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雪紅著臉糾正了他的錯誤之後,楊龍軍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
他倒不是故意的,畢竟才融入這個社會不久,需要學習和接受的知識太多,所以還真不太清楚曝光是什麼意思。
他剛才還以為這個護士心狠手辣,居然給他出了這麼損的一個陰招呢。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不懂。”
“你是從山裡來的嗎?”林雪笑問道,“現在誰還不知道曝光是什麼意思?”
“是真不懂。”
“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這個,”林雪道,“總之你聽我勸,守在這裡也沒用,不如去找個自媒體,他們對這事會感興趣的。”
自媒體又是什麼?
看來需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啊。
不過楊龍軍覺得,護士林雪的這個建議不好。
臉皮厚到一定程度的人,曝光又有什麼用呢?
當街剝光可能都無濟於事。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我自己會處理好的。”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林雪不由在心裡歎了口氣。
較真這兩個字,在她很小的時候,好像還是個褒義詞來著。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慢慢變成貶義詞了。
一個女生找男朋友,如果知道對方很較真,根本就不用繼續談了。
所以像楊龍軍這樣的人,現在還真的是稀有動物。
有的人說要心平如水、雲淡風輕,這的確是一種正確的處事心態,但也有些時候,這兩句話卻是在給自己找個不用努力的借口罷了。
希望他不要做傻事吧。
……
楊龍軍再也沒有回老太婆的病房。
指望一個可以隨意攀陷恩人的人道歉,這難度也是可想而知,他覺得之前想得太天真了一些。
不過剛才護士林雪的話,讓他還是有幾分感觸,也觸發了他的一些靈感。
他不懂什麼是自媒體,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但他有知識,有文化,會寫字,字還寫得很好。
於是他去買了一塊紅色的布,又買了幾支加粗的黑色水筆,很快一張大大的“海報”就完成了。
兩個小時後,在第一醫院門外,他把這個寬大的海報,用兩個架子撐了起來,瞬間就引來了幾十個人的圍觀。
“李XX,你欠我一個道歉!”
“這是什麼啊?”圍觀群眾小聲議論。
“還以為又是什麼醫療事故呢,看來不是。”
“彆說這字寫得真好。”
……
在大家的議論聲中,大家很快看完了紅布上寫得字,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說實話,隻要是心裡還有一些善念的人,看到這種事情,肯定是義憤填膺。
“這個死老太婆也太不要臉了,怎麼當時就沒給她撞死?”
“現在這種人很多的,前幾天不是有個人,還訛上交警了嗎?說人家警車從哪裡過,把她嚇摔倒了,老子從來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沒辦法,這種事成本低啊,能訛到賺了,訛不到大不了被教育一頓,又不能真把他們怎麼樣。”
……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事經過大家的朋友圈,快速地在西林市傳播,很快消息就傳到中年夫妻那裡。
他們單位領導,甚至都打電話來詢問這事,讓他好生難看。
“這人真是太欺人太甚了!我下去找他!”
“你回來!”
中年男子把他老婆叫住,找他能做什麼?
現在道理的確在楊龍軍一方,他心裡可是很清楚的。
但他老媽死活不肯開口,他又有什麼辦法?
“你什麼意思?”婦女問。
“沒什麼意思,你去找他又能怎麼樣?”男子也是有點心焦了,“到時候真吵起來,到底是誰臉上難堪?”
“那還由著他這麼折騰了?”
“就這樣吧,我不信他能堅持多久,過兩天自然就消停了。”男子道,“實在不行,我會再想辦法解決的。”
婦女擺了擺手:“好好,又不是我媽,你自己看著辦,反正我是不陪你在這裡丟這個人。”
說完不滿地看了病床上的老太婆一眼,氣哼哼走掉了。
中年男子從窗戶看著醫院門口一大堆人,臉色越發陰沉。
結果沒過多久,就有一大群人擠進了病房,一個個拿著手機、攝像機和和話筒,說要采訪他們。
西林市這麼個小地方,能鬨出這麼大個事情,這些媒體又怎麼可能視若無睹?
一時間病房的門都快被擠爆了,最後還是醫院出動了保安,才讓大家散去。
但雖然沒有采訪到,可各種新聞還是被報道了出來,還不到晚上,整個西林市都知道了這件事。
看著仍舊坐在醫院門口的楊龍軍,林雪不由苦笑搖頭。
這家夥看來比她想象得還要較真啊,而且還真能讓他想出這個辦法,直接引來了一輛警車停在附近,擔心鬨出什麼事故。
這可比直接找什麼自媒體效果好多了。
……
接近淩晨,楊龍軍收起了紅布海報,騎著電瓶車準備回家。
到現在為止,李老太仍舊沒有來向他道歉,所以他決定,明天繼續。
李老太一天不給他道歉,他就一直把這張海報擺下去。
她住院的時候就擺在醫院門口,她回家了,就擺在她們家小區門口。
他現在還有幾千塊錢,省著點用,足夠堅持三四個月。
如果到時候李老太還是不道歉,那他再想彆的辦法,大不了去做兩天零工,再去擺幾天。
一直到她壽終正寢為止。
而且經過這幾天的事情,他又明白了很多。
雖然眼前這個社會,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單純了,但他堅信,這天地之間仍舊存在著浩然正氣,隻是被一些東西遮擋,看不清罷了。
比如那個算命先生,也比如那個護士林雪,還有那個抱著西瓜跑步的人。
從他們身上,他都能感受到正氣的存在。
就算沒有,那他也要憑一己之力,去把它找回來!
反正他這條命也是撿來的,就算耗儘生命去做這種事,他也覺得不虧。
感受著迎麵而來的晚風,楊龍軍想起以前最喜歡的《正氣歌》。
天地有正氣,
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
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
沛乎塞蒼冥,
……
砰——
突然黑暗中,一塊磚頭橫飛過來,重重地砸在他的電瓶車上,另外幾塊磚頭也緊隨而至,從左右兩側,砸向他的腦袋和身體。
楊龍軍眼疾手快,淩空一跳落在地上,躲過這些磚頭,然後冷冷注視著躲在黑暗中偷襲他的那些人。
剛才他還在心裡默念《正氣歌》,但是轉眼之間,就出來了一群宵小之輩,真是諷刺至極。
正是有這些人的存在,這個社會才變得這麼烏煙瘴氣,正氣不存!
“給我上!”
不知誰叫了一聲,十幾個人拎著鋼管、木棍,呼啦一聲就撲了上來。
楊龍軍眼神冷厲,兩隻拳頭上青筋暴露。
既然是他們先動手,那就彆怪他不客氣了。
砰砰砰——
小巷裡一陣人影晃動,十幾個凶神惡煞的社會青年,很快就被全部打倒在地上哼哼。
楊龍軍抓起一個人的衣領,厲聲問道:“說,是誰讓你們來的?”
“呸——”
誰知這人也是個狠角色,張嘴就吐了他一臉帶血的唾沫。
“老子義薄雲天,絕對不會出賣朋友!”
楊龍軍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心裡覺得好笑。
一個宵小之輩,反倒弄得像個正義凜然的壯士似的,簡直讓人笑掉大牙,又讓他心中微怒。
啪——
於是他反手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得這個混混臉上開花。
“說,是誰讓你們來的?”
“不知道……”
啪——
楊龍軍反手又是一巴掌。
“誰派你們來的?”
混混已經被打得昏頭轉向了,但卻仍舊死活不肯說。
楊龍軍被他這個態度弄得心裡煩躁,心裡有種一腳把他踹飛的衝動,他甚至連腳都抬起來了。
但他還是忍住了,他決定給這個混混最後一次機會。
“說!”
“我說……我說NMLGB!”混混惡狠狠地說道,“你給我等著,老子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
看著混混目眥欲裂的樣子,楊龍軍氣極反笑。
這幾天累積在心裡的怒意,突然變成了一隻魔鬼,在這時全部爆發出來。
“既然這麼有骨氣,那就成全你!”
說著他抬起腳,小腿上的肌肉緊繃,猶如鋼鐵。
隻要他輕輕踩下去,這個混混至少要斷十根骨頭!
這是他罪有應得!
不讓他們痛,又怎麼能夠記得住教訓?
不光是這些混混,還有暗中指使他們的人,今天晚上,都必須要受到懲罰。
正義的懲罰。
隻有肅清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才能還宇宙一片清明!
“這一腳踩下去,你就無路可退了。”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他背後傳來。
楊龍軍猛地回頭,隻見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和昨天才見過的方恒,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那裡。
“那你說該怎麼辦?”楊龍軍緊緊看著巫俊,渾身肌肉緊繃。
直覺告訴他,這個人非常危險。
“解決一個問題,往往有很多種方式,而你選擇了最不明智的一種,”巫俊道,“大多數時候我的建議是,如果能動腦子,就不要動手。”
“嗬嗬,你說得容易,”楊龍軍道,“我已經動了很多腦子,但事情還是鬨成了這樣。”
“那說明你動的腦子還不夠,”巫俊笑道,“怎麼樣,要不要讓我來試試?”
楊龍軍眨了眨眼睛,心裡已經平靜下來,覺得剛才自己的確有點衝動了。
於是他放下已經抬起的腳,道:“好,我看你又能想到什麼好辦法。”
巫俊笑著點了點頭,走到那個混混跟前,道:“你叫王二,家住在清河小區8棟1單元5樓1號,家裡有父母,還有一個妹妹叫王小妹,在市三中初二三班,每周日四點去學校,每周五六點放學坐19路公交車回家。”
混混聽了渾身一顫,心裡發寒:“你……你怎麼知道的?你要對我妹妹做什麼?”
“不,我隻是告訴你這個事實,”巫俊笑道,“我是個正直的人,絕對不會對你妹妹做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做擔保。”
“我說!我說還不行嗎?”混混被他笑得頭皮發麻,就像看到一個陰險狡詐的魔鬼,“李老太的兒子出錢讓我來的,給了兩萬塊!
“錢我都給你,你不要對我妹妹下手!”
“哎,我說了不會的,你怎麼就不信呢?”巫俊有點無奈地說道,“人和人之間,難道一點最基本的信任都沒了?”
楊龍軍在一邊也是心裡發毛,這簡直比打斷他兩條腿還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