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子看著門縫外的鈔票,腦筋急轉——這些人為什麼要找媽媽?是好人還是壞人?為什麼還要關心自己是不是十歲?歐尼桑也不在……
她一時想不明白,心裡還有些害怕,但也不敢沉默太久,片刻後緊張的注視著門外兩名男子,伸出了一隻小手緩緩將鈔票從門縫裡拿了進來,而那兩名男子隻是微笑,沒有任何動作。
陽子看了看鈔票,努力衝兩個男子甜甜笑了笑,“謝謝叔叔!”
“現在能告訴叔叔了嗎?”
“好的,叔叔!小野阿姨以前是住在走廊最裡麵的公寓,不過搬走好久了,好像是結婚搬到九州去了哦。”
九州?那兩名男子對視了一眼,半蹲在門口那個繼續溫聲問道:“那位小野阿姨是叫小野蓮香子嗎?我們剛才聽路人說過她好像有個孩子,是十歲嗎?”
蓮香子?媽媽不是叫園奈嗎?
陽子動搖了一瞬間,但馬上恢複了鎮靜,就算照片裡年輕了十歲多,但自己媽媽總不可能認錯了,她趕緊道:“好像是叫個這名字,也確實有個孩子,但不是十歲,是個七歲的女兒,和我在同一個小學哦,叫陽子。”
“七歲?你確定嗎?”
陽子連連點頭,很認真地說道:“確定的,我就是十歲,她低我三個年級,是我的後輩。”接著她低頭看看手裡的鈔票,很是期待地又問道:“叔叔能再給我一千円嗎?我以前經常和陽子一起玩,對她們家很熟悉的,你們想知道什麼我全都能告訴你們。”
門口的男子還真又掏出了一張鈔票塞進了門縫裡,而陽子很開心的接到了手裡,儘了全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甜甜笑道:“謝謝叔叔!小野阿姨好像是個女公關哦,不過認識了一個九州來這裡做生意的有錢叔叔,好像交往了,後來就跟那個叔叔去九州結婚,陽子也跟著去了。以前那位小野阿姨經常帶男人回來的,還經常喝醉了酒在走廊裡吐,給大家帶來了很大麻煩,陽子很苦惱的,經常和我抱怨,不過她也沒辦法。她在學校裡也沒什麼朋友,老師也……”
陽子雖然說得有點不著重點,但非常賣力,讓這兩個男人兩千円花得很值,甚至連他們口中的小野蓮香子肩窩裡有顆大黑痣都說了,而那兩名男子也默不作聲認真聽著,隻覺細節極為詳儘,隻憑編是編不出來的,最後都皺起了眉頭。
陽子說完了,又從門縫裡露著不到三分之一張小臉,細心問道:“叔叔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門外那兩名男子已經不理她了,半蹲著的那個站起來判斷道:“年齡不對,小野蓮香子沒有價值。”
“倒黴,白跑一趟,走吧!”花了兩千円這點小錢就排除了一個目標,另一個男人嘴上說著倒黴,但也並不怎麼沮喪——總比沒收獲要好,反正也沒抱多大希望。
兩個男人也沒向陽子道謝,就這麼討論著走了,其中一個隨口說道:“要不要再去物業公司找公寓管理員核實一下?”
“沒必要浪費時間,現在咱們可是和同行比賽找人,一分一秒都寶貴。直接去千種區看看吧,還有個目標老家在那一帶,在附近打聽打聽……那王八蛋是搞了多少女人?遍布全日本嗎?”
“敗家子除了搞女人還能乾什麼,不過他這輩子真是活得舒……”
這兩個男人說著話就拐進了樓梯,聲音漸漸聽不到了。陽子小心的開了門,站在樓道走廊裡等了一會兒,看著他們鑽進了一輛小汽車,噴了股黑煙就直接開車走了。
她也沒心情再跑去超市買東西了,趕緊又回家關上了門拿著手機猶豫要不要給北原秀次打電話——她不知道那兩個人有什麼目的,害怕會惹來麻煩,直接撒了謊,但她年紀太小了,撒完了謊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雖然那兩個男人都一直在笑,但笑也不能說明他們是好人啊!
為什麼要找媽媽?是找媽媽還是找自己?他們到底想乾什麼?
她猶豫了一會兒,看了看時間不敢影響北原秀次打工,再開了門觀望了一陣外麵,覺得對方應該是被騙走了,一時應該沒事兒,最後決定在家裡乾等。
北原秀次晚上快十二點才回來的,他精力相當旺盛,乾了一天活精神頭仍然很足,心裡還盤算著衝個涼看兩個小時的書再睡,而他一進了門陽子就直接把下午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她焦躁不安了一整晚,現在見了北原秀次那是終於找到主心骨了,磕磕絆絆顛顛倒倒說了半天,還把那兩千円上繳了“國庫”,最後可憐兮兮的望著北原秀次等他拿主意。
她對自己沒信心,隻有北原秀次做了決定才能安心,她相信北原秀次是真關心她的,絕對不會害她。
北原秀次沒想到莫名其妙出了這種事,在反複詢問那兩個男人所說過的話後,沉吟了一會兒問道:“聽起來像是在找你,陽子,會不會是……你親生父親找來了?”
隻從對話中來判斷,對方重點是在找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那應該就是陽子了,而找一個十歲且孤苦無依,明顯沒錢的小孩子,那除了認親好像也沒彆的可能了——報複或是追債的可能性不高,暫時可以忽略不計。
陽子跪坐在那裡縮成了小小一團,看起來又弱小又無助,難過地說道:“但他突然找我乾什麼呢?歐尼桑,現在我該怎麼辦?”她好害怕的,她現在生活過得很好,希望就這麼平靜無波的先過十年再說,一點也不想改變。
她以前很盼望有個強而有力的父親能寵她保護她,但等了十年也沒見到人,後來倒是北原秀次稀裡糊塗就跑來就開始寵她關心她了。
她已經不在乎那個丟棄了她十年的父親了。相反,這冷不丁的冒出來,還有些讓她開始恐懼了。
北原秀次也拿不準了,這也不知道對方找陽子是禍是福,要是傻傻的拎著陽子去認親,結果讓陽子倒了大黴怎麼辦?也不知道小野園奈那女人以前乾了些什麼鳥事,留了這麼一個爛攤子……
就算真是親爹找來了,這麼多年不管不問的,突然找來是想乾什麼?聽那意思不隻雇了那兩個男人,搞不好雇了一大票人分片四處尋找,很急迫還是有錢有勢?
病重垂危讓陽子回去繼承數千億的資產?開玩笑的吧,怎麼可能有這種美事!
身體衰敗要換器官但體質特殊找不到適配型,準備把親生女兒找回去抽她的骨髓續命?養幾年後切她一個腎兩片肝?
或者嫡親兒子快掛了,要把陽子的心挖去給兒子換上?
雖然是臆想,但不是沒可能啊!這人要死了,或是急了眼兒,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兒都乾得出來。就算事後正義不會遲到,而那時陽子墳頭的草都半人高了,又有什麼用?她一個十歲的小女孩給弄回去了,周圍全是陌生人,自己也是毫無反抗之力,回頭報個急症死了,再一火化,等正義姍姍來遲了,那找人都找不到了!
凡事都要往最壞處想,往最好處乾,那當前這種情況……感覺先靜觀其變比較好,陽子的選擇也不算錯。
要是福澤直隆那老狐狸沒病倒就好了,這種事拜托他打聽是最合適的了,他見多識廣也能出出主意什麼的,至少對方有什麼陰毒伎倆他能提個醒。
北原秀次仔細考慮了一會兒,覺得不能將陽子交出去,而且也不能住在這兒了。陽子跟著她媽媽在這兒生活了太久,熟人太多,今天也就那兩個人剛巧碰到了陽子,而陽子也是機靈才被糊弄走了。
可能也就是對方現在正雇了人私下裡尋找,萬一有那個能力公權私用的話,找了警察插手,陽子真無處可藏,又或者是陽子的媽媽以前做下了什麼虧心事,重新登錄了戶籍,警察拿著以前的名字找她不好找,才由私家偵探前來排查——日本為了防止****複蘇再玩上次世界大戰按戶征兵那一套,是沒有居民身份證的,戶籍製度一團混亂,搞個假名字不算難,好像陽子的媽媽沒改姓,但有好幾個名。
要不是這麼巧,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尋找到了陽子真身,回去稟報雇主了。真爭監護權自己和陽子沒有血緣關係,福澤直隆那層皮估計也不頂多大的用,自己當前又不算成年,陽子是一定會被接走的,那時真就隻能任人宰割了。
不管怎麼說,目前的狀況還可以接受,換個沒人認識陽子的地方住,再找那個姓黑藤的公寓管理員談談,給他塞點錢封上他的嘴,而陽子的媽媽私奔去了北海道也不太久,說不定能混淆成陽子媽媽嫁人了,也把女兒帶走了,隻要挨過了一年半載,陽子升了國中換個名字換個學校,那就等於絕對安全了。
北原秀次想來想去,覺得還是由他來照顧陽子比較安全靠譜,又盤算好了一切,但他也必須尊重陽子的個人意願,便柔聲問道:“陽子,如果真是你親生父親找來了,你想和他一起生活嗎?”
當然也不能排除對方隻是單純想找回自己孩子,儘儘當父親責任的可能性,那就得看看陽子怎麼想了。
如果陽子想和親生父親相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就得去探查一下陽子父親是誰,心裡存了什麼打算,要是沒惡意就把陽子好好送過去。
他是單純希望陽子能幸福的,但如果陽子不想認就按考慮好的那些,帶著陽子跑路,陽子長大成人由他來負責。
而陽子連猶豫都沒有就拚命搖頭,她和親生父親沒半點感情,更是毫不了解,如果非要讓她挑一個的話,她寧可保持現狀,和北原秀次一起生活,直接說道:“歐尼桑,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有這種態度北原秀次就放心了,至於陽子的親生父親就算是真需要女兒來續命他也不管了——十年了,那混蛋沒養過一天沒管過一天,現在就算真病了需要這個女兒救命了,那抓緊滾蛋,死了拉倒!
這種老爹不認也罷了,管生不管養的還想女兒進孝?有付出才應該有回報!
北原秀次直接拿了主意,說道:“陽子,咱們搬家,明天我就去找中介公司找房子,咱們換個地方住!”
隻要北原秀次還樂意帶著她,陽子根本沒意見,管搬到哪裡去呢,下水道都可以,拚命點著小腦袋,“我馬上開始收拾東西!”接著她有些難過地說道:“我又給你添麻煩了,歐尼桑,對不起!”
北原秀次笑著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咱們本來就要換地方住了啊,陽子!就算不是這樣也沒事,隻要是應該做的事,應該承擔的責任,哥哥從來不怕麻煩!哥哥承諾過會保護你,那在我咽氣之前,誰也沒想傷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