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秀次上前將那灰毛小動物解救了下來,拿到手裡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小東西頭頂一對尖耳,臉上有一對大大的黑眼圈,裡麵是一雙小小的綠豆眼,下麵是黑色且濕漉漉的大鼻子,脖子上還有一圈白毛,像帶了個圍脖,身上灰毛灰尾,身下四根黑毛小短腿——整體形象很喜感,猛一瞧有些像苗條版的浣熊。
這小東西落到了北原秀次手裡,感受到了他身上溫和的氣息,再一瞧他嘴角的微笑,不由立刻心安起來,但北原秀次做為一名優秀的廚子,職業病發作了,忍不住掂了掂它的份量,頓時它一雙綠豆眼中驚恐之色又濃了起來。
這好一陣鬨,鈴木乃希也給吵醒了。她扯著北原秀次的褲腿,像條軟骨蛇一樣慢慢站了起來,歪頭看了看北原秀次手裡這小動物,無奈道:“你們抓這隻狸貓乾什麼?”
聽了她的話,冬美雪裡她們猛然好奇起來,將這“狸貓”團團圍在中間,驚訝道:“這就是狸貓嗎?”
在神話故事中,狐和狸都是婦孺皆知的傳統妖怪,但相對於狐的狡猾,狸顯得更可親的一點,普遍和山民相處融洽,一般沒人會故意捕殺。而且在傳說中,狸和狐是死敵,比如日本四國島就是狸的地盤,那裡的狸軍團把狐軍團打跑了,所以四國島沒狐這種動物。
狸在傳說、動漫影視中,最大的特征就是喜歡惡作劇、嚇唬人,擅長幻術,一般充任搞笑擔當,屬於沒事就坑自己的類型,隻是……
冬美看了一會兒,眼前這隻形象和動漫中的形象對不起來,動漫中狸貓都都肥肥的,這隻很苗條,不由疑問道:“你確定這是狸貓嗎?”
鈴木乃希瞥了她一眼,隨口道:“學名叫日本貉,犬科動物,但咱們這裡就叫狸貓,和學術意義上的狸貓是兩碼事,那種是貓科動物,長相和家貓差不了太多。”
雪裡很執著,再次問道:“好吃嗎?”
鈴木乃希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一指鳥居下麵的石像說道:“那個九成九就是狸貓的石像,你們要在神社門口吃掉人家的‘護山神獸’嗎?”
雪裡很失望,北原秀次又看了看手裡這隻狸貓,看它一雙小綠豆眼很靈性,想了想說道:“算了,還是放了它吧!”
又不是快餓死了,沒必要吃野生動物,而且這家夥讓他聯想起了百次郎那賤狗。
冬美擺擺手,沒好氣道:“放了放了。”
她怕惹麻煩,萬一真吃了這東西再給山民追打就麻煩了。
北原秀次將狸貓好好放到了地上,但雪裡目光也跟著下移,依舊牢牢注視著它。那狸貓仰著頭和雪裡對視了一會兒,瑟瑟發抖,猶豫了片刻,歪倒在地,露出了肚皮,隻舉著一隻前麵的小黑腿微微發顫。
雪裡驚訝道:“它好像狗呀!”
鈴木乃希笑道:“它和狗算是近親,也有犬類的等級意識。”
雪裡猶豫了片刻,對冬美說道:“姐姐,家裡現在有錢了,我能養它嗎?”她一直想養條狗玩玩,但冬美因小時候和狗PK落敗,一直很討厭狗,也不想浪費錢,一直沒允許,而現在家裡藏了好幾斤金子,在雪裡看來家裡已經是巨富了,應該可以養寵物了,而這東西也不算狗……
冬美沒好氣道:“它願意跟你走,那你養好了!不準給它係繩子!”
她覺得隻要妹妹一不注意,這小東西肯定玩命的跑,轉眼就會無影無蹤。
雪裡高興道:“謝謝姐姐!”接著她身上升起了濃濃的王八之氣,對歪倒在地的狸貓嚴肅說道:“以後你就是我的小弟了,我現在賜名你為……你為八狸!八狸君,你以後要刻苦修行,以八百八狸為目標,最終成長為它那樣強大的妖怪,明白了嗎?”
春菜忍不住說道:“二姐,它是母的!”
雪裡轉頭教育她道:“春菜,要有誌氣,女子未必不如男,母雞也能打贏大公雞!我們身為女孩子,也要有男兒的熱血和誌氣!”
春菜不吭聲了,她對男兒熱血沒興趣,但也不想和二姐爭辯,而冬美冷笑兩聲,命令道:“都閃開!雪裡,你也給我過來!”她準備縱狸歸山了——妹妹是飯桶已經是人生悲劇,而飯桶不配養寵物!
眾人都閃開了,雪裡也被冬美揪了過去,八狸歪在地上隻覺得身上壓力一輕,看看灌木叢,再看看那邊一臉殷切期盼的“主人”,遲疑著想奔向自由,但又回憶起不久前雪裡像台高速鏟車一樣猛撲過來的情景,那身上滿滿都是捕食者的恐怖氣息,滿滿都是山林猛獸的滔天氣焰。
當時它都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給雪裡壓在了身上,差點當場去世。
它謹慎的注意著雪裡,試探性的想站起來,但前足一受力便是一個踉蹌,不由哀哀叫了兩聲——很像鴨子叫,而北原秀次奇怪的上前一看,愕然發現這小東西的前腿折了,無奈道:“它想走也走不了了!”
難怪剛才“五馬分屍”時叫得那麼慘,骨折了還要受虐待,也真是夠倒黴的!
雪裡驚訝道:“它這麼脆的麼?”她為了捉活的給北原秀次看,根本沒用多少力氣。
北原秀次看了她一眼,你要一頭頂在我身上,我怕是也得骨折,估計我在你眼裡也夠脆的。
他取了樹枝來,摸著八狸的前腿給它正了骨,然後又用春菜貢獻的裝飾性布腰帶給八狸綁上了“夾板”,以防二次受創,然後望向冬美,問道:“你看怎麼辦?”
這小東西現在跑不快,扔回山林很難說能活幾天。這要是捉到吃了另算,但準備放生了,放個殘的回去不合適吧?還不如給它個痛快!
冬美抿著嘴露著兩個小梨渦思考了片刻,然後看著雪裡一臉祈求,最後歪了頭喃喃道:“還能怎麼辦,先帶回去好了!”
反正也是白撿來的,讓妹妹玩兩天好了。等這小東西養好了傷,再丟回山林中也行。
雪裡得到了同意,連忙小心翼翼將八狸接到了手裡,傷心自責道:“是我的錯,我會好好照顧它的,它要是殘疾了,我會努力打工養活它。”
北原秀次摸了摸她的頭發以示安慰——你剛才還想吃了它呢,這改的也真是夠快的。你這小孩子脾氣,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不過他為了以防萬一,向鈴木乃希問道:“日本貉是保護動物嗎?”
鈴木乃希搖頭笑道:“不是,這東西很多。就算是,雪裡想養也沒關係。一點小事,隨便找個名頭就行了……咱們在山林間發現了一隻受傷的小動物,幫它養傷這是善心,沒什麼可指責的。”
北原秀次微微點頭。不好意思,忘了你這家夥節操不多、無法無天了,算是問了句廢話。
就當在山上抓了一隻兔子好了,北原秀次也不是環保主義者,而雪裡養小動物也不能會出危險——這是一個看見熊就想上去掰掰腕子的野性女孩,這狸貓想咬她純屬自己作死,根本不用擔心。
他不管了,指著神社充當“導遊”,笑道:“這裡就是大臧神社了,今年新年害你們也沒去神社祈福,在這裡補上好了。”
眾人無可無不可,跟著他一起越過了鳥居,算是正式進入了神社的範圍內。
黑漆漆的洞口向外噴著淡淡的寒冷霧氣,看起來很神秘,而過了鳥居冬美四處瞧了瞧,奇怪道:“沒有手水舍嗎?”
神社入口處一般都有手水舍,就是供信徒淨手、淨口的一個水池。
北原秀次也不知道有沒有,但看了一圈沒見到,覺得大概是沒有了,笑道:“山裡的神社就彆講究那麼多了。”
冬美撇了一下嘴,但馬上覺得不對,她比較信這個,隻能改口問道:“裡麵不會沒有拜殿吧?”
北原秀次真不知道,他又沒來過,隻能敷衍笑道:“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們一行人進了洞,而洞裡特彆冷,地麵有些微微結冰,感覺特彆濕滑。北原秀次吩咐大家注意彆溜倒了,自己背著秋太郎在前麵摸索著探路。
洞裡沒人,這不是那種經營性質的神社,不會賣護身符、運簽、繪馬什麼,根本也沒神主巫女——沒收入養不起那些人。
很快他們一行人就摸到了洞底,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拜殿。真的小,微縮型的木製建築物,人根本走不進去。殿頂垂著一根粗繩,掛著一個巨大的銅鈴,殿前是祈願的地方,點著兩盞大油燈,而一側擺著一個塞錢箱,也就是放香火錢的地方。
昨天新年有人來祭祀過,殿內還擺著光亮亮的白瓷酒瓶和酒杯,除了以上這些,沒彆的了。
這神社就是修在洞裡稀罕一些,彆的平平常常,而眾人也有心理準備,畢竟大臧村看起來也就幾十戶人家,想修得宏偉壯觀那沒那份財力。
北原秀次不信這個,掉頭借著油燈昏暗的光線看起了洞壁上的壁畫,應該就是大臧村曆史上的那個傳說故事了,裡麵有個半禿老者正惡鬥野豬——相當誇張的表現手法,那野豬看起來有三個人那麼高,像座小山一樣。
冬美掏出了錢包,開始給弟弟妹妹們分發塞錢,一人五円硬幣一枚,而鈴木乃希恬不知恥的也混在裡麵領了一枚。然後冬美指揮弟妹們分批上前搖鈴鐺,祈願,投塞錢,鈴木乃希搶了第一個,拍了拍小手站在那裡許了會兒願。
她的願望似乎很簡單,許完了就站到了北原秀次身邊看壁畫,而北原秀次看了她一眼,奇怪道:“你相信這個?”
鈴木乃希接受的是西式教育,不像是對神道教感興趣的類型。
鈴木乃希笑吟吟道:“不靈也沒損失,靈了就賺大了。”
她是功利派,是打算空手套白狼。要是靈了她八成會出血本真在這裡建個大型神社,不靈那也沒關係,反正就五円錢,還是小蘿卜頭的。
那邊冬美還在指揮弟妹們好好祈願。說是新年祈願,但實際上就是把新一年的目標說給神明聽,算是一個自我激勵——雪裡和春菜喃喃了一會兒退到了一邊,一起關心起了雪裡新收的小弟八狸,而夏織夏紗沒長大,根本不重視,在那裡嘻嘻哈哈擠眉弄眼。
她們兩個祈完了願後,冬美猛然警惕起來,揪住她們問道:“你們剛才把塞錢放進去了嗎?”
“放了啊!”
“我隻聽到一聲響!”
夏織夏紗對視了一眼,笑嘻嘻道:“我們兩個算一個人好了!”
她們連神明的錢也敢貪汙,許了兩個願投了一份塞錢,但冬美不允許,命令道:“把錢放進去!”
她話音剛落,突然腳下一虛,差點跌倒,而整個山洞也輕微搖晃起來,頓時夏織夏紗小臉上一片蒼白——怎麼回事,神明生氣了?就五円錢而已,要不要這樣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