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秀次早早趕到了東聯,先去自己辦公桌那裡晃了一圈,以證明自己來上班了,而武村洋子冷不丁冒了出來,雙眼微微有些紅腫,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雙手捧給他一樣東西:“北原桑,這是您的新胸牌。”
北原秀次連忙道謝一聲接過,但有些詫異的看了武村洋子一眼,不太明白她為什麼好好的突然說起敬語來了,又低頭一看新胸牌,隻見上麵有他的照片,旁邊還寫著:金融廳特彆行為調查專員私人助理。
這胸牌做的很藝術,前麵的“金融廳特彆行為調查專員”一行字是正常大小,後麵“私人助理”四個字突然小了三個號,猛一看還以為北原秀次真成了欽差大臣——丹羽亞利香讓武村洋子連夜找人做的,就是一個方便北原秀次四處遊蕩的名頭,真計較起來其實什麼也不是,隻能說明北原秀次當前是她罩著的人。
北原秀次有些感歎丹羽做事貼心,順手就把胸牌在左胸處戴好了,而武村洋子又有些幽怨地說道:“丹羽專員說這幾天要去金融廳,就不過來了,但需要查閱的資料和要問詢的人已經交待給北原桑了,請您自主行事,還有……還有讓我協助您……工作,那個,您……您現在有什麼吩咐?”
她說的有點艱難,名校畢業,過五關斬六將就職在了東聯,結果一晃眼間,臨時上司成了一個十七歲的高校實習生了,這實在是心中有些憋屈,感覺有點接受困難。
北原秀次沒想到丹羽連臨時秘書都移交給自己了,甚至連四處亂晃的借口都幫自己想好了,越發感覺丹羽這人辦事很靠譜,微笑道:“武村前輩請不用客氣,咱們還是一切照舊好了。您有事隻管忙自己的,我這邊的事能自己能處理。”
“那您現在準備做什麼?”
“我準備四處轉轉。”
武村洋子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小心試探道:“需要我陪同嗎?”
四處轉轉?是有什麼特殊任務?
“不用了。”北原秀次感覺各部門差不多晨會也該開完了,已經要進入正常工作階段了,抬起屁股就準備開始實地考察銀行之旅。
武村洋子仍然跟在他身後,堅持道:“我的任務就是服從丹羽專員的指示,協助她在東聯的一切工作,現在她讓我協助北原桑,那我必須完成她的吩咐,所以,還是我陪著您去吧!”
北原秀次看了她一眼,聳了聳肩也沒再反對。
愛跟著跟著好了,他僅就是想全麵考察一下銀行,畢竟這種可以隨意在銀行本店各部門遊蕩的機會不可多得,根本也沒想乾什麼壞事,完全不怕人看——他可以向丹羽學習,隨手給武村洋子安排一大堆活兒,直接讓她去跑斷腿,但沒必要。
他帶上武村洋子這嬌俏小白領就出發了,而武村洋子彆看年齡大,但長得不高,穿了高跟鞋才一米六五左右,北原秀次足足高了她十多公分,本身又是蜂腰猿背,鶴立螳形,體形健美,氣質更是沉穩靜氣,再加上西裝革履更添三分成熟氣息,頓時氣場活生生就變成了霸道總裁帶著小秘書視察下屬工作。
他這麼大模大樣走在走廊裡,頓時人人側目,畢竟他才來了幾天,基本上不是在地下乾苦力就是跟在丹羽身後當跟班,認識他的人真沒幾個——不少人看他氣勢極足,行走間龍行虎步,麵上隱帶威嚴,目若寒星,神色自信又堅定,身後抱著文件夾的小秘書又斂眉垂目,亦步亦趨,很有高級乾部的架式,結果竟然不少人主動給他讓路,還有女職員仔細看了他兩眼,雙腮立時隱隱泛起紅暈。
這該不是剛從分行調入總部的潛力之星吧?看起來倒是良配!
要是知道北原秀次隻有十七歲,她們肯定不會起這種念頭,但現在北原秀次看起來極像是皮膚保養做的極好,日常喜歡健身的二十七八歲成功人士,這就有點讓人心頭小鹿亂撞了——和在學校十六七歲的小女生仔細看北原秀次效果差不多,大家年紀相當,是不是有機會發展一下?
北原秀次不管這些,在學校裡這是他的日常待遇,要是丹羽在,他倒是可以縮在她身後,畢竟那是上級,但現在總不能讓他縮到武村洋子身後吧?想縮也不行,武村洋子還不敢站他前麵呢,萬一被他視為了不知分寸或是瞧不起什麼的,當成了侮辱,回頭找丹羽告上一狀,那就得武村洋子被罵個狗血淋頭了。
他顯露於人前,頓時吸引了無數好奇目光,但他轉注於考察銀行,挨著樓層各課室探頭探腦,還順便問問武村洋子一些情況,而武村洋子知無不言——主要是都是些常識,她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值得隱瞞的。
日本東部聯合銀行高層由總裁一人、副總裁三人、特彆顧問六人、審議委員會十人、監事六人、理事十五人——超標了,主要是夾了神樂治綱等很多不乾事的理事,屬於東聯特有的情況——以及參事員若乾組成。
而高層下麵,東聯分成了十五個職權部門,包括二室、一局、一所和十一部,分彆為政策委員室、金融機構室、營業局(下轄八個方麵營業部)、經濟形勢研究所、審核部、內部檢查部、企畫部、宣傳部、外聯部、清算部、統計部、發行部、係統情報部、信息服務部、人事部。
除了本店外,在日本東部地區,東聯還有461家分行、支行和營業網點,總員工計四千四百餘人(正式員工,炮灰型派遣工比這還多,難以統計)。
北原秀次詢問著這些部門的職權範圍,與其它部門的“溝聯報”方式,腦子裡搭建著模型,嘗試弄清楚東聯這種龐然大物是怎麼實現“搜集情報——決策——命令——傳達——執行——反饋——自我糾錯——二次反饋”的工作過程。
同時他也順便看看旁聽一下會議,翻查一些資料檔案,看看企畫書之類的,同時觀察著日本銀行人的工作模式,但仔細一看頗有些讓人驚訝。
日本銀行對職員幾乎有著變態的職業態度要求,所有人的待人接物行為模式差不多一個模樣,特彆是第一年的新人——日本普通認為第一年的新人是不能用的,新人第一年的任務就是完成學生到社會人的轉變,也就是擁有所謂的“工作態度”和“責任態度”。
新人們接電話很大聲,說話很小聲,總是半彎著腰,遞東西全都是雙手平平交出,衣服一樣,皮鞋一樣,甚至連發型都一樣……按武村洋子的解釋來說,這就是在鍛煉新人們的“態度”,先把前輩們當客戶一樣處理。
日本銀行對“態度”兩個字重視程度超過了業務能力,最優秀的新人不是業務學習最好的,而是服從性最高,態度最端正的。
而日本銀行工作模式簡單概括就是一個字——罵!
部長罵副部長,副部長罵課長,課長罵主任,主任罵職員,職員……職員憋屈著。
北原秀次一個小時走了三個樓層,見過破口大罵三次,嚴厲斥責十餘次,將文件摔在某人頭上兩次,甚至會議上都有那種被罰站的。
感覺自尊心略強一點的人,怕是在日本乾不了銀行,真的很容易得抑鬱症。
他一路觀察著,但猛然前麵來了一群人,前呼後擁,聲勢浩大,而武村洋子一驚,連忙拉著北原秀次讓開了道路,低著頭小聲提醒道:“是堂遠總裁。”
她不敢直視東聯的頂級BOSS,站在一邊微微彎腰恭敬行禮,隻用餘光偷看兩眼,但北原秀次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著這位控製著龐大資金,在政經兩界頗有影響力的大人物,隻見他五十多歲的年紀,身材很削瘦,雙眼如鷹,更有一個鷹勾鼻子,看起來很是精乾,似乎在視察工作或是剛開完了會,身邊還有人半彎著腰跟隨著他的步伐向他做彙報。
這位堂遠總裁自然是在人群中走第一個的,無意間也注意到了北原秀次,看他年輕卻帶著秘書,氣質也是極好,但偏偏十分麵生,不由抬手就要叫他過來問問——新調回本店的員工嗎?看外表感覺不錯,親民一下好了。
但加藤康也注意到北原秀次了,連忙擠進人群,輕聲向堂遠總裁耳語了一句,而堂遠總裁一愣,向北原秀次微微頜首便步子沒停,直接走掉了。
北原秀次愣了愣,覺得這總裁性格倒是挺平易近人的,連忙也點頭還禮,而不少人注意到了總裁的動作,都愕然望向了北原秀次,見他在那裡點頭,馬上也笑著低了低頭算是致意,心中暗思著這是何方神聖,步子沒停跟著大部隊走了,隻留下了加藤康。
武村洋子也注意到頂級BOSS的示意了,不由側臉望向了北原秀次,心中滿是困惑驚疑——這什麼情況?你認識總裁?和頂級BOSS有交情?
她不覺得那頭是向她點的,她敢拿腦袋擔保,彆看她加入東聯四五年了,總裁保證連她姓什麼也不知道,甚至對她長什麼樣兒也沒印象,她根本湊不到跟前去——彆看總裁身後跟著一大群人,但那裡麵地位最低的也能拿文件打她的頭,至少也是中層乾部。
她正驚疑不定間,加藤康快步走了過來,向北原秀次笑道:“實習辛苦了,這是要去做什麼?”
他懷疑神樂治綱和某個大佬在隔空利用北原秀次這道具角力,而他們東聯對此持中立態度,隻要彆鬨大了就當看不見,所以總裁不方便表明態度,點個頭就走人了,但他這種人就無所謂了,自然要兩方都結好,順便研究一下其中內幕,問問北原秀次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他必須過來的,算是代替總裁打過招呼,以免造成北原秀次誤認為東聯是傾向於神樂一方的——做事要重視細節,小心謹慎。
但他也不叫北原秀次的姓,就拿他當一般實習生對待,隻是想認識一下結個善緣,方便萬一將來有需要時,可以順利溝通消息——能被大佬們拿來當道具的人,能是一般人嗎?沒有三兩三,大佬們怎麼可能用?
北原秀次不明所以,但東聯的乾部問了也得答,馬上笑道:“您也辛苦了,正準備去人事部查閱點資料。”
這誰啊?東聯主要負責實習生事宜的頭目嗎?記憶力不錯啊,一眼就認出了自己是實習生。
“去人事部嗎?”加藤康揣測著北原秀次去人事部的目的,掃了他的胸牌一眼,嚇了一跳,再仔細一看才看到了“私人助理”四個字,但心中驚意不減——金融廳要保這小子的心意很堅定啊,還特意給他做了個胸牌掛著!
他心中驚訝,但臉上不動聲色,繼續笑道:“那就去吧,多看,多聽,多學,對將來有好處。”說著他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北原秀次,“要是遇到什麼難事急事也可以和我討論一下。”
他感覺這樣就可以了,也算是不著痕跡的搭起了和一方的溝通橋梁。
北原秀次雙手接過名片,看了一眼,馬上笑道:“是,我一定努力,加藤參事。”
這人不錯啊,挺關心實習生的!
武村洋子這才找到機會,連忙上前輕輕鞠躬道:“加藤參事,您好。”
這是總裁麵前的心腹紅人啊!
加藤康看了武村洋子,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是……”
“我是武村洋子,在審核部任二級職員。”武村洋子不敢怠慢,很恭敬地回答道:“目前受丹羽專員指示,協助北原桑工作。”
加藤康真不認得武村洋子,好幾千職員他認不過來,但他也上嚴厲指示道:“要努力做好本職工作,聽從北原君的吩咐,不要給東聯丟臉!”
“是!”武村洋子九十度鞠躬,態度端正無比。
加藤康又向北原秀次笑著點點頭就走了,而武村洋子等他走了才敢直起腰,望向北原秀次的目光有些敬畏了,試探道:“北原桑,您認識總裁……不,您和加藤參事很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