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楠希被識破了身份,不作任何回答。
知道了翁楠希的身份之後,年輕女人精神有些恍惚,看著翁楠希欲言又止。
翁楠希覺得麻煩了,想著剛才她和韓覺對話的時候千萬彆被眼前這人拍了照片,不然照片曝光之後,她下次想靠近韓覺,韓覺怕早就是章依曼那蠢女人的丈夫了。
年輕女人似乎要走了,她猶猶豫豫地看了幾眼翁楠希之後,轉身走了。
翁楠希也打算走了。
然而沒等翁楠希想清楚今天的行動要不要就此結束的時候,年輕女人邁著大步衝到了翁楠希的麵前。
“你還敢纏著他?你哪來的臉纏著他?”年輕女人一下又一下推著翁楠希。
幸好她們所在的地方周圍沒什麼人。十一點已經算晚了,電影也已經開場,此時外麵沒什麼人。她們的爭執並沒有引起彆人的注意。
被推搡的翁楠希十分生氣。雖然相比較普通人,公眾對明星的要求會更高更嚴苛,什麼動靜都會被拿到放大鏡下麵一頓評頭論足,翁楠希也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重要。但這不代表她被人莫名其妙阻撓加攻擊之後,是沒有脾氣的。
翁楠希的青春在被出手沒有分寸的少年們爭風吃醋中渡過,長大後在欲.望的漩渦中浮沉,還和韓覺當過幾年的戀人,知道防身的要緊,好歹認認真真學過幾手擒拿和柔術的。她打算給年輕女人一個教訓。
翁楠希擰著年輕女人的手,正準備拿下年輕女人然後等律師來處理的時候,她看到了年輕女人的雙眼。
那裡麵有憤怒,還有一種不開玩笑的恨。
正當翁楠希以為自己倒黴遇到黑粉時,年輕女人哭了。
“你不要再纏著他了,算我求你了。”年輕女人咬著牙,“你是不是一定要把他弄死才滿意?”
翁楠希覺得棘手,因為年輕女人精神有問題。心裡想著,但手上的動作更加用力了。
年輕女人被控製著跪倒在了地上,但她的話還沒說完:“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以為不承認就行了?遺書是我給你的!”
翁楠希看著對方鄙夷的目光,被看得心頭一跳,說:“我沒有什麼遺書。”
年輕女人笑了,“這演技……他為你自殺七次了,你到底要怎樣?還是不是人?”
“自殺七次……”翁楠希的心臟劇烈跳起來,以至於聲音有些顫抖,擰著年輕女人的胳膊也有些鬆了,“說清楚點。”
“我說,韓覺啊,那個傻子!他就算是最後寫遺書,裡麵都全都是在跟你說話啊!!他現在好不容易有自己的生活,你就放過他行不行?……”年輕女人一邊哭一邊哀求。
“你看到過他的紋身沒有?”
“彆人不知道這件事,說你,嗬,調教韓覺調教得好!你他.媽怎麼就好意思承認呢?!”
“你再敢纏著他,我就曝光你的真麵目……”
年輕女人的話十分跳躍。但就是這些語無倫次的話語,讓翁楠希手上漸漸沒了力氣,思緒大亂。
這時,翁楠希的助理和司機跑了過來,看到現場情況,一個準備看周圍是否有人拍照,另一個準備控製住年輕女人。
年輕女人一動不動。
“東西我沒拿。”翁楠希說。
年輕女人嗤笑一聲,但看著翁楠希的神情,表情突然呆滯了。
“怎麼處理?”司機兼保鏢按著年輕女人的肩膀,問翁楠希。
翁楠希喘著氣,想了一會兒,揮了揮手:“算了,讓她走。”
司機走到翁楠希身邊,瞪著年輕女人。
年輕女人獲得了自由,從呆滯中回過神來,追問著翁楠希:“你真沒拿?不是你拿去的?你到底有沒有拿?”
翁楠希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年輕女人則焦急地翻出手機,追問著電話那頭的人,當初上門來收信的人是誰……
後麵的內容翁楠希聽不到了,她也已經不在意了。
她整理著剛才從年輕女人那裡聽到的一切。
雖然什麼自殺什麼遺書都是那個年輕女人的一麵之詞,甚至寶貴的證據都“遺失”了,但如果按照這個思路往下想的話……
性情大變,抑鬱,失憶,紋身,音樂……
啊。
一切都說得通了。
“原來是這樣啊……”
翁楠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停住了腳步。
“楠姐?”助理看著翁楠希感到疑惑。司機則躍躍欲試要回去把年輕女人抓起來。
“沒事,你先走吧。”翁楠希從助理的手中拿過了用於遮掩的黑色漁夫帽,說:“我一個人走走。”
說完之後,翁楠希就戴上了帽子,也不等助理和司機有所反應,就在影城的街道裡慢慢走著。
深夜的影城也很熱鬨。眼前多是一對一對的情侶,成群結隊看電影的年輕人,三五成群討論電影的電影愛好者,這個時候還肯出來看電影的,大多是真正喜歡看電影的人了。
而翁楠希像是於所有熱鬨無關,她隻是慢慢地、自顧自地往前走著。
過去的韓覺,和最近幾年的韓覺,不斷在翁楠希的腦海裡碰撞著。
回憶如潰堤決壩淹沒了翁楠希。
這半年來,除了廣告和雜誌封麵,翁楠希出現在大眾麵前的次數實在不多。她要不全身心地投入到電影裡,要不就全身心地做生意,因為隻有讓自己變得忙碌,才能使自己的思緒不被時不時冒出來的回憶占據。
但她的記性一下子變得太好了,就算不使勁去想,往事和苦楚都會跟倒刺一樣,一點一點冒出來。那些她以為不在意的,她以為忘了的,她以為她不會愧疚的細節……
這些好的、壞的、平淡的記憶,今後隻有她一個人記得了嗎?沒人可以分享,也沒人可以對證。
好孤獨啊。
翁楠希想到自己某次去了飯局,回家錯過了他的生日,他擺手說著沒事,但臉上是掩不住的失望。她沉默幾秒,上前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他,向他道歉。而他強裝鎮定,拿著空水杯喝個不停,整整喝了兩分鐘,跟傻子一樣。
她想到一個很平凡的午後,她在家裡讀著劇本,抬眼就看到他坐在遠處的餐桌旁,麵朝著她,撐著下巴睡著了。在這之前,因為他和粘人的小狗一樣想挨著她,而她狠狠訓斥他要麼閉嘴要麼去練習,他默默地坐到了餐廳不發聲音看著她坐了幾個鐘頭。真是有夠傻的。
他和她加上一堆朋友們去夜店喝酒,他幫她擋酒,喝得意識都沒了。一夥人準備轉場去下一輪的時候,他死死拉著她的手,怎麼都不肯讓她被帶走。彆人上前笑著要他鬆開手,結果被他瞪著眼一頓痛打,狀若神魔,下手沒有輕重,誰也不能靠近她。她哭笑不得,最後隻好一頓安撫,送他回家。路上他抱著她,呢喃著他會保護她,不要怕。
還有,
還有……
還有他們分手前最後一次通話。
“你是不是傻啊……”翁楠希呢喃著。
……
……
“快快快,手冊拿來我看看!”
“誒,彆急啊,琳琳都說了老韓的電影不在今天放。”
“不是,老韓在【朱門】的時候就看了很多電影,如果我們按照老韓的口味猜,說不定能跟他偶遇!”
“不是,你為什麼要說不是。還有,你怎麼突然這麼聰明了?”
“對了,蘋果呢?”
“去買零食了。”
眾人聊著天,突然迎麵走來一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女人。她低著頭,氣場和熱鬨的周圍格格不入。
直到女人走遠了,她們才小聲議論起來。
“腿蠻長的。”
“說不定是個明星咧。”
“身材真好,臉應該也很漂亮。”
“為什麼不說帥?你們敢假定性彆?”劉智傑不服氣了。
大家紛紛招呼著薑芸:“小薑,你老公完了。”
隱約有人故意把音調含糊其辭,完了和彎了讓人實在弄不太清。
過了一會兒,胡霏拎著一袋零食慢慢走來了。
“怎麼這麼慢。”
胡霏說:“剛路上看到一個戴帽子的……”
胡霏話沒講完,劉智傑就補充一句:“男人?”然後又被他老婆一頓好打。
大家跟胡霏說剛才那個大晚上打扮嚴實、氣場低沉、不知男女的人,剛才他們也看到了。
“她是女的。”胡霏說。
大家驚疑問胡霏為什麼這麼肯定。
“我聽到的。”胡霏沉默半晌,看了看身後。
在她的身後,已經看不到那個失魂落魄的女人了,隻能看到一群熱鬨的人在笑著,叫著,歡呼著。
“她在哭。”
胡霏輕聲說。
“哭得很難過。”
……
……
翁楠希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
她想繼續,但走了兩步,還是停了下來,若一顆石頭擋在了水流的必經之路,身後的人繞過她,往前走去。
路邊是一顆樹。她往旁邊挪了兩步,身子軟若無骨地靠在了樹旁,然後,她一點一點蹲到了地上。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沒人多看一眼這個按著帽子遮住整張臉的女人。
大家的歡笑聲,掩蓋住了一個人難以抑製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