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以最快速度趕回去的項東林，始終有點不相信趙光武說的話。

因為這聽起來太不真實了。

華夏的精神病人多了，精神病院也不少，彆說一次性治好幾十個精神病人，能治好一兩個就算不錯了。

可趙光武說，上次遇到的那個小兄弟，直接讓他們把所有人都拉過去。

項東林琢磨了一會兒，實在想不通這裡麵的道理。

那個小兄弟應該很有本事，一個人就能解救一個黑工廠，但人不是萬能的。

所謂術業有專攻，治病又不是打架，需要豐富的基礎知識和實踐經驗。

而且聽趙光武說，他並不是什麼特種部隊的成員，是個算命的。

特種兵、醫生、算命先生，這三種職業乍看執行風馬牛不相及啊，怎麼可能同時落在一個看起來二十歲的小夥子頭上？

“老趙，”項東林沉吟著問，“你說這裡麵是不是有什麼門道？”

“什麼門道？”

“我也說不上，但總覺不對。”

“你也彆想太多了，”趙光頭說道，“這一路上我都腦袋都想破了，最後也隻有一個答案。那就是這個小兄弟，他說不定真的能行。

“你想想啊，他騙我們能圖個什麼？

“這是幾十個精神病，又不是幾十個大美女。

“難道他自己還能弄個黑工廠，再把這些人弄去乾活？這明顯不可能啊。”

“那你是覺得他真能把這些人治好？”

“這個我可不敢保證，但我覺得試試又有什麼關係？”老趙拿出手機，給項東林看了看轉賬記錄，“這5000塊，還是那個老和尚給我的路費。”

“那我們去？”

“去，必須去，”趙光武摸了摸鋥亮的光頭，“現在就去聯係大巴車，明天一大早出發。”

……

第二天天都沒亮，一輛大巴車就開往了西林市，隻用了兩個多小時，一大車人就來到了望子山。

“都排好隊，不要亂跑！”

趙光武和項東林，還有隨車跟來的幾個工作人員，還沒下車就扯開了嗓門吆喝，這些精神病人可不好管理，因為他們好多人都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平時關在院子裡還好，怎麼跑都跑不出那個圈，這裡可是山上，一旦一哄而散，這漫山遍野的可有得找了。

茉莉和大黑站在門口，看著這亂糟糟的一大群人，感覺都有點懵了。

這些人怎麼和以前的老瘋子一樣，有的看著它們嘿嘿直笑，有的齜牙咧嘴，還有的神神叨叨、雙目望天。

“老黑，”茉莉小聲對大黑說道，“你說這會不會是主人要出遠門了，專門找這些人來陪我玩的？”

大黑懶得理會它，主人又不是精神病。

花了好大力氣，趙光武才把幾個十個人帶進了院子裡，趕緊讓老牛把大門關起來。

巫俊和老和尚已經做好了準備，先拿了一顆天師丹給趙光武，又讓他用井水喂藥，這能讓天師丹的藥效最大程度地發揮和吸收。

趙光武幾個人也不客氣，拿著藥丸和水杯，就開始滿院子追人。

黑工廠老板挑選的精神病人，都是身強力壯那種，在不使用暴力手段的前提下，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一顆藥丸給第一個人灌下去。

然後幾個人就圍在這個病人身邊，看看這顆小小的藥丸，到底能給帶來什麼樣的變化。

趙光武和項東林剛才就商量好了，要是這顆藥有哪怕一點點效果，他們哪怕是沿街乞討，也要讓這些人繼續治療下去，直到全部都成為正常人的那一天。

這不是什麼愛心，這是責任。

既然攬下了這個事，那就必須有頭有尾，有始有終。

兩人心裡忐忑，那個病人卻是哭哭啼啼，在所有病人中，這個算是比較溫和的，被“欺負”了就隻會哭。

不過哭著哭著，聲音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猛地一回頭，看著趙光武這些人疑惑地問：“我怎麼在這裡？你們是什麼人？”

趙光武和項東林對視一眼，聽著口氣，難道是好了？

不太可能吧，這才吃了一顆藥，過了還不到五分鐘時間啊！

太上老君的九轉金丹有這麼靈驗嗎？

“你……真的好了？”

病人皺了皺眉頭：“什麼好了壞了？我媽呢？”

“等等，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

“我叫何金，今年8歲了，”何金說了名字之後，又稍微回憶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住在八角村六組。”

趙光武和項東林再次對視一眼，連自己家在哪裡都知道，看來問題不大了啊。

但8歲這個年齡，難道是他成為精神病時候的年齡？

“應該是這樣沒錯，”巫俊比較有經驗，於是開口解釋道，“精神病人在生病期間，記憶很混亂，或許根本就沒有記憶。現在他清醒過來，隻能記得生病之前的事也不奇怪。”

趙光武點了點頭，為了確認，他又繼續問道：“你還記得這些年的事情嗎？”

何金撓了撓頭，有點茫然地看著他，好像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巫俊讓方恒把他的鏡子拿了出來，看到鏡子裡自己的模樣，何金當時就嚇哭了。

“我怎麼變成這樣了？”

“彆怕彆怕，現在沒事了。”

項東林突然感覺一陣心疼，把何金帶到一邊細語安慰，雖然何金現在看起來有三十多歲，但心理年齡卻隻有8歲，就是個小孩子。

但怎麼把他這二十多年都是精神病的事情告訴他，又能讓他保持冷靜地接受，這是個麻煩事。

“小大師，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老和尚笑著對巫俊說道，“你想點辦法。”

“我不做好人，我收費的，”巫俊笑著回道，“至於送佛祖，那不是你的事嗎？”

“那小大師做好人，我去送佛祖。”

巫俊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正好你順路跟我去一趟非洲怎麼樣？”

“那我還是送佛祖吧，非洲好像比西天還要遠一點。”

巫俊：……這老和尚在外麵跑了兩年，是越來越溜了啊。

昨天他問了所有人，誰願意跟他去非洲旅遊的，結果沒一個人願意去。就連大黑都表示，最近功課落下太多了，不能再到處亂跑，要安心學習一段時間了。

非洲就真的那麼遭人嫌棄嗎？他感覺還不錯啊，至少環境比較天然。

後來還是老和尚一語點醒夢中人：他們嫌棄的不是非洲，他們嫌棄的是要走路去。

“你答應跟我一起去非洲，我就幫忙說服何金，還有剩下的53個。”

老和尚雙手合十，輕歎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就算是答應了。

巫俊露出一絲笑意，總算是忽悠到一個肯跟他去非洲的人了。

他把何金從8歲到現在的影像，全部拷貝到天師U盤，然後帶著他進了屋子裡。

看到電腦屏幕上自己小時候的樣子，何金明顯激動起來，大呼小叫地嚷嚷著這才是他。

但隨後的事情，卻讓他陷入了呆滯的狀態。

自從變成精神病之後，剛開始家裡還帶著他到處治療，可兩年下來沒什麼效果，家裡也就放棄了。

從他弟弟妹妹出生之後，他就成了沒人管的瘋子，吃的都是殘羹剩飯，穿的都是破破爛爛，一整個冬天都隻有一件破棉襖，一雙腳指頭都在外麵的布鞋。

天晴下雨地在外麵走也沒人管，生病了也沒人管，好幾次都差點病死。

村裡的小孩都欺負他，罵他，嘲笑他，用石頭和泥巴砸他，給他吃沾了米田共的饅頭，把他當成一條不會咬人的瘋狗在對待。

在家稍微不對父母就又打又罵，好像他根本就不是他們生出來的。

後來他瘋瘋癲癲地流浪到了外麵，有一頓沒一頓地的生活，家裡人卻從來沒找過他。

或許找過，但沒找到過。

為什麼會這樣？

何金最後哭得喉嚨都沙啞了，爸爸媽媽不是最喜歡他了嗎？為什麼會這樣對他？

他不懂，真的不懂。

就算是他生病了，也不至於不要他了吧？

我可是你們的兒子啊！

巫俊在一邊操作著鼠標，挑選著重要的事件給何金看，最後看到他被抓進了黑工廠，經受了非人的折磨，然後被解救出來，最後到了這裡。

何金嚇壞了，整個人都是茫然和麻木的。

“你想回家的話，我馬上就可以安排人送你回去。”

何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現在回家，爸爸媽媽還會要他嗎？

畢竟他們又給他生了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也有了孫子和外孫。

想了很久，何金這才下定了決心：“我要回去看看。”

“如果，我是說如果，”巫俊說道，“你的爸爸媽媽還是不要你，你又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

何金一下子又哭了起來，他現在心如亂麻，8歲的智商也不足以讓他考慮得太多。

“如果他們不要你，你可以回來找我。”

何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巫俊拿出手機，給小劉打了個電話，讓他把何金送回家裡。

看著人被接走之後，巫俊的心情有點沉重。

剛才他已經看過了，何金三個多小時後就能到家，但……結果並不是皆大歡喜的那種。

“小大師，”老和尚見他臉色不好，問道，“難道是……”

巫俊不著痕跡地點點頭，老和尚的眼裡流露出一絲無奈，望向了院子裡其他等著吃藥的人。

這些人裡麵，又有多少跟何金的遭遇一樣呢？

虎毒不食子。

那說的是老虎，不是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