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巫俊的治療,鄒海和妹妹鄒瑤離開了西之林的辦公室,直接去了醫院。
他本來是不想去的,因為這樣顯得對巫俊有點不信任,但家裡人都伸著脖子等著呢,要是不拿個有效證明回去,大家可能都不怎麼安心。
這畢竟是絕症,從來沒有人擺脫過的魔鬼。
之前鄒海每個星期能夠續命一次,已經大大超出了心理預期,這次要徹底好了,又怎麼能夠不慎重一點?
鄒海的外婆一直在客廳裡找著事情做,不時倒點開水、剝個桔子,心裡很難平靜。
“你能不能停一會兒?”鄒海外公皺起蒼老的眉頭,他心裡本來就焦急,被老太婆這麼一弄就更加心煩,“要不你去廚房做飯。”
“我還要做什麼飯?”老太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等下鄒海回來了,中午我們全家去外麵慶祝。”
“那你彆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
……
老兩口伴著小嘴,一旁鄒海的父親母親也不好說什麼。
他們比兩位老人心裡更加急切,但這個時候除了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等候,又能做什麼呢?
叮咚——
客廳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大家對視一眼,心跳不約而同地快了起來。
回來了!
鄒海母親以最快速度奔向門口,打開門的一刹那,就看到手裡拿著幾張報告單的鄒瑤。
見她臉上激動的神色,鄒海母親一顆心瞬間就放了下來。
成了!
“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當然是好了!”
“真的,趕快把報告單給我們看看!”
一家人圍在了一起,爭搶著去看報告單,反而忽略了走在後麵的鄒海。
這讓他不由搖頭,難道一份報告單比大活人還要重要?
不過他也能理解大家的心情,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大師,隻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彆人的身體情況。
“我的乖孫,你總算是好了!”鄒海外婆慈祥地拉著鄒海的手,淚眼婆娑,“你這苦命也總算是到頭了,這真是你上輩子積來的福氣!”
“外婆,這跟上輩子沒什麼關係,都是這輩子運氣好。”
“嗬嗬,說得也是。”
這時其他人才看完報告,確定鄒海的身體已經一切正常之後,都長長鬆了一口氣。
鄒海外公正色說道:“沒事就好了,也省得你外婆整天都在我耳朵邊念,你是個苦命的娃。”
“對,我整天都在念叨,”鄒海外婆沒好氣地說道,“但我每天最多隻念兩遍,也不知道誰每天都要念個十遍八遍的。”
“哼,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在心裡都要念一百多遍!”
“你連彆人心裡怎麼想的都知道,那當年怎麼沒派你去當外交官?”
鄒海知道兩人繼續這麼說下去,很快就又要扯到當年處對象的時候,便趕緊說道:“好了外公外婆,你們的心意我都知道,謝謝你們的關心。”
“嗯,等會兒自己打電話給你舅舅他們,他們也在等著呢,”鄒海外公說著從沙發站了起來,“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話單獨對你說。”
兩人來到客廳外寬敞的陽台上,看著小區外麵的翠綠風景,鄒海外公卻不開口說話。
鄒海默默的等著,他知道老人家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你現在身體好了,有沒有打算複職?”
鄒海搖了搖頭。
這個問題他何止考慮過一千遍?
按道理來說,身體好了,他的確可以選擇複職,就算職位可能會比當初低一點,但這不算什麼。
家裡有這麼多助力,他自己的能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還有以前建立起來的關係網都還沒有生疏。
所以最多兩年,他便能夠恢複到當初的職位,甚至還能再高一點。
但這樣一來,就會有一些麻煩。
他現在默默無聞,關注他的人自然很少,但一旦他複職,那關注的就不是幾個人了,更不是普通人。
他這病到底是怎麼好的?
在有心人的追查下,什麼祖傳秘方這種借口恐怕就不適用了,肯定會有人刨根問底,這將給巫俊帶去很多麻煩。
受了他的救命之恩,他現在都不知道該用什麼報答了,怎麼能夠再給他徒增煩惱?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最主要的是經過這兩年的市井生活,他已經非常習慣,也非常喜歡這種閒散的日子了。
最近又跟著大師修煉,說得玄妙一點,他已經走上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
而且跟著大師,就算身在市井,也能為這個社會做出很多貢獻,這和複職為官,也算是殊途同歸。
“外公,我沒有打算複職。”
鄒海外公繼續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淡淡說道:“你會這麼選,我一點都不意外,就隨你的心意吧。不過現在身體好了,就要好好珍惜,有用之身,自然要留到該用之時,不要再像之前那麼孟浪了。”
“知道了外公。”
“另外,我本想讓你帶我去見那位大師一麵,現在想想還是算了,”鄒海外公繼續說道,“出世之人,見了麵也未必和我這個老頭子有共同語言。不過為了感謝他救你一命,我打算送他個禮物。”
一聽外公要送禮,鄒海不由抽了抽嘴角,他已經大概猜到外公要送什麼東西了。
果不其然,鄒海外公說道:“你去準備筆墨紙硯。”
鄒海心裡歎了一口氣,外公果然是想送他字畫。
大師這個人其他都好,愛好和興趣也算廣泛,連雕刻都能玩得出神入化,可就是對書畫這些東西不太感冒。
這可能和他的學曆……個人愛好有關,之前他也寫過不少字,自認水平也可以,但大師從來都沒有看上眼過。
他外公的字,比起他寫得還要不如,估計大師會非常嫌棄。
鄒海外公可不管那麼多,東西準備好了之後,馬上揮筆疾書,鸞翔鳳翥,一幅狂草瞬間而成。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鄒海外公看了一眼自己的書法,感覺非常不錯。
“送他這幅字,隻是希望他能夠心念華夏,”鄒海外公淡淡說道,“如今看起來是太平盛世,但你也清楚,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安定過,暗流湧動。
“當然也不是要他現在挺身而出,局勢還沒到那種程度,但希望在關鍵時刻,他能夠承擔一份炎黃子孫的責任。”
“放心吧外公,”鄒海說道,“大師為人和善,不是那種自私自利的人,局勢真要惡化了,他必然會出手。”
“嗯,這一點我相信。”
鄒海外公說著又換了一張紙,再次拿起一支更大號的狼毫,端莊無比地寫了一幅楷書。
“潛龍勿用。”
放下筆後,鄒海外公很滿意地看了又看,這才頗有感慨地說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人心之險惡,猶勝洪水猛獸。”
鄒海讚同地點了點頭。
這些都是老生常談的話,但真正能夠領悟其中深意的,天下又有幾人?
“既然你決定要追隨他,該出頭的時候你就要出頭,該分擔的時候就要分擔。雖然他救你一命,圖的不是這個,但身為男兒,受人如此大的恩德,豈能無以為報?大不了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知道了外公。”
鄒海外公繼續說道:“還有像董金江這樣的商人,你也必須要有防備之心。
“商人逐利。現在他們有求於人,自然心甘情願,一旦真的沒有了利用價值,反目成仇也就在旦夕之間。”
“是。”
“好了,就說到這裡吧,等下你外婆又要說我囉嗦了,”鄒海外公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吃飯,今天好好給你慶祝一下。”
……
巫俊看著鄒海送過來的兩幅大字,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鄒海這家人還真是一家人,愛好都這麼相似,都喜歡送人字畫,他也不知道這字寫得好還是不好。
“大師,我知道這四個字的意思,”魏東海這幾天把手裡的事情全部放下,時刻都跟在巫俊左右,“潛龍勿用,這意思是說不要任用那些隱藏得很深的人,這些人居心叵測,一旦找到機會,就要喧賓奪主。”
說著他目光不善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董金江,說的就是你!
鄒海輕咳一聲,這次沒有和魏東海這個小學都沒畢業的人計較,董金江這老頭的確應該時刻有人敲打敲打。
巫俊當然知道潛龍勿用不是這麼解釋的,同時也佩服鄒海的外公,不愧是老領導,這字寫得雖然不怎麼出彩,倒是深諳為人處世之道。
“這幅字寫的又是什麼?”
魏東海伸頭看了看,頓時嘎在當場。
這是一幅狂草,他還真認不出來。
一邊的董金江淡然一笑,魏東海這家夥抓著機會就戳他脊梁骨,這幾天他忍得很辛苦,有這個機會自然要奚落這個文盲一番。
“連這個都不認識,你也好意思說你是集團公司的老板?但凡有一點學問的人,都知道這寫的是什麼。”
魏東海麵色一變,但無奈底氣不足,隻能咬牙忍了。
巫俊看了又看,最後說道:“我也認不出來這寫的什麼。”
董金江:“……嗬嗬,其實我也不認識,鄒先生,這到底寫的是什麼?”
魏東海:馬屁精!
鄒海看了不由暗暗搖頭,外公說得沒錯,董金江這人見風使舵,馬屁拍得麵不改色,的確要小心防範。
倒是魏東海粗人一個,直言快語,什麼事都要擺在臉上。
董金江要是知道鄒海這麼想,肯定要大喊冤枉,我真的就是想拍個馬屁,難道有錯嗎?
“算了,寫的什麼不重要,老爺子盛情一片,就拿回去掛起來吧,”巫俊說道,“現在不認識不要緊,等時間長了,自然也就認識了。”
董金江聽了又是一怔,趕緊說道:“大師這句話看似普通,實則富有深意,暗指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啊!”
巫俊:……你想多了。
魏東海: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