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十餘日,北原秀次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寬慰陽子身上,而他每對陽子無條件付出一分,心裡就舒服一分,好像自己過去的遺憾淡去了一點。
如果天氣允許,他早上就帶著陽子和百次郎出門晨跑,下午也不去純味屋蹭吃蹭喝了,而是回來陪著陽子一起在家裡吃飯,晚上打工也儘量早些回來陪著她看看《R醬,加油》,一起觀注著R醬經曆著人生中各種各樣可怕的折磨,刀砍水淹,活埋槍斃,同時也看看百次郎老師刻骨銘心的追妻虐戀之路。
他漸漸也看出點味道來了,《R醬,加油》的導演是把人生中的苦難具象化了,改成了飛機火車之類的現實道具,然後一股腦砸到可憐的R醬身上,衝擊力十足,血花四濺,繃帶亂飛,很提收視率,而不死的R醬更是體現出了人類最可貴的品質——老娘隻要不死,苦難就不足為懼,我依然會堅持本心。
北原秀次陪著陽子連看了一周,有點無語了,原來這不是弱智搞笑片,而是人生勵誌片啊——無論生活有多苦多難,意外打擊多麼讓人措手不及,總是有份幸福追在身後的,隻是看你有沒有勇氣去接受。
有點像陽子本身的情況,難怪她是R醬的鐵杆粉絲。北原秀次心更溫柔了,平時加倍微笑,如春風化雨,儘了最大能力驅散陽子心頭的陰霾。
而陽子有些醉了,被幸福醉了。
北原秀次絕對是一起生活的好人選。他心思細膩,懂得為彆人著想,基本可以做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可以稱得上是個溫柔的人,更重要的是生活習慣極好,乾淨勤快的令人發指,雖然口口聲聲說著不會留陽子白吃飯的,但其實一錯眼沒看到他,他就已經把活兒都乾了。
他就像一台電腦一樣細密規劃著時間,屬於那種彆人一天二十四小時,他硬是能活出二十八小時的人,忙著處理打工、家務的同時,自己的事竟然好像沒耽誤。
很快陽子小臉上明媚的笑容又多了起來,覺得和北原秀次生活在一起更安心更甜蜜——這麼說也許有點不孝順,但事實如此,總不能說謊。
而且她管帳,很快就發現了北原秀次真是難得的極品,超級可靠的男人。他利用下午放學的時間,在附近商業街進進出出鑽了幾回,竟然攬回了一些翻譯工作,時不時就能帶回一個白信封交到她手上,雖然裡麵的錢有多有少,但配合上在居酒屋打工的薪水支撐兩個人的生活是足夠了,讓夥食也日漸豐富,雞魚肉蛋都開始出現在了餐桌上,更難得的是北原秀次燒的菜竟然也超級好吃。
陽子有時都產生了錯覺,懷疑自己十年冷冷清清孤單可憐就是為了等待北原秀次來到自己的生命之中——童話原來不是騙人的,天下真的有白馬王子這種會給人帶來幸福的生物。
她連續幾晚躺在北原秀次給她格出的小格間裡都睡不著了,心中忍不住總有些複雜的竊喜——不該高興的,但就是忍不住要溢出來的好甜蜜——就連超級悶熱潮濕的天氣她都不在乎了。相反,她甚至有些喜歡上了這種惡劣的環境,在十年後這可代表著她自幼以來就和北原秀次一起度過了人生的艱難時期,這可是一份了不起的資曆!
要是這麼同甘共苦下去,到了十年後……唉,歐尼桑太能乾了,要是能多吃一段時間白飯,多啃幾天鹹菜頭就好了,現在的日子好像還不夠苦啊!這同甘共苦好像打了些折扣,有些美中不足,讓資曆弱了點。
於是她更加嚴格要求自己了,儘了全力想達成“完美好妹妹”這一初始成就,以便在未來競爭中可以憑此輕鬆擊倒任何挑戰者,和北原秀次比賽一樣搶著乾家務,沒用了三天,連百次郎都被迫得一天洗兩次澡,脖子下麵也紮上了蝴蝶結,成了一隻愁眉苦臉的紳士狗。
…………
“北原君,你這是在做什麼?”式島律收拾好課本過來招呼北原秀次一起去吃飯,但見他下了課還在埋頭猛寫,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一眼。
“啊,這個啊,幫人翻譯點小東西。”北原秀次擱下筆想把文稿收起來,太專注了沒注意下課了,笑問道:“現在去吃飯嗎?”
他現在缺錢,而借著粗通近十門外語的優秀條件(藏書屋裡刷出來的技能,福澤直隆好像在東亞東南亞範圍流竄了好久,好像他就粗通好幾門外語,收集有不少語言方麵的藏書),便跑到景區附近的商業街去主動攬活乾,而商業街很多店鋪有針對外國遊客進行商品翻譯的需求,但又請不起專職的翻譯人員,或者說商品附帶的外文翻譯頂多也就是配上中文、英文,像是馬來語、泰傣語之類的就隻能靠邊站了。
他跑去了想幫著有需要的店鋪譯一下商品的功效說明之類的混幾個錢,而人家本來看他年紀太小,不想搭理他,但他【魅力值】已經挺高了,不笑就極惹人好感,一笑那真是金光四射閃瞎店鋪老板的狗眼,而且也不貪心,初期半賣半送,允許試用,還真給他劃拉回一些活兒來。
但翻譯這東西不是說你粗通兩門語言就能乾得了的,沒想像中那麼簡單,其中的遣詞造句,適應文化,規避忌諱等等還是很講究的,並不像陽子看到的那樣隨意乾乾就可以不停拿錢回來,那是典型的隻看賊吃肉,沒看賊挨打。
不過北原秀次是個乾什麼也很認真的人,借著有技能幫忙,也潛下心研究,甚至在一些亂七八糟的課上也乾,比如體育課就開始逃課了,總算做到了譯稿通順,文辭典雅,絕對不會鬨笑話,不會惹來宗教民族方麵麻煩的地步,而且交稿也很快速及時,這一周下來,已經有店鋪開始主動打電話找他寫各國文字的歡迎語啊,自己店鋪商品的外文趣味宣傳語啊之類的了。
能把打工工作帶到學校乾,他也算是少見的了,但學習成績太好,老師也不怎麼管他。優等生總是有點怪癖的,C班還有一個整天夢遊的,甚至A班還有一個開學就沒見過人的,三管兩管把成績管沒了怎麼辦?真成績有波動了再說,沒波動隨這些家夥乾什麼吧!
式島律看北原秀次在收文稿,更好奇了,但他這人很有教養,便詢問道:“我可以看看嗎,北原君?”
“這……當然!”換了彆人也就算了,式島律要看的話北原秀次還真不好意思說不行,隻能把稿子向前推了推,自己開始收拾東西。
式島律拿起來仔細看了會兒,隻認出了其中兩種語言是哪國的,但看不太懂,又細數了數應該是五種語言,忍不住有些吃驚道:“這是北原君譯的嗎?”
大家不都是高中生嗎?不都是接受了九年製義務教育嗎?為什麼你能這麼優秀?
北原秀次趕緊放低姿態,努力謙虛道:“也是剛學,隻能譯譯這些小短文,很多專業詞彙還要上網現查,就是最近手頭有點緊,想多賺點錢,算是半蒙半騙吧!”
式島律不信,更是有些無語了,感覺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有時就是這麼明顯,而北原秀次趕緊將稿子收了起來,他這輩子也就是抽了個上上上上上上簽,真說才能其實也就和式島律半斤八兩,或者最多強在目標明確,肯吃苦頭,舍得虐待自己。
北原秀次其實不想多刺激周圍人的,低調為王嘛,隻是最近手頭真是緊,隻能儘可能的利用時間,算是兩難。
他站起來岔開了話題說道:“走吧,阿律,去食堂。”
式島律這人還是很好的,吃驚歸吃驚,倒沒什麼嫉妒心,跟在北原秀次身後走了幾步,柔聲建議道:“北原君,我父親那裡好像也有很多商務文件需要核定翻譯,要不要我拿幾份來試試?”
式島律這是一片好心,北原秀次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而出力拿錢天經地義嘛,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最多真賺到了給式島律抽個頭或者請他吃大餐好了,笑道:“那麻煩你了,阿律,我儘力做好,價格按最低標準算,做不好分文不取。”
式島律點頭笑道:“我相信北原君一定可以做好的,錢的話該拿多少拿多少!”
所謂錐處囊中,其末立見。他越和北原秀次接觸的多了,越是佩服他,覺得北原秀次是個有才能的人,但目前北原秀次所處的環境又不太好,節儉度日的樣子,便總是想幫幫他。
兩個人出了教室,內田雄馬已經在那裡等著了,仰著賤臉望著天空,那裡疊疊烏雲隨時可能下雨,有種灰色調的壓抑之美,而他的眼神更是賤得悠遠而深長,隱隱透著一股賤賤的禪意。
北原秀次招呼了他一聲,他輕吐了一口濁氣一聲不吭的跟上了隊伍,而北原秀次看了他一眼,無奈問道:“一周多了,你要低落到什麼時候?”
自從甲子園初戰這家夥給人吊打了,回來就成這德性了,仿若一夜之間從熱血賤少年成了逗B文藝佛性少年。
這家夥也算是另類的輸不起。小蘿卜頭輸了就瘋狂發脾氣,發誓一定要報複,他輸了走了另一個極端,開始逃避現實了。
內田雄馬也不看北原秀次,淡淡說道:“北原,你錯了,我這不是心情低落,而是看透了世間一切,勝敗榮辱不過是過眼煙雲,我以前太著相了!人生的真諦就在於無我無相,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被亂花迷眼,不被……”
他就是成了個逗B文藝佛性少年也是個話嘮,接了話頭仍然叨叨個不停。
式島律在旁邊沒好氣的打斷他的話,“今年輸了還有明年,一年隻有56支隊伍能進甲子園,參加的有四五千支,輸了的人都像你甲子園早完了!鬨了一星期該夠了,再鬨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他的忍耐也是有極限的,哄了內田雄馬一周了,差不多也到線了。
內田雄馬輕輕搖頭,賤臉上有著“高僧”氣度,“你錯了,阿律,我不是在在意地區大賽的事,那已經是過去了,我早放下了,而你並沒有放下……我雖然個人有水平,但隊友全是豬,隻能說功敗是非人難言,你不懂的!不過這反而讓我明了了人生的真相,真正大徹大悟了!”
北原秀次無語了,眼前這“有道高僧”版的內田雄馬還不如以前賤兮兮的那版內田雄馬呢!
他有些受不了了,轉頭對式島律說道:“算了,他看開了也好,不過他存在我那裡的H遊戲色Q雜誌是不是能賣廢品了?我估計他離出家也就一步之遙,應該沒用了。”
式島律相當果斷:“早就該賣掉了,給你添麻煩了,北原君!今天就丟到路邊吧!”
內田雄馬愕然,表情糾結起來,裝和尚裝不太下去了,遲疑著說道:“那些珍品是無辜的,那麼對它們不好吧……一花一草,一紙一光碟也是有靈性的!”
式島律一拳就捶在他頭上,恨鐵不成鋼,怒道:“不想傷及無辜就趕緊振作起來,你看看現在你像什麼樣子了!?”
“你們答應我暑假一起天堂海岸看比基尼少女,我馬上複活!”
“我現在就送你去天堂!”
式島律又和內田雄馬打打鬨鬨起來,北原秀次被裹挾在中間行動困難,接著便看到一個小蘿卜頭超過了他們往食堂去了。
北原秀次趕緊招呼一聲:“福澤同學!”
福澤冬美正處在中午夢遊補眠中,充耳不聞——她是吃自家帶來的便當的,但她胃不好,涼便當吃著不舒服,中午便去食堂要一碗免費的熱湯泡飯。
北原秀次快走了兩步,彎腰低頭看了看冬美的小臉,而這時她已經醒過神來了,歪頭看著北原秀次慢慢眉毛挑了起來——你為什麼要用這姿式看我的臉?到底為什麼?是覺得我太矮嗎?
醒過來就好!雖然冬美小臉惱怒,但北原秀次能理解她,並不和她計較。她忙著家裡的居酒屋,和對麵ARA新式居酒屋勾心鬥角之餘還要管理三個倒黴妹妹(不算春菜)以及給弟弟充當媽媽,很累的。
他柔聲道:“福澤同學,你讓福澤先生去醫院檢查了嗎?”
他最近精力沒放在居酒屋方麵,下午也不過去吃工作餐了,藏書室也沒怎麼去,但工作時還是看出了福澤直隆狀態有些不對,發現他一副很困的樣子,還不時有些頭暈。
他現在是粗通醫術的,本能就覺得不太對,但勸福澤直隆也沒聽,隻說這是梅雨季的正常反應,反過來還又給他講了一堆人生大道理,還開玩笑說什麼自己就是大夫,自己心裡有數。
不提大夫還好,這一提北原秀次更不放心了。福澤直隆就是個三流大夫,能把醫館開倒閉了的那種——依他的意見最好去正規大醫院做個全身檢查,最起碼也要好好量個血壓,但他也不能擰著福澤直隆去,最後隻能向冬美打了小報告。
他也不想失業的,本來就缺錢了。
冬美有點起床氣,但北原秀次畢竟也是站在友人的立場上關心她父親,隻能悶悶說道:“我和他說了,他不肯去,說自己心裡有數,不過我讓他自己煎了藥吃了……應該沒事吧?這事我記下了,休息日我就拖著他去醫院做體檢。”
北原秀次默默點頭,冬美一個做女兒的,大概也就隻能這樣了!可能也是自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