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遊樂園出來的時候,太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藏進遠方地平線,再過一會兒,便暮色將至。
韓覺坐在關溢的車上,麵色蒼白地拿著在餘暉照耀下猶如惡魔汗水般的咖啡,腦袋貼在車窗上,隨車子的起伏,一撞一撞的。
猶如死了一樣。
等快到家了,韓覺才說自己心靈遭受了重創,是工傷,要花了五天時間才可以緩過來。
說完,就要打開車門逃跑。
卻由於手腳無力(韓覺是這麼解釋的),被關溢眼疾手快一把抓了回來。
“三天三天,就三天。一天治療,一天養傷,一天犒勞自己。”韓覺開始飆演技。嘴唇乾燥,微微顫抖,雙眼無神,雙眼皮努力翻出三眼皮的樣子,樣子十分虛弱,試圖讓關溢產生一種【不答應就不是人】的錯覺。
然而,鑒於韓覺的這個偷懶的借口找得太蹩腳也太過分,關溢都懶得和韓覺討價還價的,當下便決定不當人了。
“不行。”關溢拒絕道。
“一天一天,一天總得給我休息吧。”韓覺對於拒絕,心有預備。關溢話音剛落,他便迅速接上。臉上也已經換成了【再不答應就跟你同歸於儘】的凶狠表情。
關溢看韓覺一臉被逼到絕路的表情,再回想起韓覺在遊樂園幾欲崩潰的表情確實不似作偽,於是也就同意給韓覺放一天假。
隻有一天。
關於工作室的事情,關溢已經著手在弄了,但是還有很多事情必須還得韓覺拍板才行。另外下一場參賽的英文歌也要開始錄起來了,根本沒太多時間給韓覺偷懶。
韓覺踩著踏實的大地,回到家就把自己栽在床上,蒙頭大睡。感覺今天這一個白天下來,跟他蹦蹦跳跳開了十場演唱會一樣。因為韓覺沒開過演唱會,不知道開演唱會有多累,所以敢大言不慚說是十場。
床頭櫃上隨手放著的,是從節目組那裡拿來的幾張照片。
這些照片都是那些固定在高空項目設施上的相機,在某個時間點抓拍遊客的照片。然後遊樂園便以高價向遊客兜售這些或有趣或愚蠢的照片。
每當韓覺他們玩完一個項目下來之後,《我們戀愛吧》節目組便出資將這些照片買了三份,給韓覺和章依曼各一份,留個紀念。
照片不止一張,說明韓覺不止玩了一個高空項目。
【大擺錘】韓覺是死都不肯去玩的,衝到水裡的那些玩意也因為冷,他不肯去。後來體貼的章依曼就帶著韓覺玩了一些高度沒那麼高、相對來說也比較安全的設施。
於是,在照片裡,他們兩個人就被青少年和兒童包圍起來了。置身在一群孩童裡,顯得十分突兀,但同時也顯得很有童趣。章依曼很有童趣。
因為,即便是和兒童一起玩,每一張照片裡的韓覺,無一不咬牙切齒的,神情十分凝重,像正在經曆生死關頭,跟拍戲一樣。在一群歡快的麵容中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而每一張照片裡的章依曼,必然是看著韓覺的。笑容十分寵溺。當那雙眼睛中隻盯著一個人的時候,反而讓那雙眸子變得更加熠熠生輝,其他的所有,都黯然失色了。
每一張照片裡,他們的手,也總是握在一起。
次日,韓覺起早去吃了個早飯之後,就哪兒也沒去,窩在家裡看書。一個早上反複在看同一本書,然後悟出來一個很深刻的道理:
長時間盯著書本發呆,根本什麼也看不進去。
韓覺把書本丟掉,往沙發上一躺,煩躁地像一隻上了岸的鯉魚一樣撲騰了幾下。
門外響起了隔壁劇組的人的出門聲,他就安靜了下來,以免被門外的人誤會他在沙發上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這一靜下來,韓覺就忍不住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來。
昨天的經曆,可以說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所經曆的最危險的事情了。雖然事後也確實如章依曼所說的,安全得很,但韓覺依舊後怕。那失重時心臟被攥緊的感覺仿佛還能緊附在靈魂裡,輕易退不下去。
但這並不是韓覺煩躁的主要原因。
韓覺把書本放在胸口,看著天花板,伸出手在地板上一陣摸索。
摸到那幾張照片。
把照片舉地高高的,放進陽光裡,照片就附上了一層光輝。
昨天將照片拿到手的時候他沒有細看,今天早上收拾被子的時候才看到。
現在的韓覺不是在看照片中的自己有多蠢。照片裡他的蠢態讓他第一次看的時候就有把照片毀掉的衝動,但他終究沒有毀掉。
沒有毀掉的原因,是因為章依曼。
他在這一個早上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照片,大部分是在看章依曼,偶爾看看照片裡的兩人像海爾兄弟般親密緊握著的手。然後發呆。
到底牽手了幾次呢?
“要死要死。”韓覺轉頭把臉埋進抱枕裡一陣哀嚎。
如今靜下心來,才能回想起昨天的章依曼和平常有多不一樣。
那分明是她的臉,卻不是她的表情。
章依曼乍一下子展現的溫柔和體貼,像是突施冷招的勾拳,一下子重擊打在他的心上,讓他好半天緩不過來。從後往前回溯,就連那個擁抱在記憶裡也顯得柔軟起來。鼻尖似乎又聞到了章依曼身上的清香味。
“犯規了啊。”
怔怔地看了很久的照片,韓覺突然把照片放下,舉起書來,大聲念著上麵的字句。
【納命來吧!】
【嗬嗬,笑話!】
【咻!疾跑。】
【啪,嘭,轟,轟轟轟!】
徒勞。
情況很嚴重了,他現在連漫畫都看不進去了。
照片裡章依曼的笑容就像活過來了一樣,在他的麵前對著他笑靨如花。
韓覺生氣了!
“走開走開!”韓覺拿著漫畫書在半空中揮來揮去,“不要再來了!”
……
……
在電梯裡,秦姐把平板裡的照片放大,看著這個可以說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姑娘的笑容,她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這個死丫頭,照片當寶一樣的,借一下都不肯!】秦姐忿忿地把照片縮小,滑到下一張。
《我們戀愛吧》節目組當時把隻買了三份照片。電視台《我們戀愛吧》辦公室留一份貼在強上當榮譽作紀念,韓覺和章依曼各送一份。再多就沒有了。
秦姐今天就想著向小曼把照片借來用一下,沒想到章依曼把那照片當寶貝,說她早就放到相框裡了,這個相框是隻能裝進去,照片拿不出來的。然後掛到自己房間裡不讓彆人碰的。她爹都不行。
秦姐都恨不得千裡迢迢趕過去給章依曼的背上狠狠來上幾掌。
但現在隻好問節目組要電子版的照片。
正神色凝重地看著這些照片,平板上端突然跳出一則新聞嚇了秦姐一跳——
【昨日《華夏有嘻哈》總決賽之夜,季軍小範在賽前放話:沒有戰勝過韓覺的冠軍,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