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誌恒的心思縝密,當然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何思明作為唯一打入日本特高課內部的情報員,是寧誌恒手中最重要的王牌之一,又怎麼可能不顧及到他的危險。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寧誌恒自己的一點私心,他如果現在就把情報發送給武漢總部,就算是總部那邊偵破順利,成功抓捕了這五名間諜,可自己遠在上海也撈不到什麼功勞,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好處,反而會將自己手下的王牌暴露在日本人的視線中,權衡之下,寧誌恒又豈能做這樣虧本的買賣。
再說這五名潛伏在武漢的情報員,剛剛安插回去,肯定需要一定的蟄伏期,暫時對中國政府並沒有什麼危脅,現在就大張旗鼓的尋找和抓捕,豈不是欲蓋彌彰!
“你放心吧!你的安全永遠是放在第一位的,任何威脅到你的行動,我都不會予以考慮,這一點你應該相信我!”寧誌恒淡淡的笑道。
“對這些內線的調查和抓捕,我會儘量的延後,同時會從彆的方麵找出他們的破綻,即便是抓捕,也不會影響到你和你老師秋田彰仁的安全!”
何思明長舒了一口氣,心頭的疑慮儘去,不知為什麼,自從兩個人初次見麵,他就對寧誌恒非常的信服。
何思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是不是在笑話我?認為我有點怕死?”
寧誌恒一聽哈哈一笑,然後正色說道:“恰恰相反!你這麼做,我很欣慰!一個優秀的特工,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會仔細考慮行動的後果會怎麼樣,你記住,魯莽並不是勇敢,謹慎也不是怯懦!隻有這樣,你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在敵人內部發揮更大的作用!你明白嗎?”
“明白了!”何思明點頭答應道。
“還有什麼情況需要彙報嗎?”寧誌恒接著問道。
何思明又想了想,再次說道:“還有兩個事情,第一件事,據我的老師講,他的頂頭上司,情報組長今井優誌即將回到特高課,之前他在行動中受到重傷,回到了日本國內養傷,現在已經康複,正在回來的路上,據特高課的一些老人說,這個人老謀深算,很難對付,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我們的工作!”
今井優誌?這個人寧誌恒是有印象的,此人是佐川太郎的得力助手,當初寧誌恒在南京抓捕的日本間諜小組,都是隸屬於他的領導之下。
甚至幾個獨立的棋子,比如永安銀行的協理耿博明,還有後來抓捕的高野諒太和川田美紗,也都是今井優誌親手設立的。
所以說這個老牌特工,直接參與和控製了日本在南京所有的諜報地下組織,是當之無愧的情報頭子。
後來他因為被寧誌恒描下了畫像,而被上海情報站認出,並設伏抓捕,最後受重傷僥幸逃脫,沒想到這個老對手現在又回到了特高課,這會對以後的情報局勢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呢?
“這個情況很重要!今井優誌也算是我的老對手了,看來我們以後又要唱對台戲了!”寧誌恒淡然說道,他是不懼一切挑戰的,對日本人,他一向有足夠的心理優勢,落在他手中的日本情報特工,內鬼間諜不知有多少,哪個逃得了他寧閻王的手心!
“第二件事情,就是我之前提到過的那個日本特工石井之介,他仍然沒有放棄之前的誘捕計劃,這段時間一直在布置陷阱,等待情報站的特工出現,前段時間是在民生大道附近,現在是在北三街一帶,我不知道會不會對情報站產生威脅?”何思明再次提醒道。
他還是覺得要小心石井之介這個狡猾的對手,他的直覺告訴他,石井之介的威脅很大,就像一隻藏在暗處的毒蛇,窺伺著即將出現的的獵物,不小心防範的話,早晚必成後患。
寧誌恒卻是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他決定給何思明說清楚上海情報站的情況,以免他在以後的行動中產生誤判,而陷入困境。
於是經過他的敘述,何思明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上海軍事情報站竟然因為各種原因分成了兩個情報站。
寧誌恒接著說道:“其實在軍事情報處內部,鄭宏伯率領的情報站主要就是以刺殺和暗殺為主,之前在日本占領區發生的那些刺殺案,都是由他們執行的,而因為種種原因,我所率領的情報站是不與他們產生任何聯係的,尤其是鄭宏伯對我是猜忌頗深,就算我向他們提出警告,他們也隻會認為我在試圖插手他們的情報工作,不會予以理睬的。”
何思明不由得苦笑道:“日本人已經侵占疆土,兵臨城下,我們中國人流的血還不夠多嗎?自己人還在相互提防,勾心鬥角,就不能風雨同舟,團結抗敵嗎?”
他到底還是一個涉世不深的熱血青年,對接觸和了解到的一些事情的陰暗麵,很是不解和憤慨。
寧誌恒也是頗為無奈,武漢政府內部派係林立,內耗嚴重,這是長久以來無法解決的事實,就算他本人,也不過是其中一個小卒子,完全是身不由己,如果不自保的話,很難在派係傾軋的鬥爭中生存下來。
“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這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樣,這些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不過如果有最新情況,你還是要及時向我彙報,我會酌情處理的!”寧誌恒吩咐道。
“是!”何思明回答道。
“今天我們的接頭時間有些長了,必須結束會麵了,後天晚上八點,我們再接一次頭,你要把那五個內線的聯絡員相貌都仔細地描述給我,我會畫成畫像存留,以後再想辦法搜捕!”寧誌恒說道。
何思明顯然不知道寧誌恒的這一項特殊本領,他有些疑惑的說道:“要不我在特高課內部,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這幾個人的照片?”
寧誌恒斷然說道:“不行,這樣做太冒險了,記住,你沒有接受過嚴格的訓練,經驗又不足,行動的過程中很容易露出馬腳,所以不要主動的去搜集搜集情報,特高課裡麵都是警惕性極高的特工,你的有心之舉會引起他人的懷疑,你的一切行動都要在保證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才可以進行。”
雖然何思明的頭腦很機敏,但是在行動方麵絕對是弱項,寧誌恒對何思明極為看重,絕不會讓他去貿然行動的。
“是,我一定注意!”何思明回答道。
第二天的中午,寧誌恒的彆墅外停下了一輛轎車,兩個中年男子下了車。
為首的一個身穿軍裝,佩戴少佐軍銜,身後是一位身穿西服的男子。
他們正在憲兵司令部少佐阪田春輝,還有河野會社的社長河野遼介。
阪田春輝看了看眼前的彆墅,目光中閃過一絲憂色,他回身看了看身後的同鄉河野遼介,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這一次他可是被這個同鄉害得不輕。
阪田春輝和河野遼介雖然是同鄉,但是在國內的時候並不親近,隻是來到了異國他鄉,這才走的近了起來,說到底,不過是河野遼介為了找個靠山,而特意奉承交好他。
當然阪田春輝也為河野遼介提供了一些幫助,可是這一次授意警察署抓捕一個無名小卒,卻招惹出來了一位大人物,一個京都藤原家的子弟,那可是日本社會中真正的頂尖貴族,絕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少佐能夠得罪的起的。
在日本社會,一個平民膽敢與貴族為敵,不管對與錯,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階層必定會實施打壓,以維護貴族在社會階層的主導地位。
彆的不說,就是石川武誌站出來找阪田春輝的麻煩,也會讓阪田春輝這個少佐很難承受的,如果事情鬨大了,以後的麻煩會越來越多,隻要有一位有力人士對他出手,那他的前途就徹底斷絕了。
更何況,這位藤原智仁先生竟然還是上原純平將軍的朋友,想一想就是一身冷汗!這樣的人物對付自己隻怕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所以阪田春輝聽到消息後,馬上通知了河野遼介,帶著他來到藤原先生的家中當麵請罪,事情必須要馬上解決,不然等到藤原先生出手,自己可就被動了。
他們兩個人剛一到院門口,就驚動了寧誌恒和易華安,寧誌恒站在樓上的窗戶上看了看來人,隻見易華安上前問了問情況,然後轉身返回,向自己稟告。
寧誌恒也邁步下樓,很快來到客廳裡,易華安稟告道:“是憲兵司令部的阪田春輝少佐,還有河野會社的社長河野遼介前來拜訪!”
原來是這兩個人,寧誌恒點了點頭,吩咐道:“讓他們進來吧!”
自從他知道對方背景的時候,他就沒有在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石川武誌直接通知警察署銷了案子,並拍著胸脯保證,河野會社那邊也交給他來處理,現在看來,這是有了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