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美一時陷入了深思。
這小子多次伸手相助,但從不居功自傲,待人十分親切,妹妹們整日胡鬨也沒生過氣,就算自己有時頂撞了他,氣到了他,他也隻是就事論事,講大道理有,罵人也有,卻從沒說過“我不乾了”之類威脅的話,強迫自己低頭道歉……
僅這一點就連春菜都是很服氣的,覺得他成熟穩重,人品十分優秀,不是一般男生可比。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自己家都欠他良多,這過年了,好像也確實該給他做做麵子,帶上厚禮趕去他家拜謝他的父母,不能讓人指責自己家不懂禮儀,不知感恩,把恩情當做理所當然,完全不知羞恥心為何物——甚至路遠點更好,這樣才能顯得格外心誠,對他格外重視,讓他份外有麵子。
隻是派誰去好呢?二妹?不行,會把北原家吃垮的,現在是要感謝北原家的幫助,不是派人去尋仇;三妹?年紀太小,她去感覺不夠重視……小四小五和太郎更不用說了,全都不行。
那自己去?自己去了家裡怎麼辦?過年自己不在家,回來怕是連屋頂也沒了啊!
北原秀次也陷入了沉思。
他在盂蘭盆節就答應過回老家了,當時陽子還在,他考慮著是拿陽子當當擋箭牌,帶著她一起回去,而陽子甜甜的很可愛,估計很輕鬆就能把原主父母的注意力轉移掉,那自己在那裡混個三五天的再帶著陽子回來,那就算順利過關了。
隻是現在陽子去當神樂家的大小姐了,自己根本也不可能帶她回老家,那麼現在聽聽雪裡的意思……不行帶雪裡回去?
隻是雪裡這性格有點讓人不放心,這進了門“啪嘰”一跪,直接叫聲“爸爸媽媽”估計原主父母得心臟病犯了。
她去容易搞出悲劇……要帶她就得帶上小蘿卜頭,隻有小蘿卜頭才能管住她。
不行就把這幫蘿卜頭鹹蛋們全帶回去?這麼大一票人,吵吵嚷嚷估計原主父母就沒多少時間管自己了,混個幾天再把這幫鹹蛋送回來,也算是順利過關了——半年多變化大很難理解,那再在外麵呆個一年,總計勉強算是兩年,想來就是少年人性格全變,也能說得過去了吧?
他一直覺得從基本人性角度出發,他是對原主父母有所虧欠的,起碼是把人家兒子弄沒了,算是意外事故,償命不至於,但還是應該儘量彌補一二,至少要儘量彆傷到了他們的感情——主要是從平時郵件和電話中來看,感覺那就是一對樸實的農家夫婦,完全不是壞人。
對歹人,當然就要凶狠冷酷,抓住機會就打他個永世不得翻身,但對好人……
他是想隱瞞事實真相的,最好當成一切如同原主還活著最好了。
他思考了一會兒,拿定了主意,向冬美試探著問道:“在你們家打擾這麼久了,過年要不要去我家玩玩?”
冬美訝然抬頭:“我嗎?”
這家夥要帶自己回家見父母?這……這不合適吧,家裡還沒商量好誰去抵債啊!
北原秀次搖頭道:“不,我是說你們所有人……要是不介意,大家可以一起去鳥取縣看看,那裡……那裡……”
他說一半卡殼了,鳥取縣什麼樣兒,他也不知道。
但冬美鬆了口氣,隻是猶豫著問道:“過年全去你家合適嗎?”
北原秀次準備過會兒發郵件和鳥取縣那邊溝通一下,想來應該是不會被拒絕的,直接道:“沒什麼不合適的,主要是看你們這邊能不能去。”
“全去的話……”冬美環視了一圈左右,發現雪裡在很興奮的猛點頭,都有些迫不及待了,而春菜微微頷首,表示同意,夏織夏紗也明顯來了興趣,就秋太郎還不懂事,對出遠門遊玩沒感覺,自己低頭在喝麵糊糊。
冬美覺得全家過年期間跑到彆人家裡不合適,但也覺得應該在過年時對幫助了她們一家人的“大恩人”北原秀次表達出感謝之情和重視之意,隻是家裡還有一個在醫院躺著的老爹,想了想說道:“那能不能晚點走,我們先在家裡陪著老爹和媽媽把年過了,然後再去你家拜訪?”
也行吧,全家出動去感謝,這至少從禮儀上來說,已經是超等規格了,但北原秀次也配得上——不是誰都能好心接手自家這個爛攤子的,更不是誰都有能力養活一大家子人的,並不是所有人都會主動單方麵付出而無所求的。
隻憑他這份情義,超等規格的禮儀就不過份。
北原秀次覺得這主意不錯,剛好還能拿這理由晚回去幾天——不是他沒人情味,隻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那對夫婦,感覺超級頭疼,少見的出現了駝鳥心態。
他一口答應了,笑道:“當然,這是理所應當的事,那我也晚走幾天……那我來做冷食吧?”
小蘿卜頭算是幫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他馬上積極主動起來,投桃報李,準備全力以赴讓福澤家過個好年肥年。
冬美完全沒意見,眼前是個能讓顧客心甘情願挨宰的開掛大廚,他來準備過年大餐最合適不過了。
他們吃完早飯馬上就行動起來,北原秀次先是發郵件委婉請示鳥取縣那邊能不能晚回去幾天,因為想帶冬美她們去家裡看看,那邊頗有些驚喜,非常痛快就答應了,隨後他心中有了底更放心了,鑽進了廚房立刻客串起了家庭婦男。
冬美則帶上苦力型跟班,也就是雪裡出去掃蕩年貨,春菜帶著夏織夏紗大掃除,不過其實沒多少需要打掃的地方,北原秀次在福澤家住了三四個月了,連地板下積年老灰都掏完了。
剛睡醒的鈴木乃希也被發了把刷子,迷迷糊糊就和秋太郎一起刷起了家具的邊邊角角。
福澤家人多平時花銷大,但家裡真有什麼事了,能乾活的人也多,雖然比一般家庭準備過年要晚,但全家上陣可比一般家庭裡就靠一個家庭主婦效率高多了,趕在年前一切工作順利就緒。
冬美準備了一大堆禮盒,提前沿街送了一遍,算是完成了街區的年節拜訪,又趕在除夕前給媽媽重新布置了佛龕,點上了香燭,擺上了豐盛的美食——給媽媽看看,大家過得很好,吃的也很好,彆在另一個世界擔心——然後率領全家人浩浩蕩蕩去醫院找老爹過年。
說是一起過年,其實也就是集體探望,福澤直隆現在不能吃也不能喝,隻能靠輸液活著。北原秀次主動給兩名護工開了五倍假日薪水,讓他們過年期間也能來輪流陪伴照顧福澤直隆,而且留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以便帶走福澤家的鹹蛋時萬一出問題可以及時聯係。
說鳥取縣遠是因為它偏僻,但坐特急列車其實也就兩個小時,算上其它的路及路上周轉,頂多半天,萬一有事也來得及跑回來……主要是日本實在太小了,從關中跑去哪裡都是半天時間。
冬美向老爹彙報了最近家裡的情況,並報告了要全家出動趕去北原家拜謝,猶豫要不要把老爹弄回家過除夕,心裡拿不準便問北原秀次,而北原秀次也不太敢——這萬一搬動中出現點意外,或在家裡病情突變了,醫生沒有,儀器也沒有,他也不敢拿蘿卜頭的老爹試試快LV10的【醫術】好不好用,真送了命誰都負不起責。
於是冬美她們隻能輪流和老爹說了說話便算是一起過完年了,他們又一起打道回府準備完成守歲,和媽媽一起過年。冬美指揮著雪裡把電視搬到了公共活動室,然後等著看NHK電視台的紅白歌會,也就是紅白兩隊歌手歌姬互相PK,性質和中國的春晚類似,屬於在日本過年不看也得聽著的節目。
鈴木乃希自己有家,一百二十多英畝的大宅子,但她怎麼也不肯回去,厚著臉皮還在福澤家待著,縮在被爐裡等著吃現成的——被爐是原本吃飯的桌子蓋上被子壓上了板,底下再塞上兩個電暖器改裝的,日本關中沒冷到像中國北方那樣需要集中供暖的程度,冬天取暖全靠這玩意了,
她真沒拿自己當外人,縮在那裡一動不動顯得很怕冷,隻用嘴指揮冬美調整電視角度,理由是她頸椎不好,不能長時間歪頭,但也不想電視裡的光太刺眼,影響她吃飯,非要冬美把電視擺到她正前方55度的地方。
冬美根本不管她死活——看你家裡沒人才留你在這過年,真當你成活祖宗了?冬美毫不客氣,拿電視正對著鈴木乃希,存心要照死她,而鈴木乃希抱怨了幾句後像隻病貓一樣縮在被爐裡,舒舒服服看了起來——矮冬瓜整天不服,其實就是個傻子嘛!
日本過年要吃“年越蕎麥麵”的,性質和中國過年必須吃餃子一樣,沒這玩意不算過年,比如就像中國語文課本中那篇《一碗清湯蕎麥麵》中所記的那樣,“每年年底這一天,北海道當地的百姓都要到麵館吃上一碗蕎麥麵,才算是過了節”。
雖然地方不對,時代也不一樣,那時的窮人在家裡磨不了蕎麥粉,但換到現代日本關中性質依舊沒變,還是得吃蕎麥麵。
北原秀次主廚,完全尊重了福澤家的習俗,一人一碗細細的越年蕎麥麵,取個好彩頭,保佑全家人都福澤連綿,健康長壽,而且還按雪裡的要求煮了“雜煮”,因為以前過年她們的媽媽都會煮,最後還上了一個巨型的豪華冷食拚盤,放在桌子中間有三層高,像坐小高塔一樣。
當然,這是他到日本留學來過的第一個年……雖然不是陰曆春節,但也算過年吧!
所以他也沒忘了給自己包了餃子,白生生熱氣騰騰一大盤。
北方人過年必須吃餃子,彆說在日本了,就是到火星上也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