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時是深秋時分,歸來已是寒冬,整個雲霧山脈都化為一片冰雪世界,唯有竹雨峰四季如一。
“老大,回來了!”小盤嬉笑道。
“是啊,終於回來了。”江寒臉龐也有著笑意,身形一動,整個人已穿過陣法降落到了山峰的的台階上。
“山主!”一正在打掃山道的男仆驚呼道。
“山主回來了!”
整個山峰各處殿宇中走出一道道身影,正是留守的侍女男仆,全部都湧了出來,來迎接他們的山主。
很快,應盈與牧清就已帶領所有的侍女男仆排列在山道兩列,全部跪俯在地上,同時高聲道:“恭喜山主勝利歸來!來日必定登臨聖路!”
聲音回蕩三重,響徹四方,顯得隆重無比。
這是乾元宗的掌教聖主定下的規矩,外出執行宗門任務的先天強者歸來,麾下仆從將要給予的祝賀之禮。
“諸位皆請起!”江寒揮手,一股無形力量便將這些仆從全部扶起。
“山主整整三月才歸來,差不多是同年諸多先天師叔中最後回來的了。”應盈上前行禮,恭敬望著江寒,感覺對方愈發的神秘不可測。
“山主乃是宗門千年來最傑出之人物,怕接到的宗門任務最為困難,晚些回來也屬正常。”牧清在一旁恭維道。
江寒微微一笑,他這兩個仆從管事,一個性格平和,不喜爭鬥,另一個則是喜好吹捧自己,不過兩人為人其實都不錯,將上打理的很多,他還比較滿意。
“應盈,牧清,這幾年辛苦你們了,這些東西你們且拿去,與其他仆從分配好,算是我的賞賜。”江寒揮手,兩枚儲物法寶直接飄向了兩人。
“謝山主!”兩人皆是驚喜,接過儲物法寶後稍稍探查,其中的物品更是令他們興奮不已。
“行了,今天晚上在迎賓殿擺下宴席,時越、陌雨...等弟子,凡是在宗門都給我發出邀請,明白嗎?”江寒笑道。
他在自己獲得的龐大戰利品中留下的少量道兵法寶、丹藥等等,主要是給江氏弟子預留的,如今取出其中一些元晶、普通道兵,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麼,但在應盈等人眼中,卻是價值連城。
“山主,您要宴請賓客...隻是有件事情需要向您稟報。”應盈收起儲物法寶,低身輕聲道:“陌雨、牛霸...他們兩位都已經隕落了。”
刹那間。
如遭雷擊!江寒的臉色瞬間一變。
“怎麼會,不可能!”江寒眼眸中透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陌雨師姐、牛霸師兄,怎麼就這樣,都死了?
“一月前,他們一行十位先天強者前往青州執行一件宗門任務,據說在任務過程中遭到伏擊,僅有一位先天強者活著回來了,隻是具體情況,我們並不清楚。”應盈輕聲道。
他們隻是後天境,宗門先天強者的事情對他們來說都屬於隱秘,能知曉這些都已屬不易。
“陌雨...牛霸。”江寒喃喃自語:“一次宗門任務,就死了九位先天弟子?這隻是在帝國境內的任務,怎麼會這麼危險?”
他有點不敢相信這個消息,隻是理智告訴他,這是...真的!
江寒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回蕩起一幅幅畫麵。
在仙元樓與陌雨師姐認知,到相互熟悉的一幕幕場景,師姐修為雖不高,但性格開朗,仿佛一個大姐姐指點了自己很多東西...和牛霸師兄的不打不相識,到脾性相投,漸漸成為真正的朋友...
其實,他們作為先天強者,因為彼此都要修行閉關,真正在一起交流的時間和機會並不多,但在漫漫孤寂的修行路上,能夠如此,這已算彌足珍貴的友誼。
“這便是修行路?兩位好友,就這樣隕落了!”江寒自語。
江寒回想起自己三月前離開宗門時候,眾多同門好友在迎賓殿中把酒言歡,誰曾想,當時的歡歌笑語,會是今生的最後回眸?
無聲無息,沒有任何征兆,直接死在外麵,甚至連處吊唁的墓地都不曾有。
“我知道了...下去吧,沒有特殊事情,不要打擾我。”江寒聲音低沉道,隨即他便一步步朝著山頂聚元殿而去。
“山主,那宴會...”應盈感覺江寒的心情似乎不對,小心問道。
“取消掉。”
.....
聚元殿中,穹頂大開,洶湧的天地元氣從上麵撲來,令殿內的元氣濃鬱無比。
江寒就盤坐在那可令心靜下來的玉台上,緩緩調息著自身,玉台旁小盤正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趴著。
“怎麼會這樣?”江寒感到整個人都很壓抑,他依舊感覺有些不真實,憑空的,兩個好友再也無法相見,從此世間再無兩人的蹤跡。
閉上眼,江寒放空心靈,希望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時間流逝。
他心中的躁動終於慢慢平息下來,眼眸也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入門大殿時,太辰殿主曾發出三問。”江寒回憶著往昔。
“萬骨埋青山,聖境無一人,修行一路不回頭,我做好受死的準備了嗎?”
“當親人好友死去,當一切愛我及我愛的人一個個死去,於孤寂中獨存,我做好準備了嗎?”
“即使真的一路路登臨,抵達聖境,與仙神爭鋒,乃至與傳說中的帝者同輝,無敵人世間,最終的結局依舊隻是死亡?”
過去的江寒雖有感觸,意誌雖然堅定,但當一切在此發生,依舊令他難以接受。
道理誰都懂,但誰都不可能一直做到絕對冷靜,那不是人...那是機器!
“父親、夕兒,一個個走了,現在又是師兄、師姐!”江寒心中冰冷無比,喃喃自語:“那將來呢?是母親?妹妹?還是爺爺?現在的這些好友嗎?”
“修行路上,縱然有無數條路,終點都是死亡?”
“老大,你怎麼了?是因為他們隕落了嗎?”小盤的聲音響起,它感受到了江寒心神的一絲波動,輕輕一躍,跳進了江寒的懷裡,仰頭望著江寒。
“是的。”江寒輕輕點頭。
“老大,我生來無父無母,隻有老大你,其實...我一直也很想知道我父母是誰,但我有種預感,他們...都已經死了。”小盤輕聲道:“誰都會死,這世間有誰能不死,死去的,即使我們悔恨也無法改變...隻能儘力將剩下的生命活的足夠精彩。”
“生命中走過的每一段時間,本質沒有差彆,不論是修煉...還是睡覺!”
江寒本來已被小盤的話吸引住,在他的印象中,小盤很少說出這樣的話,隻是,小家夥的最後一句話,令他不由輕輕搖頭,小家夥本性已經沒有改變。
不過,小盤的話,終究給了江寒一點啟發,令他的心靈也愈發清醒。
“命需要活給彆人看,但終究是自己的。”
整個聚元殿內安靜無比。
“修行,是一次次考驗,一生浴血中廝殺,想要站在最巔峰?唯有心靈足夠強大、足夠堅韌,才能闖過中途的重重劫難!”
“匼河之域中,隕落了多少強者?光是死在我手上的就有多少?他們都是倒在路上的人,師兄,師姐,同樣死去了,我不知他們是否會後悔這一切。”
“星空之下,萬物枯榮,一切終將腐朽。”
“我江寒,終會死去!終會隕落!終會腐朽!但即使倒下,也會是...站著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