。
她從床上坐起來,輕輕揉了揉太陽穴,然後下床走去客廳,打算倒杯水喝。
客廳裡,睡在沙發上的南希又掀開了被子,睡在沙發邊緣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掉下去了。東承靈無奈地笑了笑,過去幫她蓋好被子,聽見南希說夢話:“……任寒……”
任寒在半夜淩晨於深淵市出現,擊殺了火焰禍亂之源,這事發生的時候她們都在睡覺,直接錯過了。
不過東承靈沒想到南希連做夢都想起這件事——難道她是任寒的粉絲?
喝完水回去臥室的時候,東承靈路過小玖的臥室,聽見裡麵有些響動,便推開門進去看看——小玖沒關門,隻虛掩了房門。
她走進去,借助月華鋪泄的光輝,看見小玖跟南希一樣,也踢開了被子。不過小玖卻是像毛毛蟲一樣蜷縮成團,身體打著冷顫。
東承靈幫小玖蓋好被子,聽見小玖的夢語:
“哥哥……”
你也想他了啊。
“彆死……”
東承靈微微一怔,表情柔和起來。她俯下身子,輕輕吻了一下小玖的額頭。
你也做了噩夢啊。
東承靈的親吻似乎讓小玖的夢境有所好轉,小玖表情緩和下來,甚至嘟起嘴來,像是被搶走玩具的小孩子在生氣。
東承靈輕輕撫摸小玖的長發,閉上眼睛。
千裡之外的靈氣坐標,隻有兩個,但位置很模糊。如果他們不輸入靈氣進行持續激活,東承靈也沒辦法確認相對位置,將他們拉回來。
你們沒有激活靈氣坐標,是沒有生命危險吧?
被六大超凡組織追捕,心情還好嗎?
與全世界為敵,還能堅持嗎?
我永遠是你們可以倚重的力量,若有需要,無須客氣。
你們活著回來,比一切都重要。
哪怕……
這時候,閉上眼睛的東承靈,眼前像是浮現出他們兩人離開的那個早上。
任索的話語,小喬的反應。然後,現在七天過去了……
哪怕……
總之,先活著回來吧。
……
……
轟隆!
咻咻咻咻咻咻!
轟!
聽見身後遠遠傳來土龍翻身般的爆破之音,靠著任索胸口的喬木依,發現自己還能聽見任索那瞎幾把跳的心跳,馬上睜開眼睛。
她這時候才發現,就在剛剛一秒內,任索居然抱著她越過了四十多米的距離!
那些朝著她們攻擊的劍芒、飛劍和子彈,全部落在四十米外的山坡上,離她們遠著呢!
喬木依忍不住抓住任索的肩膀,低聲問道:“空間移動!?”
她剛才完全沒感覺到任索的速度有變化,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進行了空間移動!
任索也沒有隱瞞,乾脆利落地點點頭:“隻能用一次。”
《小索的秘密日記》裡,督促他非要撐到最後一秒,才能抱起喬木依進行空間移動,來回避三名四轉修士的同時襲擊——要是提早或者延遲一點點,任索都未必能騙到他們的技能。
喬木依愣愣地看著他,心裡轉過萬般想法。
這是承靈給他的終極王牌?
還是他自己擁有的秘密?
不過,正如任索沒有問過她的秘密,喬木依也無意打探任索的秘密,隻想就這樣懶洋洋地躺在任索懷裡,讓他抱著自己就這樣逃下去。
但她也知道,一個人肩負兩個人的體重逃跑——雖然她不重,非常輕,很苗條——會降低速度,所以她享受了幾秒種公主抱的待遇後,便輕聲說道:“放我下來。”
任索非常聽話,馬上停下腳步,將喬木依放下來,但卻依然抱住喬木依的腰,甚至還得寸進尺將喬木依徹底擁入懷裡,讓她緊緊貼著自己。
“抱緊我。”
喬木依沒有猶豫,非常乖巧地用雙手抱住任索的脖子,腦袋靠在任索的肩膀上,注視著山下正在飛奔上來的,殺氣騰騰的,自詡正義的超凡者們。
“公子,你信我嗎?”
“如果非要從信和不信中選一個的話,那大概是願意跟著你一起死的信任。”
“那我說,直覺告訴我,我可以抱著你跳下去還不會死,你信嗎?”
喬木依聞言一怔,轉過頭看向後方。
今天的月色,真的很好。
呼嘯的狂風帶來的細雪,崎嶇猙獰陡峭的山崖,崖下的細細涓流,遠方逐漸披上白衣的森林……
一抹晶瑩的雪花落到他們腳邊的一根泛黃的小草上,輕輕滑過草尖,然後繼續乘著風墜落,直至被山崖的尖石撞得粉身碎骨。
隻有傻瓜,才會相信自己能跳下去還不會死吧?
“信。”魔王這麼回答道,緊緊抱住麵前這個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