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索迷路了。
迷路很正常,任索本身就是一個大師級迷路選手,大學四年還能在校園裡逛暈自己,平時出行都要開著手機地圖——任索不喜歡外出,但卻可以被人拉出來玩,就是因為他懶得自己看地圖,隻會寄望於彆人帶著他到處玩,所以去網吧玩遊戲真是朋友帶壞他的……
他們現在處於月之暗麵夢境,這裡對他們來說幾乎就是一個嶄新的世界。哪怕他們與夢境原住民交流毫無障礙,但夢境原住民也不知道該怎麼走啊。
在夢境裡,原住民雖然與現實裡的人非常相像,但行事方式卻是跟NPC毫無分彆:隻會做一種事。
打雀魂的,就會連打十六圈南風;玩極限運動的,就時不時從樓上掉下來,然後繼續作死;想談戀愛的,就會一直想。
當銀白光柱還在的時候,任索和古月言還能就盯著銀白光柱走,但銀白光柱消失幾秒種後,他們馬上就找不到方向了。
家在哪裡倒是很清晰——隻要他們一想回家,轉過頭一會看見家所在大樓,看起來應該是他們的固定存檔點。
看見任索停下來,古月言問道:“怎麼了?”
“我在思考人生的方向。”
古月言噗嗤一笑,她也猜出任索現在的窘境,說道:“找不到她就算了吧,不如我們到處走走?”
對於追蹤露娜,古月言也並非完全反對,因為露娜是一心一意爭奪銀月之晶的月神使徒。而鐵了心想要裝原住民度過這場試煉的古月言,也想觀察一下其他月神使徒的狀態,想知道其他人是大開殺戒,渾水摸魚,還是‘友誼第一、封神第二’的和諧競爭。
目前露娜是他們唯一已知的月神使徒,通過觀察露娜,自然可以獲得許多情報。
不管古月言信不信,反正任索是這樣說的。
但現在找不到露娜,古月言也不是很介意,反倒是好奇地觀察這個世界。
月之暗麵是眾生的夢境,雖然全世界都聚集成一個城市,但不代表這個城市會混亂——也許宏觀上很混亂,但就某個區域而言,卻毫無疑問都是極具特色和整齊。
他們一路走來,走過十幾個街區,就看到十幾個不同風格的建築群,甚至連路上遇到的人都有明顯差異:隻存在玄國人的街道、隻存在白人的街道、隻存在黑人的街道、隻存在美少女的街道(任索居然也順利進去了)……
月之暗麵是一個前所未聞的奇特地方,但在聚集性上,卻有點類似於互聯網:人類在網絡上會自動找同類抱團,人類在夢境上亦然。
在古月言看來,月之暗麵並非是人的欲望體現,也不是人的現實複製,更類似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機製,稍微比現實裡夢幻,但又不會太離譜。
因此大多數人都待在他們的‘舒適圈’,熟悉的建築,熟悉的人,熟悉的語言,過上自己夢想中的平靜生活。
如果我真的是原住民,我會在乾什麼呢?
我認識的人,在這裡又會乾什麼呢?
古月言忽然有點想到處看看。
跟滿腹好奇的古月言相比,任索這時候有點躊躇不定。
跟《我的人生不是你的遊戲》的現實反饋不一樣,任索現在並沒有獲得任何提示,他完全是靠自己的腦子在行動。
《獵殺之夜》的遊玩已經是二十多天之前的事,任索雖然不至於記不得,例如露娜第一次搶奪銀月之晶被人撿屍了,第二次搶奪銀月之晶又被人撿屍這件事,任索記得很清楚——他那時候還挺生氣的呢。
到現在,任索哪還不知道,那個致力於撿屍,並且幫露娜度過第一天難關的幕後者,正是他自己本身。
因此任索才會追出來,因為他知道等下露娜又要撲街了,不救不行。
任索倒沒有什麼‘被遊戲機操縱’的想法,因為他主觀上是很願意參與這個劇情的。
第一,他不救的話,露娜很可能就涼了,那麼就意味著任索要失去一個‘月神’戰力。為了自己的利益,任索自然要救;
第二,做這種事太有趣了。
跟《我的人生不是你的遊戲》裡瘋狂被遊戲坑得懷疑人生不一樣,任索按照《獵殺之夜》的劇情行事,可沒有吃虧,反而是在褥露娜的羊毛!
而且任索記得露娜獲得的第二枚銀月之晶,效果似乎非常適合古月言,反而讓露娜留著卻沒什麼卵用。
但現在的問題是,任索不知道露娜在哪裡。
沒有地圖,沒有提示,任索很詫異遊戲機居然沒有將他安排得明明白白……怎麼,遊戲機也知道玩家是有人權的?遊戲機終於知道它將自己害得有多慘嗎?
回憶起前幾次遊戲機的坑害,任索就一言難儘。
在《深夜走鬼》裡,遊戲機剪走了任索出現的片段,弄得他隻能化身美少女廚娘,然後眼睜睜看著本體輪流帶古月言、東承靈、喬木依、林羨魚過來就餐……本來一起吃飯就可以了,偏偏分了四次!
在《我的人生不是你的遊戲》裡,簡直一言難儘,最後還多了小玖要養,每晚還得抽時間跟英國的尤菲和卡蓮聊聊。
說起來,《顛倒世界》這個遊戲是武俠背景,但世界觀又不是古代,任索感覺這遊戲肯定是套皮了,他自己多半在這遊戲裡出演了什麼角色……幸好《顛倒世界》上傳失敗,不然的話,自己說不定又被遊戲機坑害,而且是坑完還沒什麼報酬的那種。
現在《獵殺之夜》對他沒有任何約束,任索覺得不錯,那就是說他在遊戲裡有很大的操作空間了。
以他的智慧,在這裡吃香的喝辣的應該不成問題。
古月言看見任索沉默不語,心裡一轉想到什麼,拉了拉任索的鬥篷,聲音有些低落:“…不陪我走走嗎?還是要去找她嗎?”
任索從來不是浪費時間的人,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夢境又這麼大,找什麼找。他搖搖頭:“不找了,剛才你陪我追了出來,現在怎麼也該輪到我陪你了……你說去哪就去哪。”
古月言兜帽下的臉馬上多雲轉晴,拉著任索從現代歐式彆墅住宅區走到中世界維多利亞風格的街區,在下弦月下像遊客一樣到處參觀。
任索也沒在思考露娜的事,無用的努力是沒有意義的,說不定露娜真的遇到好心人了呢?
他已經儘力了,如果遊戲機不給力,也不關他事啊。
剛走一會兒,他們就看見前方響起人類的慘叫聲。他們精神一震,靠近一看卻發現有人在戰鬥。
隻見幾個穿著亞麻衣服的蒙臉匪徒正手持槍械圍攻一男一女,男的穿著巴洛克風格的獵人服裝,鎖鏈靴,皮革風衣,蒙臉口罩,手持一柄鎖鏈手杖正在與匪徒們拚殺;女的一頭白發,相貌端莊,身材高挑,穿著暗紅的哥特女仆服飾,躲在男人後麵,施展月光法術進行輔助攻擊。
月神使徒以及她的搭檔,任索瞬間判斷出他們的身份。
至於夢境裡出現匪徒,倒也不奇怪:夢境是眾生的夢境,那麼自然會有壞人做夢,而壞人在夢裡也依然為非作歹,非常正常。
正因為有這樣的壞原住民,所以才會有英雄聯盟的戰士才會到處巡邏。
也就是露娜整天都在天空裡高來高去,所以才一次都沒有遇到原住民匪徒。
經過一番拚殺後,匪徒都被清理乾淨了,但那個獵人男也中了幾槍,眼看著就要流血流死了,高挑的哥特女仆正緊張地幫獵人男止血。
“他們……實力有點弱。”古月言輕聲說道。
的確,他們可是修士,麵對幾個拿槍的匪徒都打成這樣……難道都是一轉級彆的修士?過來是打算一輪遊的?
任索點點頭:“是啊,男的就罷了,那個女孩居然穿著女仆裝,這根本不是來戰鬥的吧。”
古月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服裝,臉色一紅——比起女仆裝,她這個短裙白絲護士裝才是真的無法戰鬥。
這時候,任索忽然感到心中一陣悸動,腦海裡冒出一個衝動的想法。
“我要去治療他們。”任索歎了口氣。
古月言愣了一下,馬上猜測到任索的問題:“是因為人物標簽嗎?”
“嗯,不過我們可以偽裝成原住民靠近他們,”任索頓了頓,說道:“就算他們發現什麼也無所謂,我一個人就能鎮壓住他們兩個了。”
那個獵人男的鎖鏈手杖,能不能破任索的防禦都難說,任索自然是很有底氣。
而且任索也想通過扮演人物表情獲得修為饋贈,毫無疑問他除了上街找病人以外,沒有其他扮演方法——任索才不信有人會在夢境裡都會去看醫生呢。
除非那個人是為了泡醫生,否則哪有人連做夢都去看病的。
本來打算以穩重為主的古月言,想勸說任索的話語,到了嗓子卻變成輕柔的讚成:“嗯,聽你的。”
於是他們兩個光明正大走過去,獵人男和哥特女頓時警惕地看著他們兩個,任索馬上放下兜帽露出急切的表情,說道:“哦,上帝,你是被那些該死的歹徒射傷了嗎?我的老夥計,我發誓下次一定要讓英雄們狠狠踢他們的臭屁股。”
任索的話語和鬥篷裡的白大褂瞬間讓他們兩人稍微放鬆警惕,哥特女問道:“你是醫生嗎?你有止血藥嗎?”
“沒有。”任索的回答讓他們失望了一秒鐘:“但我是英雄聯盟的超能力醫生,我的超能力可以為他療傷。”
雖然對任索還是有些懷疑,但獵人男的出血量超大,他們也沒其他選擇,隻能讓任索來了。
任索對他們也不敢放鬆,全身維持著「紗衣」,讓古月言躲在自己背後,對獵人男發動「救死扶傷」,迅速止血止痛,並且令他的傷口愈合。
獵人男身體慢慢放鬆下來,而任索感受到來自人物標簽源源不斷的修為饋贈,他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扮演人物標簽比掛機還有前途,這修煉效率幾乎可以跟東承靈媲美了!
獵人男足足中了五槍,如果沒有被治療,肯定要雙腿一伸留下一個高挑美麗的女仆小姐姐然後當場去世。任索治療他也很費勁,靈氣消耗得極快,不過看在修為饋贈的份上,任索也隻好讓他抱得美人歸了。
旁邊的古月言看見任索額頭微微出汗,摸了摸護士製服的口袋,發現裡麵恰好有一張粉色手帕,便認真幫任索擦汗。
片刻後,任索治療完畢,坦然接受兩人的千恩萬謝,囑托獵人男這幾天最好外出都坐輪椅,然後帶著古月言迅速離開——這兩個野怪已經刷不出經驗了。
任索心裡想著要不要找病患刷經驗,古月言忽然問道:“你覺得你的人物標簽怎麼樣?”
“嗯?很好啊。”任索說道,不用打架就能修煉,而且治療這項工作對他來說並不麻煩,“我很滿意。”
“那就好。”古月言也安心一點,任索的人物標簽必然是跟她的願望有關,她最擔心的就是任索認為這個人物標簽是負擔。
“那你呢?你覺得你的人物標簽好嗎?”任索問道。
古月言看著任索,看見夜空忽然下雪了,一縷雪花落到任索的肩膀上。她伸手拍走任索肩膀的雪花,點頭說道:“很好,我很喜歡。”
“對了,你的人物標簽是什麼?救死扶傷的護士嗎?”任索好奇問道。
古月言搖搖頭:“是看管醫生的護士。”
“什麼,是管我的嗎?”
“是啊,沒我看管,你剛才就對那個藍發少女下手了!”古月言吐舌做了個俏皮的鬼臉,然後又眼神躲閃地問道:“那個少女……是叫露娜吧?為什麼你好像特彆在意她?”
“嗯?因為……因為她好看吧。”任索隨口就說出一個錯誤選項。
古月言眨眨眼睛,問道:“那她跟東老師比呢?跟喬姐姐比呢?跟我比呢?哪個更漂亮一點?”她悄無聲息地將自己塞進選項裡,十分好奇任索的回答。
“你們類型不一樣,不能比。”
“什麼類型不一樣?”
“發色類型不一樣。”
古月言無言以對——露娜那頭天藍色頭發,的確跟她們差異很大。
但女孩子天生的刨根問底和得寸進尺可沒那麼容易被搪塞過去:“那如果非要你選一個呢?你覺得誰最好看。”
人類就是這樣,明知自己頂多隻有四分之一概率,也還是想知道結果,還是希望能得到自己滿意的答案。
如果任索渣一點,說不定還真能遂古月言的願。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幼稚園討論其他小朋友的時候,就被媽媽罵過,不要隨便評價隨便比較女孩子的相貌,她們不是該被打分的物品。女孩子永遠隻有‘可愛’‘漂亮’兩個等級,‘最好看’的等級永遠隻有一個人——那就是我媽,如果我未來有老婆,那她就勉強允許這個等級再加一人。”
“大家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任索想了想,笑道:“反正都是很好看啦。”
雖然沒有得到自己喜歡的答案,但任索的回答也讓古月言滿意了。其實如果任索真的給出一個讓古月言驚喜的答案,等古月言冷靜下來,說不定還會不開心——她會主動與彆人進行比較,但不代表她喜歡被彆人拿去比較,也不喜歡通過踩低彆人來抬高自己。
她會滿腹嫉妒,但又讓自己儘量公正,也就隻有任索讓她嫉妒不起來,也公正不起來。
走到雪花飄零的繁櫻街道,任索和古月言都忽然內心一震。
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指引著他們的前進方向。
“是……是熟人嗎?”
任索馬上拉著古月言走向不遠處的溫泉大浴場,越靠近,他們內心的熟悉感就越強烈,仿佛有人呼喚他們。
任索走進浴場,前台裡沒有人,可以隨意進出,但女湯那邊放著‘男性禁入’的牌子,任索要是敢進去肯定會惹來英雄聯盟。
不過那股熟悉感是在私湯那邊(私人溫泉),任索大步走過去,好奇說道:“沒想到會在夢裡撞到熟人……”
“是啊,不知道是誰呢。”古月言也很好奇。
“嗯……繁櫻溫泉、下雪……”任索想了想,說道:“應該是木公子吧。”
古月言頓時身體一僵,她這時候才反應過來——
對啊,他們兩個都熟悉的熟人,不就是東老師喬姐她們嗎!
她們對任索,可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要是任索看見喬木依,喬木依會怎麼做呢?
這裡可是夢境,喬木依的顧忌一定會少很多……而且喬木依在現實裡,哪怕有東承靈看著都很大膽。她在夢境裡說不定會更加肆無忌憚,直接用各種手段(例如武力)將任索變成她的私有物品,而古月言隻能眼睜睜看著!
就算夢境與現實不一樣,但如果喬木依在夢境裡攻陷了任索,任索回到現實裡肯定會認賬的!
除非他吃乾抹淨不認賬……但他要是會這樣就好了,那古月言就再也不用煩惱他了。
看見任索都快走到私湯門口了,古月言連忙拉住他:“等等,喬姐在裡麵泡溫泉呢,你貿然走進去不好吧?”
“她應該會穿泳衣吧?怕什麼。”
對於能遇見喬木依,任索其實挺開心的:喬木依可是三轉巔峰戰力,憑借他們的關係,任索感覺自己隻要肯付出一點代價,必然可以將她拉到自己陣營,等於多了一名強大戰力。
“索先生!”
看見古月言咬著唇紅著眼看他,好像真的有點生氣了,任索馬上投降:“好,我不進去我不進去,你可愛你先請。”
就在此時,門口的兩扇自動門自動打開了,裡麵傳出一個慵懶的女聲:
“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