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墊很綿軟,疊高了後人坐在上麵搖搖欲墜頗有些危險,但就算這樣冬美和鈴木乃希這兩個家夥互相之間仍然寸步不讓——這兩個人骨子裡都挺好鬥的,和淑女全不沾邊。
冬美回頭看了一眼是北原秀次,突然之間怒火消了大半,像是突然看到了主心骨,鼻頭一酸覺得心裡有些委屈。
她發現她有點鬥不過鈴木乃希這病秧子+臭屁精,半小時就給虐得找不到北了,而這一有了對比,再看看北原秀次這個二號臭屁精頓時順眼了不少,至少這個講理,對自己的話,現在看看倒也算是挺溫柔了。
她直接告狀道:“這家夥又來找事了。”
她自己乾不過,隻能找更厲害的北原秀次幫忙,好歹這是自己人。
“先下來吧!”北原秀次上前一伸手就把冬美從墊子上拎了下來,然後對鈴木乃希說道:“你也下來,摔傷了我們負不起那個責。”
正常人從這高度掉下來估計也就是疼一會兒,但鈴木乃希不是正常人,真摔成個骨裂也不稀奇。
鈴木乃希伸手要抱抱,笑吟吟道:“秀次,幫我,我怕一晃就倒了。”
北原秀次考慮了一下,還真過去把她也拎下來了,平靜問道:“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說明白了。”
這死纏爛打的勁兒,是天性嗎?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鈴木乃希背著手踮著腳尖前後搖晃著身體,笑眯眯道:“我知道呀,你不想讓我來這裡了,但這次我是來送謝禮的,不來不行。”
“謝禮?”
冬美扁著小嘴將那份公文遞給北原秀次,而北原秀次掃了一眼,又看了鈴木乃希一眼,輕聲道:“我幫你不是為了這個,你不必這樣做。”
換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受到了疑似歹人的追殺,他十有八九也會伸手救下人,是不是鈴木乃希或者有沒有錢根本不重要——他根本沒想要回報。
但鈴木乃希眼睛一亮,期盼道:“那是按普通劇情走嗎?”
北原秀次搖了搖頭,將公文還給冬美收好,笑道:“我消受不起,那這謝禮我們收下了,多謝了,鈴木同學。”
鈴木乃希笑嘻嘻道:“一點點小事,沒花多少功夫,秀次不必說謝謝。”
冬美哼了哼,掃了鈴木乃希一眼,不高興地嘀咕道:“得意什麼……”
鈴木乃希也看向她,笑眯眯道:“你又不服氣了嗎,矮冬瓜?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這世界上啊,對火來說簡單的事,對水來說卻未必;對魚來說簡單的事,對鳥來說卻未必;對我來說簡單的事啊,對你來說卻難如登天!”
“厚顏無恥,你還是不仗著家裡有錢有勢!”冬美站在北原秀次身邊,膽氣又壯了。
鈴木乃希根本不在乎,理直氣壯道:“我家裡就是有錢有勢,我還不能用麼?我不用誰用?你嗎?這就是現實,對我來說就是很簡單,對你來說就是辦不了,你不服氣有什麼用?”
“你!”冬美氣炸了,鈴木乃希臉皮厚如城牆,真真的刀槍不入,毫無節操,快把她活活惡心死了。
北原秀次輕輕拍了拍冬美的肩膀,示意她彆和鈴木爭吵了。沒必要,又不準備長期打交道。他笑道:“鈴木同學,有些話大家心裡都明白,但說出來就沒那麼好聽了,而且上門作客也不能當惡客吧?尊重主人也是客人應儘的義務。”
鈴木乃希連連點頭:“秀次的忠告我記住了,我以後會對矮冬瓜客氣一點的——這全是看在你的麵子上哦,秀次。”
她稱名省姓叫得極親熱,對好言相勸更是沒聽進耳朵裡去,不過這點小事北原秀次也沒再計較,反正也製止不了,由著她去吧,隻是道:“鈴木同學,如果沒有彆的事了,是不是……”
他意思是不是該走了,但鈴木乃希高興道:“我沒有彆的事,我好閒的,我願意留下來吃晚飯,我好喜歡秀次的料理。”
冬美拉了拉北原秀次後背的衣擺,詢問是不是該翻臉把這病鬼從家裡丟出去了——她受了恩惠不好意思翻臉,但北原秀次一聲令下,那她就沒心理負擔了。
北原秀次平靜望著鈴木乃希,這還真是塊牛皮糖,粘上就甩不掉了,不過一般彆人不惹急了他,他也不會像暴躁蘿卜頭一樣直接大喊大叫,總會留三分餘地,想了想吩咐冬美道:“去準備吧,多加幾個好菜。”
對方無論如何也是幫了忙的,直接打出門去怎麼也說不過去。
他又對鈴木乃希笑道:“晚飯不是我做的,是福澤同學的妹妹春菜,粗茶淡飯,請不要嫌棄。”
“不會不會!”鈴木乃希笑眯眯連聲應道,又對明顯極不高興的冬美笑道:“看看秀次這氣度,矮冬瓜,你多學著點,這才是做大事的樣子。好了,快點給我們擺飯吧!”
冬美沒動彈,北原秀次輕輕推了她一把,她瞪了一眼北原秀次終於轉身出去了,而鈴木乃希見她走了,笑問道:“秀次,她挺聽你話的,而你也很護著她啊,這是為什麼呀?”
“她脾氣差,小心眼,不輸服,也愛鬨彆扭,有時也喜歡無理取鬨,但心地很好。”北原秀次笑著答道。這蘿卜頭現在是一致對外搞統一戰線,所以勉強還算聽話,等沒了外敵,這家夥八成又想著搞點內鬥什麼的,不過多半都是在小事上找些麻煩,壞人也算不上。
說著話北原秀次伸手示意鈴木乃希請坐,他坐到了對麵相陪,像是正式待客一般,而鈴木乃希笑著坐好了,不過北原秀次的那股疏離感也感覺到了——他不是在對待朋友,隻是在對待一個冒昧來訪的客人,自己幫助了福澤家,所以他在按禮節招待自己,但沒有想加深雙方交情的意思。
而且他還在隱隱指責自己心性不純,心地不好,或許是第二次第三次見麵時留給他的印象太壞了,當初也許不該那麼強勢,也不該拿他當傻瓜騙他……
話說五個月前第一次見麵時他也偽裝得夠好的,連自己也騙過了,這互相都騙過,該不算什麼大事吧?
為什麼對待矮冬瓜和對待自己不是一個態度,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自己都該比矮冬瓜強一百倍吧?
鈴木乃希腦子裡轉著,嘴上向北原秀次笑問道:“秀次,那個舉報人你想好怎麼處理了嗎?你搶了他生意,他應該不會善罷甘休的,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不必了,我們會處理的。”
鈴木乃希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對人不對事,他為了職責業績找這家店的麻煩,我們就找他本人的麻煩。”
鈴木乃希明白了,北原秀次準備去惡心那個舉報人,也就是對麵的店長永壽三福,找他不乾淨的地方也舉報他,甚至是向他效力的公司舉報,比如貪汙點了,吃了些回扣什麼的,再或者是乾脆把臉一蒙,帶上人去無腦打他悶棍——打完了什麼都不用說,對方自然心裡有數,下次再放冷箭就得想想會不會再挨棍子,甚至對方會不會升級報複,棍子換刀子了。
她笑道:“這樣多費勁,我有更好的辦法,你要不要聽?保證讓他滾蛋!”
北原秀次搖了搖頭,微笑道:“不用,這是我們的事,不過,我不太明白鈴木同學你為什麼非要摻和進來,我們認識也沒幾天,說有交情也談不上……彆說喜歡什麼的,喜歡上一個人沒那麼容易,我不信,我想聽聽真話。”
鈴木乃希看了看北原秀次的表情很認真,嫣然一笑:“那就說真話……我很寂寞,以前有外婆陪我,現在沒了,連個能說心裡話的人都找不到了,所以我想出來玩玩,或許可以談場戀愛,或者可以找個結婚對象,或者可以交幾個朋友,或者可以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打發時間,而秀次你是我第一個遇到的有趣人。”
“你的意思是……我倒黴嗎?”北原秀次聽著這話確實像是出自真心,但還是不敢全信,主要是鈴木乃希有前科,不能說句句是假,但真的也不多。
“是幸運哦,一步登天的機會,要抓住啊,秀次!”鈴木乃希笑嘻嘻給他鼓勁。
北原秀次不感興趣,如果一個人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克服了積雪堅冰、低溫缺氧登上了珠穆朗瑪峰,這當然是個壯舉,任誰都要說一聲果然真勇士哉,而本人的成就感那也是十足十的,但坐直升飛機或是被人抬上去,那有什麼意思?
那是誰來都行的事。
也許和鈴木乃希交好,說不定真能少奮鬥個幾十年,但依附於人取得的東西畢竟很虛幻,隻是空中樓閣,哪天鈴木乃希厭倦了,離開了,那一切必將重歸虛幻,說不定從高處猛然摔落,直接摔死都有可能。
人終究還得靠自己,借力是可以,但借力的基本條件是自己原本就強而有力。
他直接反駁道:“不,是黴運。”
鈴木乃希眼眶立刻紅了,輕聲問道:“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秀次?我是一片真心……”
“不要裝樣子了,鈴木同學,你的眼淚不值得相信……我不相信你會哭。”
這丫頭要是個軟弱的性格,她外婆死時就該崩潰了,為了幾句話就會掉眼淚,打死北原秀次也不敢信。
鈴木乃希擦了擦眼淚,笑吟吟道:“你好壞啊,一點也不紳士,你應該哄哄我的。好了,反正我說的是真心話,你愛信不信吧!那個……陽子醬的生日馬上到了,會有派對嗎?我能收到邀請函嗎?”
她有些期盼,但北原秀次直接拒絕道:“不會,那是朋友間的私人聚會。”
“這樣啊……不太可惜了,我都想好買什麼生日禮物了。”
北原秀次覺得就算沒接到邀請,但鈴木乃希八成仍然會自己找上門來,歎了口氣說道:“鈴木同學,我並不想挾恩以報,但我真要說了……我救過你。”
“然後?”
“如果你還有一點感激之心,請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
鈴木乃希沉默了一會兒,笑吟吟道:“北原同學,你這樣說太傷人了……我已經姿態放得很低了,我也是有自尊心的,我隻是覺得你很好,想和你做朋友……”
北原秀次輕聲說道:“謝謝,我很抱歉,我不能允許你把麻煩帶給福澤家或是我妹妹,我受過福澤家的幫助,現在也正在回報福澤家,而我妹妹本身就很可憐了,我不希望她們出事……真的很抱歉,但請你以後不要到這裡來了。”
頓了頓,他又誠懇地說道:“祝你好運,鈴木同學,真心希望你一切順利。”
鈴木乃希盯著北原秀次看了一會兒,低頭又沉默了一會兒,燦爛一笑站了起來,從隨身小包包裡拿出了一張名片放到桌上,輕聲道:“其實我也挺可憐的,但不關你的事對不對?我隻是想用剩下的時間活的有趣一點,結果厚著臉皮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對不起了,北原同學……謝謝你救了我,這是我的私人電話,如果將來有什麼需要我回報的地方,請不要客氣。”
她直接離開了活動室,但拉開門剛巧碰到抱著電飯煲正過來的冬美,衝她笑了笑,“矮冬瓜,你傻是傻,但運氣真好,不像我這麼可憐都沒人管。”
冬美愣了一下,怒道:“你什麼意思,臭屁精!”
鈴木乃希笑了笑沒答話,直接走了,而冬美困惑地看著她的背影,奇怪的向北原秀次問道:“她怎麼了,又不在這裡吃飯了?她那麼有錢,有什麼可憐的,真是神經病!”
北原秀次也沒答話,他也不喜歡冷硬的拒絕彆人,而且其實他從心裡也覺得鈴木乃希是有點可憐的——彆看她超級有錢,搞不好活的一點也不快樂,身邊的傭人執事保鏢拿著她的工資,未必敢和她交心,而舞會宴會上認識的名流,估計沒幾個單純的人,能靠譜的估計也不太好找。
甚至之前被約束著連家都不敢出,大概鈴木家直係就剩她一根獨苗了,她外婆(或者可以算祖母)不放心。
他之前覺得鈴木乃希特彆煩人,為了自己好玩就隨意騷擾彆人,大小姐性子十足,很討人厭,和阪本純子那種女生基本屬於一路貨色,但眼下真把她趕走了,心裡又有點不是滋味了。
是不是不太對?
他也沒說話讓冬美更奇怪了,不過想了想月牙眼兒樂彎了,“你把她趕走了?她以後不來了吧?”
“應該不會來了……”
“太好了!”冬美馬上衝外麵大喊道:“春菜,牛肉不用煎了!”而雪裡抱著碗筷興衝衝跑了進來,替春菜答道:“姐姐,已經進鍋了,我們吃了吧!”
然後她飛快擺好碗筷就跪坐到了北原秀次身邊,激動的等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屁股下麵的腳丫子上的腳趾頭都在翹,不過注意到了桌上的名片,拿起來看了看驚訝問道:“她還有名片嗎?”
夏織夏紗也拖著弟弟來了,還沒坐下就問道:“什麼名片?”
北原秀次拿過名片直接就丟進垃圾桶了,笑道:“沒什麼,準備吃飯。”
他又不準備和鈴木乃希再打交道了,留著也沒用。
夏織夏紗交換了個眼色,沒再問,不過不時看看那個裝果皮廢紙的小豬垃圾桶,而冬美已經開始舀飯了,高興問道:“讓你帶陽子一起來吃飯,怎麼整天不見她來呢?”
她是在高興鈴木乃希滾蛋了,不是省了口吃的。
“她不好意思常來!”
陽子開了學就不怎麼來了,頂多周末偶爾會過來,平時還是堅守在自己家裡——她對有一個自己的家很重視。
冬美無所謂道:“她也吃不了多少,有什麼關係,反正可以從你工錢裡扣的……十五號關店休息一天吧,我今天就貼上通知。”
北原秀次要請假的話,這店就不太好開了,春菜還頂不太住,為了避免食客抱怨,也就隻能休息一天了,順便一起去北原家吃吃喝喝。
北原秀次笑眯眯道:“好!”
不管那鈴木乃希了,那家夥骨子裡還是挺硬氣的,也有腦子和手段,應該沒事,現在重要的是給妹妹過生日。
這才是當哥哥的責任,必須讓妹妹快快樂樂,幸幸福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