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根茂吉態度倒是極好,也一直守著作客的禮節,端端正正跪坐著,這會兒聽到北原秀次的問話,很客氣的掏出了名片雙手遞給北原秀次,認真自我介紹道:“北原桑,你好,我是阪神虎球團事務部的山根茂吉,請多多指教。”
他沒辦法通過官方渠道聯係北原秀次,北原秀次法定年齡還沒成年,公然接觸這有點犯忌諱,隻能通過熟人私下介紹,而他叔叔山根直中明顯在自家道場當大爺當慣了,感覺很不靠譜,但他沒辦法——私下聯係看好的球員,這本來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事,他拐彎抹角能讓北原秀次不得不見他,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還是多虧了北原秀次薄有名氣,拿過玉龍旗上過雜誌,有心人多少都知道他習練過小野一刀流的技法,不然他還找不到這根線。
北原秀次雙手接過了名片掃了一眼,也不意外,隻是本著禮節問題靜待對方把話說完,然後便客氣拒絕,先把理占住了再說他叔叔的態度問題。
山根茂吉看到北原秀次表情淡然,聽到阪神虎的大名毫不在意,心中微覺不妙,有點擔心他有喜歡的球隊,但還是用關西腔笑道:“這次冒昧前來打擾,就是想詢問一下北原桑將來有加入職棒的意願嗎?如果有,也許我能提供一點幫助——北原桑還是非常有潛力的,但我看了北原桑的比賽後,發現北原桑並沒有經過太專業的指導,還有很大提升空間,而我們球團有專業的訓練設施,有經驗豐富的教練團隊,如……”
他話沒說完就被山根直中打斷了,山根直中直接說道:“不用這麼囉嗦,都是自己人,直接說重點就行。”
山根茂吉噎了一噎,很無語的看了他叔叔一眼,但還是很聽話的改口道:“如果北原桑有加入職棒的意願,我們希望北原桑能選擇我們球隊,在簽約金、激勵獎金和年薪方麵,我會為北原桑努力爭取一個好數字。”
北原秀次客氣一點頭,很有禮貌的回答道:“感謝貴球團青眼有加,但我沒有加入職棒的意願,讓您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請用茶。”
喝完茶走人好了,本來還看了福澤直隆的麵子見你們,至少能交個朋友,結果你們都不給福澤直隆麵子,做人真是太不講究了,不可深交。
他拒絕得乾脆利落,直接讓山根茂吉一愣——加入職棒是所有棒球愛好者的願望,你不想加入職棒,為什麼打棒球呢?難道真為了青春熱血?那是哄小孩子的啊!
他懷疑北原秀次不知道職棒收入多麼豐厚,連忙說道:“為什麼不呢?按照聯盟規定,簽約金上限是一億円,激勵獎金是五千萬円,僅這筆錢就相當於普通人一生的收入了,而且現在職棒明星年薪一兩億円大有人在,以北原桑的才能,在未來拿到三億円年薪也不是不可能……拜托請再考慮一下。”
北原秀次第一場比賽投完了全場,球速穩定在了160以上,雖然明顯能看出來缺乏嚴格的訓練,但這更證明了他有極大潛力,所以才一瞬間就吸引了如此多人的關注——和北原秀次未來的價值相比,雪裡打甲子園這種事簡直不值一提,隻是小孩子在胡鬨。
職棒,才是真正的棒球世界!
在日本,高中畢業就可以加入職棒了,但想進入職棒打球,基本上都要通過選秀會,而選秀會是上賽季誰排名最後誰先選。這幾年阪神虎在中央聯盟排名一直墊底,也就是和太平洋聯盟墊底的那位爭一下第一選第二選的問題了,想來等北原秀次畢業了,選到他是不成問題的——這可是高校時期就有160以上球速的潛力新星,嚴格訓練後,將來成為傳奇投手的可能性超過50%!
就算選不到他,隻要和他達成了默契,等北原秀次熬過了新秀期用自由球員的身份加盟球團也可以——兩年而已,北原秀次高校畢業了也才18,棒球這運動又不太耗體力,他少說還能投15年,浪費兩年沒什麼,就當訓練了。
問題隻在於他同不同意。
日本棒球大聯盟也不是執法機構,沒有強製力,也沒辦法強迫球員必須去某個球團打球,選秀完了就是球團和球員商量合約問題了,要是球員堅持不肯簽約,那球團也沒辦法,隻能白白浪費了一次選秀機會——算是兩敗俱傷,這一年該球員就不能打球賺錢了,等明年再參加選秀。
所以,雖然有規定不準私下接觸球員,但普遍情況都是球團私下和球員達成了初步意願,然後在選秀會上才敢選——山根茂吉就是來乾這個的,確定一下北原秀次的意願,為他的未來開好支票。
各球團不缺人,缺的是人才,而北原秀次就是人才,送去美國打職棒都是頂尖一流的了。
至於為什麼不等他高中畢業了再來,160球速的投手能留到高中畢業嗎?彆的球團又不是傻,這玩意從來都是手快有手慢無的,甚至早早投資好了,等將來北原秀次非阪神虎不進,豈不是美滋滋?
阪神虎完全可以“開除”幾名教練,以私人身份專業訓練北原秀次兩年,為了這種17歲就表現出超卓潛質的年輕人,這完全值得——這當然違規,但違規的事多了,當年巨人不就無視選秀,強搶過傳奇投手江川卓嗎?北原秀次就有下一個江川卓的潛力,完全值得冒風險。
山根茂吉或者說阪神虎的誠意很足,開的空頭支票足夠豐厚,這瞬間讓冬美月牙眼一亮——隻要答應了,上限就是一億五千萬円的現金,雖然估計拿不到這麼多,但能拿一億円也很好啊!而且職棒球員受全民歡迎,受到普遍喜愛和尊重,社會地位很高,等不能打了轉職也很方便,比如轉任球團管理層、教練或者當解說都行,收入也都不錯。
要是雪裡能拿到這條件,估計她已經按著雪裡簽草約了,從此再也不用擔心妹妹將來吃不飽了——私下合約沒法律效應,但反悔了對人品傷害極大,也能毀前途,通常簽了後反悔的人很少,容易社會性死亡。
隻可惜雪裡是個女孩子,女職棒球員年薪能有三百萬円就謝天謝地了,不能打了也根本沒什麼保障……
條件是不錯,但她知道北原秀次不會答應,能答應的那個又不能簽,心中很是惋惜,而北原秀次果然再次拒絕了:“山根先生,我心意以決,真的很抱歉。”
他要錢用不著去打棒球,他現在開著純味屋一年就賺好幾千萬円,真奔著錢去,他不如帶著福澤家這幫鹹蛋好好經營餐飲業好了,那還能當老板,不用聽彆人指揮。
這人要是來找雪裡簽約的,那他倒是舉雙手歡迎。雪裡除了吃就喜歡玩,而當運動員也是正經的好職業,能玩又能賺錢買好吃的,自然要同意,但他就算了,他誌向不在於此。
山根茂吉看到北原秀次的態度很堅決,小小年紀聽到巨款連眉頭都不動一下——搶次銀行差不多也就一億円了,這沒理由不動心,而且他真是抱著極大善意來的,這前途真的很好,無可挑剔,雖然加入後第一年年薪是慘了點兒,隻有一千三百萬円封頂,但這是聯盟規定,而且還要看和誰比,一般高級白領一年也就拿這個數,隨後過了新人期前景就很廣闊了,真有實力,一年翻一番,幾年下來拿到過億年薪很正常。
他心中竇疑猛升,忍不住問道:“是有彆的球團接觸過北原桑了嗎?”
沒理由不懷疑,這事太可疑了,他查到的資料很清楚,北原秀次出身於鳥取縣一個貧困家庭,年收入不到百萬円,這一百倍的年收入不放在眼裡,這怎麼可能?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給了更高的價格——他懷疑對象都想好了,追問道:“是讀賣巨人嗎?”
巨人球團劣跡斑斑,號稱職棒最成功的球團,但為了追求勝利不擇手段,沒少乾狗屁倒灶的事兒,違規算是正常操作。
北原秀次剛要一口否認,旁邊一直拿扇子敲手的山根直中開口了,“北原,你是關西人,要加入職棒必須選擇關西的球隊,這一點沒商量!要是有東京的球團找你,馬上拒絕掉他們,更不準加入巨人。”
鳥取縣也算關西,而巨人是東京的球團,阪神虎是關西的球團,雙方是死敵,有點類似皇馬和巴薩的關係——這涉及到日本關東和關西之爭,精英食利階層和草根階層的對抗,不過總體來說,阪神虎一直給巨人按著捶,草根階層完全不是精英階層的對手。
接著他又轉頭對山根茂吉吩咐道:“北原是自己人,你這邊也要儘全力為他爭取更好的待遇,絕對不能虧待了他,明白了嗎!?”
山根茂吉馬上就應了聲“是”,而山根直中滿意一笑,拿扇子一敲手:“那行了,這事就這麼初步定了!好了,接下來就彆說這些俗事了,帶我看看這裡,二十五年還是二十六年沒來了……”
北原秀次給氣笑了,你是誰啊,這事就這麼定了?!你這老小子和福澤直隆是師兄弟,怎麼差彆這麼大,完全是兩種人?你是不是也欠被人砍一刀?沒吃過虧怎麼著?
他伸手止住山根直中起身的動作,微笑道:“山根老先生你先稍等!”接著他轉頭對山根茂吉認真說道:“山根先生,我再說一次,我沒加入職棒的打算,就算打算加入,我也不會選擇阪神虎。”
山根茂吉臉上的喜色頓時消失了,山根直中臉上的表情也猛然難看了下來。在他看來,這是北原秀次不聽話,執意要加入關東的球團了,馬上怒叫了一聲“無禮”就拿扇子隔桌敲向了北原秀次的腦袋,而北原秀次看著扇子過來一動沒動,因為用不著,雪裡在他身後閃電般一探手就抓住了扇子,生氣道:“不準欺負秀次!”
她不喜歡這老頭!
山根直中剛才拿扇子是在斬擊,而且是偷襲,雖然隻是想敲一下北原秀次的腦袋沒用全力,但也沒想到能被人把扇子抓到了手裡,抽了一抽又沒抽回來,頓時更怒了,叫道:“給我鬆手,福澤怎麼教的你們,目無尊長嗎?”
雪裡愣了一下就想鬆手,但冬美也怒了,在旁邊吩咐道:“雪裡,把扇子拿給我。”
這什麼人啊?我們把你當客人招待,你想打主人,瘋了嗎?
冬美的話對雪裡最好用,雪裡沒猶豫就把扇子一把奪了過來,轉頭就交給了冬美:“姐姐,給你。”
山根直中也是練了一輩子劍術的人了,但硬是搶不過雪裡,要不是鬆手及時差點被雪裡拖著趴到桌子上,而山根茂吉連忙扶了他一把,連聲道:“叔父,不要動怒,不要動怒,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山根直中被強按著坐了回去,不過表情還是很難看,靜了靜氣後緩緩說道:“直隆不在了,我有責任管教他的弟子和子女走正途,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沒資格?我在這家道場出入時,你們還都沒出生,給我拿出後輩的姿態來!”
他說到最後成了怒喝,他覺得他真是帶著一片善意來的,簡直就是給北原秀次送錢,沒想到受到這種待遇——他真不是在害北原秀次,隻是給他指條路。
山根茂吉怕衝突擴大,連忙也陪笑道:“你們年紀還小,叔父也是擔心你們給彆人欺騙了,是為了你們好……我叔父是一片好心,你們不要見怪。”
山根直中輕輕一點頭:“沒錯,我是為了你們好,你們也要懂點事!就是你們師父見了我也不敢這樣無禮!”
他是福澤直隆那一代的大弟子,隻是沒有繼承福澤家道場的資格,拿到許可朱印狀後就回了家鄉。他覺得於情於理,福澤直隆的晚輩他打幾下罵幾句完全不成問題——不尊老怎麼能行?他在自家道場,北原秀次這樣大小的弟子真是隨便打。
他知道北原秀次拿過玉龍旗,但那又怎麼樣?高校玩耍一樣的比賽,根本不是職業圈子裡的人,這幫小家夥恐怕沒幾個入了段的,頂多二級、一級的水準。
他不覺得玉龍旗有多重要,又不是拿了劍聖,根本沒把北原秀次放在眼裡,反倒覺得這是帶著大好處來照顧北原秀次的。
他說得理直氣壯,而北原秀次無語——福澤直隆剛昏迷時你在哪裡?這會兒跑出來為了我們好了?
他本來是想好好待客,然後把人好好送走的,但這來了個什麼東西啊?這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聽起來都二十幾年沒見了,大老遠跑來充長輩?這是有病吧?
他直接笑道:“山根老先生,首先,我不是福澤先生的弟子,其次,我們自己的事自己能決定,不用外人插手,你要想做主,想來你也有弟子也有子女,你儘可以去為了他們好——這份好我們消受不起,您自個兒留著吧!”
接著他轉頭對山根茂吉又說道:“山根先生,茶也喝過了,你看你是不是該走了?”
他不想招待這兩個人了,直接開始逐客。
你們回家去好吧,這裡不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