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情是所有藝人繞不過去的一個坎,但有的藝人能輕輕鬆鬆就跨過去,並且收獲滿滿的祝福,有的藝人卸下大半輜重,倉皇狼狽,勉強也能過,而有的藝人啪嘰一下倒在了坎上,再也起不來了。
薑綺是偶像藝人,在這一行當裡接觸到的聽到的,多是最後一種案例,隻要公布了戀情,除非有大運氣,否則非“死”即“殘”。
偶像藝人販賣夢想,販賣幻想,販賣虛假的歸屬感,在作品沒有出圈,粉絲沒有固定的時候公布戀情,那時幾乎等同於自廢武功,斷了事業,然後收獲一堆詛咒和糟心的謾罵。所屬公司前期的投入也將統統得不到回報。因此,幾乎所有偶像藝人簽約前,都會被告知出道幾年內不準戀愛。即便是【藍鯨】這種以人情味著稱的公司,也不過是把規定的年份縮減了而已。
薑綺雖然是偶像出道,但已朝著唱作人轉型,將來靠才華和手藝吃飯,戀情公布時未必不能走第一條路,帶著滿滿的祝福和男友公開戀愛甜甜蜜蜜。
因此,當薑綺看到答主說馬上要公開戀情的時候,她笑了笑,取消了收藏,連評論都沒看,直接退出軟件。
這個素材已經廢了。薑綺心想。
答主“戀情公開”以後,再往下編的就不是真實又細膩充滿少女情懷的異地戀了,而是明星設定的幻想甜文。有意思嗎?這對真真正正的圈內人薑綺來說,實在太沒意思了。
【如果想看假的狗糧,為什麼要在你這裡看呢?嗬嗬,我直接看“職場情侶”不好嗎?】
薑綺在玩了二十六分鐘的手機之後,準時起身,經過了一番洗漱就準備睡覺。
她和翁遙睡一個房間。
當初在節目裡她們就住一個屋子,現在合宿了也住一個屋子。除了感情最好,還因為她們聽音樂的口味也都相近。用音響放歌的時候,兩個人都能享受。起初薑綺不太敢放韓覺的歌曲,後來還是翁遙接連放了好幾首韓覺的歌,薑綺才堂堂正正地放出韓覺的音樂,狂熱地跟翁遙討論這些歌有多麼多麼厲害。
薑綺穿著睡衣進屋的時候,翁遙已經躺下了,床頭的迷你音響正輕柔地出發歌聲。儘管歌曲的音質並不算好,但薑綺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那是韓覺的聲音,唱的正是那首《富士山下》。
薑綺數不清翁遙是第幾次放這首歌了。這歌如今成為了翁遙睡前必聽的保留曲目。
也多虧歌實在是好,不容易聽膩,薑綺在結束了一天忙碌後的夜晚,也跟著把這首歌一次又一次地在心裡哼唱。
《富士山下》最早出現在網上的時候,她們倆睡覺時就這首歌循環了好幾遍。薑綺是聽詞曲唱,越聽越歎服,越聽越狂熱。但她不知道翁遙是聽什麼,竟越聽越難過,越聽越低落,導致第二天的時候注意力都不太集中,一直拿著手機,似乎一直在猶豫著某件事。
《富士山下》放完之後,音響傳出了彆的音樂。
薑綺輕拍著抹了護膚品的小臉,鑽進自己的被窩,說:“總是聽視頻裡截下來的音源,我耳朵都要聽傷了。過幾天見到韓覺,你到時候剛好問問他什麼時候發錄音版的《富士山下》。”
“到時候再說吧。”翁遙翻了個身,側躺著麵朝薑綺的方位,“不過他不是很忙麼,真的會去?”
“他好歹也是張子商的師父,又是節目的老招牌。我是他的頭號粉絲,又是他欽定的音樂接力下一棒,最最看好的年輕音樂人……所以,他應該會來的……吧?”薑綺最後一個字說得特彆輕特彆輕,幾乎讓人聽不到。因為根據她今早看到的新聞,韓覺正在外地跑路演,宣傳電影,忙得很。她也拿不準如今風頭正勁的韓覺會不會來了。
翁遙笑著說:“我是無所謂的啊,倒是她們幾個,過幾天興衝衝地去了,結果等了半天發現韓覺不來,她們到時候非撕了你不可。”
薑綺喉嚨一陣翻滾,急忙哈哈笑上幾聲,說:“應該不至於吧,她們之前不是《唱作人》總決賽見過韓覺了麼……而且……而且,就算韓覺不來,認識一下張子商他幾個隊友,也是很好的啊!不虧不虧!”
翁遙嗯嗯兩聲:“挺好的,挺好的。”
薑綺皺著眉頭陷入了巨大的擔憂,她猶豫道:“那要不我明天給導演打打電話,問問看能不能取消?……”
《我們戀愛吧》的節目流程,第一次錄製是雙方見麵,第二次是搬進同居小屋。通常【假想情侶】在這時候已經有點熟了,但仍會有些拘謹,因此,第三次錄製時,節目組就會安排兩方的圈內好友到新家來。一方麵是增加節目看點,另一方麵是請外來的朋友助攻,使假想情侶們在兩方朋友的調笑中,攜手進退,一致對外。
然而無論《我們戀愛吧》改版了多少次,整個節目史上,隻有一對假想情侶沒有錄過溫居環節。
【職場情侶】。
當初章依曼和韓覺兩個人說他們沒有朋友的時候,王導很配合地笑了起來,然而聽著兩人一個說自己的好朋友是抱枕,另一個說自己的好朋友是鯽魚時,王導笑不出來,真的慌了。
他們,章依曼和韓覺,一個剛出道,從象牙塔裡出來,沒來得及結交圈內朋友,另一個剛複出,曾經眾叛親離,也沒什麼朋友。最後,為了不讓韓覺的鯽魚朋友現場變成湯,王導隻得取消這一環節。
燈熄滅了。
屋子陷入了黑暗,隻有證明音響還在運轉的指示燈正亮著微弱的光芒。
對話也隨著隱秘的漆黑,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你們都沒開始放就已經開始錄第三次,等你們的部分開始放了,能撐多久?三個月?”
“暈,我跟張子商又不是韓覺和章老師。他們拍一次頂一個月的分量,我們三次錄完,最多能撐一個多月吧……到時候巡演前再拍一次,應該就能撐兩個月。”
“所以你到時候兩個月見不到張子商了啊,不想他?”
即使看不見翁遙的臉,薑綺也能聽出裡麵調笑的意味。
這樣的調笑在近一個月內已經出現無數次了。隊友們總是“不經意”地提到張子商,或者把張子商的新聞讀給她聽,薑綺現在已經不至於像最初那樣害羞嗔怒了,但聲音還是不可避免地提高一個音調,故作冷靜道:“我為什麼要想他啊?那隻是拍節目好不好,跟拍戲是一樣的!”
“拍戲也有假戲成真的啊。”
“那就算我跟張子商就算真的有那個意思了,也不可能真的在一起啊。至少還得等個四年,誰等得起啊。而且這隻是個節目而已,就連韓覺和章依曼好成那個樣子,而且還沒有什麼禁令,結果地下戀情也沒堅持住幾個月,換我就更頂不住了。”
“那可不一定。”
“什麼?什麼不一定?”
“……你的話戀愛禁令應該不用等四年。你不是韓覺最看好的音樂人麼?寫幾首大火的歌,你那個公司就不敢拿你怎麼樣了。”
“嘿嘿嘿~”薑綺這時候也懂什麼叫不好意思了:“低調低調,大火的歌也沒那麼容易寫的~”
“加油。好了,睡覺睡覺,明天還要早起練習。”
“對了,張子商跟我說隻要睡前多想些【我要看電視我要看音樂節目】,就可以在夢裡看電視,然後調到音樂節目。到時候醒來之後就可以把夢裡的旋律記下來。”
“嘖嘖嘖,跟我說這個乾嘛,是不打自招麼?”
“好心分享給你嘛,讓你也寫幾首好歌出來,可以早點跟喜歡的人談戀愛。”
“我就算了,我沒有喜歡的人。”
“遲早的嘛。”薑綺翻了翻身,聲音更清晰了一些:“遙遙,如果你遇到了很喜歡的人,對方也很喜歡你,但公司不允許,談了就雪藏你,你怎麼辦?”
“如果真的遇到了很喜歡的人啊……”
翁遙的聲音沉默了很久,直到薑綺以為翁遙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或者睡著了的時候,翁遙的聲音輕輕響起:
“我會直接跟他在一起吧。不隱瞞,不拖延,也不等什麼以後。”
“萬一你的公司強迫你退團呢?”
“那隻能祈禱在那之前,我已經寫了幾首大火的歌吧。”
……
……
“現在新人的待遇都這麼好了啊,”韓覺仰頭看了看眼前的公寓樓,嘖嘖感歎,“想當初我錄節目的時候……”
王導連忙打斷韓覺的憶苦思甜:“你這話播出去會讓觀眾誤會的啊!之前說過給你們換個新家,彆墅!是你們自己不肯。”
“什麼情況?你今天的設定是個好人麼?”
“你這句話也很讓人誤會啊……”
韓覺笑了笑,和周圍的工作人員們都打了招呼之後,就從車子的後備箱拎出了幾袋東西,按照王導給的門牌號,進了樓內的電梯。
進電梯之後,韓覺靠在牆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韓覺此前在宣傳電影,跑路演跑到了黑龍省。由於早早就說好要來幫徒弟撐場子,於是清早趕飛機回到魔都,久違地參加到《我們戀愛吧》的錄製裡來。節目組也很想念韓覺,就連上樓這短短一段距離的跟拍,都是以前專拍韓覺的攝像師。
“上這個節目就跟回家一樣。”韓覺笑著說。
“這就是你等會兒準備一副進屋就躺到沙發上睡覺的理由?”一旁的攝像師完美地轉達了樓下王導的疑惑。
韓覺乾笑兩聲,連忙做了幾個擴胸運動表示自己很有活力,還說他已經告彆沙發很久了。
出了電梯,韓覺找到張子商和薑綺的同居小屋,按下門鈴。
“叮咚~叮咚~”
門打開了,韓覺隔著門縫看到了半張少女的臉。
“張子商在不在這裡?”韓覺問。
然而回答韓覺的是一聲尖叫。
然後門“咣”一聲被關上了。
接下來隔著厚實的木門,韓覺也能聽到屋子裡的慌亂,仿佛警察上門抄到了賭窩,裡麵的人來回奔走,尖叫,收拾著身旁的一切東西,魂不附體,十分慌亂。似乎還有人打架。
當門再次打開的時候,門後露出了薑綺的臉。
“韓老師!來來來!”薑綺熱情地招呼著韓覺,還給韓覺解釋剛才那個少女太緊張了,所以才把門關掉,“我們已經教訓過她了!”
韓覺順著目光,看到了剛才那個開了門又關上的少女,此時正抱頭蹲在了角落。
韓覺咧了咧嘴,表示並不在意。
在玄關換好鞋走進到客廳之後,第一感覺就是屋子很大,僅是客廳,就容下了九名少女和五名少年而不顯狹窄。
“韓老師好!”九名少女和五名少年齊齊跟韓覺鞠躬打招呼,把韓覺搞愣,弄得跟上課一樣。
“放鬆點,放鬆點,又不是來上課的。”韓覺放下兩袋子禮物,然後立馬懶洋洋地躺倒在沙發上,舒展著身子哼哼道:“你們這樣弄得我也緊張起來了。”
大家嘿嘿笑著,卻還是拘著,都坐地上,韓覺身邊沙發空餘的地方根本沒有人來坐。翁遙算是在場的幾個孩子裡,除了薑綺和張子商以外最不緊張的那個了。但她對韓覺邊上的位置不怎麼感興趣。
韓覺看著眼前鵪鶉一樣的眾人,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吧。”
眾人看向韓覺。
“你們不用緊張太久,因為我坐一會兒就走。”韓覺抓起一顆蘋果吃了起來。
眾人又是失望又是鬆了一口氣,心情很矛盾,表情十分精彩。
韓覺沒有再在意眾人的心情,轉頭問自己的徒弟:“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
張子商張著嘴巴不明白韓覺這話什麼意思。
“有沒有接吻?”韓覺問。
現場“哄”的一下,跟高壓鍋炸開了似的氣氛瞬間升騰。
張子商和薑綺漲紅了臉在那裡揮手,搖頭,加製止隊友起哄。他們的隊友們則不管不顧地大喊大叫,還很有默契的一起打著節拍,大喊:“親一個!親一個!”
韓覺笑嗬嗬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抬起手,跟指揮家一樣作出一個【收】的動作,大家就很配合地收了起來。然後在徒弟和頭號迷妹羞憤愈加的目光中,韓覺繼續發問:“愛的抱抱呢?有沒有?”
眾人又“噢噢噢噢噢~~”地圍攻張子商和薑綺。
薑綺抱著一個抱枕把臉埋在了裡麵當鴕鳥,張子商則擋在薑綺的前麵,幾乎跪倒在地上,雙手作揖,無力地懇求大家理智一點,放過他們吧。
韓覺桀桀桀桀笑過之後,總算想起自己這個當師父的不是來玩徒弟的,而是來幫徒弟撐場麵的。韓覺再一次跟個孩子王一樣控製住躁動的場麵之後,拿著嘍囉一號吳克黎遞過來的櫻桃,問:“那昵稱總起過了吧?”
薑綺從抱枕裡把頭抬起來,理了理淩亂的劉海,謹慎地想了一會兒,然後說打算以後相處的時候再慢慢想。
“行吧,”韓覺點點頭,畢竟他早早把章依曼叫作章老師,後來無數次覺得叫早了,明明傻妞更適合她。
“張子商,薑綺,商,綺……”韓覺笑了笑,“你們到時候不會叫【三七情侶】吧?”
下一秒,張子商和薑綺一臉蒼白地看著韓覺。韓覺被嚇了一跳,以為觸犯到了這個世界某個隱晦的點。
但偏偏其他人則笑得很開心。
“子商之前告訴我,千萬千萬不要在鏡頭前麵提【三七情侶】,他們很不喜歡這個稱呼。”這是鹿白羊說的。
“如果在鏡頭前麵提了【三七情侶】,播出去之後很有可能被粉絲采用。”這是翁遙說的。
“啊,我隻是隨口說了說【三七情侶】的,我不知道你們不喜歡【三七情侶】這個稱呼,【三七情侶】……”
“師父!……”張子商聽著韓覺一次又一次地提這個稱呼,幾乎快哭了。邊上薑綺則虛無地倒在了地上。
“好吧,等我走了你們再想。”韓覺嘟囔著說了說。
“韓老師,你等下真的要走啊?不留下來一起吃飯麼?”
其他幾個孩子們經過了剛才的玩鬨,已經不那麼拘謹了。
然而韓覺說坐一會兒就走,並不是在開玩笑,“我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翁遙突然舉了舉手。
“怎麼,你有不同意見?”韓覺挑了挑眉。
翁遙笑著衝韓覺皺了皺鼻子,問:“我是來催歌的,《富士山下》是不是新專輯裡的歌?”
韓覺看了看翁遙的眼睛,問:“喜歡這首歌?”
翁遙抿著嘴點點頭。
韓覺搖搖頭說:“它不是新專輯裡的歌,至於什麼時候錄成單曲,我也不知道。”
一旁的黃海也舉了舉手,問:“所以是去櫻花國玩的時候,玩到了富士山,就當場寫了首《富士山下》?”
韓覺說:“差不多。”
大家“哇~”聲一片。
“前幾天那個《閒著》!那個曲子,也是當初創作的嗎?”薑綺的一位隊友作出了彈鋼琴的動作。
韓覺又點了點頭,說:“差不多。”
大家又“哇~”。
“韓老師,你寫歌全是靠現場創作的嗎?”
“當然不是。”
大家“哇”了一半停住,露出【這才正常】的表情。
接著大家又問了幾個問題,一問一答時間沒過去多久,韓覺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到了?……好,這就來。”
韓覺掛了手機,從沙發站到地上,乾脆利落地跟孩子們告彆道:“接下來他們倆就交給大家了,記住啊,至少要到擁抱的程度才可以放他們走。”
孩子們或不舍或興奮地應了好,把韓覺送至門口。
韓覺到了樓下之後,跟王導點了點頭,然後徑直坐上了自己的保姆車。
小區道路的兩旁,幾輛商務車啟動了,慢慢地遊到了韓覺保姆車的後麵。
“開始了!開始了!一隊都有!出列!”王導豪氣萬丈地揮了揮手。
下一秒,他身後的團隊裡立馬分裂出一小部分的工作人員。他們身手矯捷,皮膚粗糙,眼神銳利,臉上全是百戰將士出戰前的興奮神情。他們沒有多餘的廢話,隻是沉默而手腳麻利地帶上早就準備好的設備,快速而有序地坐上了後麵開過來那幾輛車裡。像是經過了幾百遍的演練。
韓覺透過車門看到此景,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被留在原地的一半工作人員年紀大多比較年輕,不知道同事們是要去乾什麼,十分疑惑,有種被遺棄的無助感。但老資曆沒有給他們解答,他們用老兵看新兵的眼神看著他們一眼,還讓新兵們好好做好手頭上的事情,不要好高騖遠。
王導是最後一個上車的。指派好現場的工作之後,就親自拿起一台攝像機,跟著韓覺坐上了韓覺的車子,使得保姆車微微一沉。
韓覺看大家都準備好了,他拍了拍小周的肩膀,表示小周可以發車了。
“走吧,彆讓章老師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