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子又偷偷返回了神樂家,躲進了自己的房間,開始整理屬於自己的所有財產,腦海中反複回響著過去北原秀次常說的一句話——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
是的,天上不會掉餡餅,如果想要,隻能主動去爭,去搶!人生就像渡河,不努力劃漿隻會順流而下,永遠不可能到達幸福的彼岸。
她的神情很嚴肅,這讓百次郎猛然警覺起來,抖著一身肥膘滿是困惑——發生了什麼事?一號主人要和人拚命?
它好像嗅到了空氣中的焦躁不安,走到床邊坐在了那裡,開始拱衛它的小主人,忠心耿耿,而陽子等一切收拾好後,又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考慮如何說服神樂治綱把她送回到北原秀次身邊。
她是必須回去的,不然五年下來,她的歐尼桑都給生米煮成熟飯了,她根本就沒辦法贏!
她設計了多種說服方式,也做了最壞的打算——自己保留了做為妹妹的身份,不行隻能對不起祖父了,逃跑去找歐尼桑,看歐尼桑會不會再次收留自己,至於會不會被抓回來,現在已經顧不上了。
她正在那裡忙著,門被敲響了。她嚇了一跳,連忙把筆記本一合,驚問道:“是誰?”
“是我!”神樂治綱在門外答了一聲。
陽子連忙過去開了門,有些心虛地問道:“祖父,您怎麼在家?”接著她腦筋急轉,這還沒考慮好,要不要現在開口?
神樂治綱一笑,淡淡道:“來看看你。”
“我沒事的。”陽子馬上奉上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猶豫了一秒鐘,決定不等了,直接開口道:“祖父,我想……我想……”
“你想回名古屋去?”神樂治綱隨口問著就進了室內,坐到了沙發上,而百次郎很怕神樂、北原這種人,總覺得他們身上有種讓狗望之生畏的氣質,連忙諂媚一笑,繞到了陽子身後,保持狗仗人勢的資本。
陽子點了點頭,小臉上是少有的堅定,認真說道:“我想過了,祖父,歐尼桑對我的意義非同一般,我不想放棄,哪怕最微小的可能,我都想儘力再試一次!”
神樂治綱緩緩點頭:“那就去吧!”
陽子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圓了眼睛:“您答應了?”
她還以為要經過多次扯皮,表演完心情低落,精神抑鬱以及茶不思飯不想後才會得到同意,沒想到這麼輕鬆。
神樂治綱看了她一會兒,有些無奈地笑道:“陽子,我隻有你一個直係血親了,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你能幸福。”頓了頓,他表情又欣慰起來,“我還以為你會躲在房間裡哭哭啼啼的,現在這樣很好,有點我孫女的樣子了。”
“那您要找的繼承人怎麼辦?”陽子有些感動,心中也有些愧疚,忍不住問了一句。
神樂治綱微微眯了眼,笑道:“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還有時間,你儘量把他帶回來……三年時間夠了嗎?”
三年時間嗎?陽子不敢隨意亂答應,心中開始急速盤算,而神樂治綱又笑道:“三年我覺得可以了,你三年改變不了他的心意,以後也就不會有機會了。”
“為什麼這麼說?”
神樂治綱臉上露出了緬懷之色,輕笑道:“他不會一直心軟,經的事越多,心越硬,現在他還有柔軟的感情,將來可未必了。”
陽子深吸了一口氣,用力點頭:“我明白了,祖父!”
神樂治綱掃了一眼有些淩亂的床,又微笑道:“不用動用你那點小家當,我會讓人給你安排好一切,我一生努力積攢下來的一切早晚都是你的,隨意用就好,不用客氣……要是失敗了就回來,這隻是你人生中的一小段經曆,你也應該有你的驕傲,並不是非他不可。”
“是,祖父,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陽子攥緊了小拳頭,目光投向了西北方,準備再次用北原秀次妹妹的身份回到他身邊——隻要在他身邊,就有機可趁!
自己還沒輸!
…………
北原秀次仍然埋頭於舊文件堆中,對陽子所謂的不放棄並沒有放在心上——他總懷疑陽子有點崇拜他,大概把他當成了童年時期的偶像。
隻是,童年的偶像未必是一生的偶像,也許等成年過後轉頭一看,當年的偶像也不過如此。
這種心態很平常,而且他覺得陽子這年齡應該還沒搞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喜歡,現在雖然很堅定的說著“不放棄”、“這隻是開始,並不是結束”之類的話,但相隔甚遠,一年也見不了幾次的情況下,感情終歸是會慢慢變淡的——也許將來某一天,他們一起喝茶聊天時,他還可以拿這件事來笑話一下陽子,讓她捧著發紅的小臉窘迫好一會兒。
童年趣事罷了,隻是陽子犯了點兒小倔。
他將這事丟到了腦後,心神十分清明,尋找著當年經濟崩潰的珠絲馬跡,繼續完成“考試”,而武村洋子將他要的一疊陳年老資料放到了案頭,但一時沒走,隻是在那裡欲言又止。
北原秀次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麼了,武村前輩?”
武村洋子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北原桑,我剛才聽到一點小道消息,那個……那個大石部長被停職了。”
“大石尾一郎?”北原秀次微微驚訝,接著便不關心了,笑道:“我知道了。”
武村洋子心中像是有貓爪子在撓一樣,她很想知道點細節,遲疑著不肯走,壯著膽子問道:“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北原桑?”
北原秀次微笑道:“提前聽到了一點消息。”
隻是單停了大石尾一郎一個人的職,那就不是丹羽亞利香那邊查出了什麼了,應該是神樂治綱的手筆,估計他也就給東聯的總裁打了個電話,隨口聊了一會兒,約了次高爾夫,最後順口說了一句,八成根本不是正題。
神樂治綱這是在哄陽子高興,也順便還還以前的人情——自己為陽子打過架,還受過一點小傷,現在自己在關東地麵上被人“打”了,依神樂治綱的作派,肯定要有所表示,不然有失身份,這是情理之中。
同時也不排除神樂治綱在順便展示一下肌肉——看,這就是神樂家的力量,再考慮一下,鑰匙隨時等你來拿!
他說的風清雲淡,毫不在意,但武村洋子心中不是貓爪在撓了,而是二十五隻小貓咪一起開撓,真的百爪撓心——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現在也算是你的心腹親信了吧?給我說說細節,讓我也開開眼界。
她很想知道知道詳情,依她的情況,好好混資曆,不犯大錯,大約二十年後能混到大石尾一郎的層次——她是女性,在日本職場內天生弱勢,混不到也正常,而大石尾一郎付出了二十年的努力,就這麼莫名其妙被打落深淵了,前途一片灰暗,她感到很刺激。
她觀察了一下北原秀次的麵色,發現他沒有厭煩之色,忍不住又小心問了一句:“北原桑和重倉銀行關係也很深厚嗎?”
這北原桑真是背景神秘啊,引人神往,神往之至!
北原秀次正低頭又去看那一大串讓人眼暈的數字呢,猛然一愣,問道:“重倉銀行?”
“是,我聽說……我聽說的啊,北原桑!我聽說重倉銀行發來了正式公函,拒絕了以後和大石部,不,大石尾一郎的任何業務往來,據說這是大石那老小子被停職的主要原因。”
北原秀次挑了挑眉,重倉銀行不就是大福工業集團,也就是和泉鈴木財團的核心銀行嗎?鈴木乃希這搞事精又插手了?
我也沒讓你乾什麼啊!原來猜錯了啊,是鈴木那妖精隔空下的毒手,不是神樂治綱。
他無奈道:“我和重倉銀行沒關係,你誤會了,武村前輩。”
武村洋子就差把“不信”兩個字刻在臉上了,這大石尾一郎出身關中,就負責關中業務,和當地財團銀行搞好關係是必修科目,他能無緣無故惹到了重倉銀行,還不是因為你嗎?
不過這有了明確拒絕,她也不敢再問了,生怕北原秀次生氣了反手把她也拍下深淵,趕緊屁顛屁顛又去找資料了——北原秀次是真的能折騰,他要看二十多年前的舊報紙和財經雜誌,忙死她了。
北原秀次想了想,摸出了電話給鈴木乃希打了過去,這次很快就接了,那邊傳來驚喜的笑聲:“哇,北原老爺又舍得給我打電話了,這次是有什麼事吩咐?”
這話讓北原秀次心中微生歉意,他平時沒怎麼關心過鈴木妖精,除了有事基本不打電話,想想確實不太應該——對方也是熟人了,可不是擦屁股的衛生紙。
他把這一點記在心裡,準備隔三差五也問候一聲,嘴上笑問道:“是你讓重倉銀行那邊發的公函嗎?”
“是啊,你在那邊被人找麻煩,咱們是一夥的,我肯定要有所表示,給他個教訓!”鈴木乃希十分理直氣壯,她隻關心她想關心的人,不關心的人隨手擺弄,嬌氣橫生,任性妄為。
北原秀次無奈一笑:“我自己能處理,不過還是謝謝你了。”
“小事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我好歹有重倉銀行16.7%的股份,雖然離解除托管還有好幾年,但我說話還是有點用的,大事辦不了,惡心一下人沒問題……那家夥現在氣死了吧?”
北原秀次笑道:“給停職了。”
他毫無心理負擔,說得很輕鬆,大石尾一郎屬於自己作死,要真是原主那種鄉村少年,怕就給他白欺負了,現在跪了,隻能說遭了報應,不值得同情——大石尾一郎過去輕視彆人,隨手而為,那也彆怪彆人輕視他,也隨手而為一下下。
“停職了?”鈴木乃希的聲音中有了一點點困惑,“這不應該啊,這種事以前不是沒出過,最多該是調職才對,不再負責關中業務,讓他升職困難,怎麼會直接停職了?是還有誰插手了嗎?”
哦?北原秀次覺得剛才八成沒想錯,裡麵還是有神樂治綱的手尾——大石尾一郎跪得不冤,給兩家全日本排得上號的民有大銀行一起懟,算死得相當光彩。
他沒隱瞞,笑道:“可能神樂家也插手了。”
“你其實也算是傳奇人物了,從小山村出來不到一年,人脈已經很深厚了。”電話那頭鈴木乃希嘖嘖有聲,她還以為北原秀次在東京獨自掙紮呢,隔空發力想賣個好,沒想到背後有靠山。
北原秀次沒被妖精的妖語迷惑,隻是一笑:“比你還是差遠了。”
老牌貴族的人脈不可小視,估計鈴木乃希現在動用不了十分之一,等真有一天她掌權了,搞不好可以影響到關中數縣的選舉——這不誇張的,單是大福工業集團本身的員工就可以選出好幾個議員,再加上關聯企業更不用說,這也是財團最大影響力之所在。
外加還有錢,支持誰,誰的選舉資金立刻膨脹,勝算大增。
鈴木乃希輕笑了一聲,算是默認了,北原秀次是能折騰,但畢竟沒底蘊,要在人脈這一項趕上她,沒個二三十年的怕是不好辦。
她笑嘻嘻說道:“沒什麼事我要掛了哦,記得欠我一個小小的人情。”
這真是強買強賣的人情了,原本根本不用她插手,不過北原秀次雖然有點哭笑不得,但也沒在意,聽了聽電話那邊背景音隱隱很混亂,又追問了一句,“你現在在哪裡,旁邊是誰在哈哈大笑?”
“是雪裡啊,好了好了,沒事我要掛了,等你回來!”鈴木乃希直接把通話掐斷了,很是匆忙,而北原秀次拿著手機一時猶疑——家裡老虎不在,自己這條蛟龍也出來了,現在是鈴木這條妖狐在管,不會是集體放羊了吧?春菜沒報告啊,難道叛變革命了?
他有點想家了,估算了一下日子,歎了口氣後又埋頭於舊紙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