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瀚文點頭說道:“現在這個問題終於搞清楚了,接下來,我會通告給南京方麵,讓苦泉同誌進行確認。”
接著他拿起了那張照片,目光很快集中到了當中那個男子的影像上,嘴裡忍不住驚訝地說道:“這就是那張合影照片?影子真是神通廣大,連這件東西都搞到手了?”
夏德言笑道:“影子的能力就不用質疑了,這是剛剛衝洗的,日本人手裡有原件,背麵還寫著共產黨宣言的最後一句,這才導致了這一次危機的發生。”
在寧誌恒的信裡,詳細說明了高杉仁希暴露的原因,還有整件案情的全部過程。
林瀚文點頭說道:“好在日本人內部情報部門的矛盾衝突不斷,高杉仁希被聯合通訊社內部調查,這就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至於這位王興言……”
說到這裡,林瀚文語氣頓了頓,有些無奈的說道:“這還真是有點麻煩!”
“怎麼,你認識此人?”夏德言立時反應了過來,詫異的看著林瀚文。
林瀚文微微點了點頭,這位王興言還真是他的一位故人,不過這一切他不會和夏德言明說。
夏德言也知道不能多問,便換了一個話題,接著說道:“影子同意我們提出的聯絡方式,說他能搞到電台,電信技術也沒有問題,隻是通訊時間要推遲半個小時,定在淩晨零點三十分。”
“同意,看來和我們猜測的一樣,他手裡不缺電台,也接受過電訊的培訓,這樣聯係渠道就沒有問題了,我敢肯定,我們的工作有了影子的配合,一定會順利不少。”
夏德言也是重重的點了點頭,他對影子的能力更是信心十足,當然,影子也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與此同時,寧誌恒也接到了易華安的報告。
“就在五天前,木魚通過聯絡員向左剛彙報了一份調查結果,他已經查明李誌群秘密關押的那個男子身份,這份調查結果已經由左剛彙報給了霍科長。”
易華安回到了上海之後,就重新收回了市區工作的領導權,在和左剛進行交接工作的過程中,左剛把這件事情也做了彙報。
易華安知道寧誌恒一直在關注這件事,為此要求木魚儘快查明此人身份和來曆,現在有了結果,就趕緊回來向寧誌恒報告。
這頓時引起了寧誌恒的注意,他詫異的問道:“有結果了?趕緊說一說具體情況。”
“此人真名叫做馮斯年,之前是上海黑市上的一名掮客……”
隨著易華安的彙報,寧誌恒很快得到了調查的情況,到最後,當他聽到菲利普斯的名字時,馬上就明白過來,這件事情果然是衝著上海情報科來的。
寧誌恒不禁暗自點頭,李誌群這個家夥果然是精明過人,頗有手段,竟然能夠另辟蹊徑,從情報渠道入手,試圖找到上海情報科的蹤跡,要不是自己對他一直心存提防,木魚對這個馮斯年的調查也一直沒有中斷過,不然真的疏漏了此事,搞不好要吃一個大虧了!
不過現在慶幸的是,李誌群去往了南京,被那些公務瑣事絆住了腳,一直沒有回到上海,無法親自處理這件事,事情暫時還沒有惡化。
寧誌恒開口說道:“看來情況有些嚴重了,明天我就回一趟譚公館,看霍越澤是怎麼處理的此事,必須要在李誌群回上海之前,解決這個重大隱患。”
易華安接著彙報道:“同時,木魚還彙報了一些情況,首先,上海站近期在租界裡動作不小,幾天前剛剛實施了一起刺殺事件,目標是一個漢奸商人。”
“這不奇怪,據我觀察,我們這位陳站長可是一位不甘平庸的行動派,他能夠隱忍這麼長時間,我已經很意外了,看來上一次黃立輝事情,讓他們收斂了不少!讓木魚儘量控製好尺度,不要和他們過多糾纏,不然最後自相殘殺,那可就是笑話了!”
寧誌恒早就對木魚下過指令,對上海站的一係列行動,都要做好掩護的準備,暗中給予方便。
“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公共租界總華探長查玉堂向木魚表明,他和李誌群之間有聯係,並追問李誌群近期的行蹤,木魚判斷,查玉堂暗中和李誌群有勾結,請情報科進行調查。”
“查玉堂?”
寧誌恒聞言,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他在法租界裡多次大開殺戒,專門懲治投靠日本人和南京委政府的叛徒漢奸,此舉收效甚大,至今在法租界裡,上上下下各個階層還有報刊新聞的輿論導向,都還沒有倒向日本人和南京偽政府的跡象。
可是沒有想到一向被英美兩國領事館管理的,甚為嚴格的公共租界,竟然會出了這樣一個漢奸貨色,還是總華探長。
“看來公共租界裡人心可是不穩了,總華探長!他可是端著英國和美國人的飯碗,現在就想著改換門庭了,我們的手段還是軟了,以至於各樣小醜都跳了出來!”
寧誌恒的話語裡滿含殺意,如果是一般人也還罷了,可是總華探長這個職位非同一般,他負責管理租界內的交通、社會治安維護、犯罪行為調查乃至方方麵麵,總之一切和中國市民有關係的事務,他都負責。
而且和法租界不同,公共租界裡有足夠的英美駐軍力量,對轄區內的治安有著強大的威懾作用,所以青幫力量被壓製的厲害,反過來,帶有官方身份的巡捕房總華探長查玉堂,他的執行權力就比法租界的總華探長雷達明要重不少。
這樣一個人和李誌群勾結在一起,對藏身公共租界裡的抗日各方勢力都是巨大的威脅,尤其是上海情報科,機關和主要力量都藏在公共租界,這讓寧誌恒頓時感到一股危機臨近,他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審訊室裡,一個中年男子被捆在粗大的木樁之上,渾身衣衫襤褸,被皮鞭抽打的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抽打一下,就會發出淒厲的慘叫之聲,慘不忍睹。
吳世財一臉的鐵青,揮手示意審訊人員停止動作,自己兩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嘴裡惡狠狠的問道:“說,除了你,還有誰和盛誌元有勾連?錢到底去哪裡了?”
這個男子早就被嚇得驚魂失措,要不是綁在木樁上,隻怕癱軟成一團了,此時再經過這一番審訊手段,早就什麼都吐出來了,聽到吳世財的厲聲詢問,趕緊掙紮著發出沙啞的聲音:“我真不知道,盛誌元隻給了我這些錢,現在都在賬戶裡麵了,你可以去公所查賬,至於他是不是藏了暗倉?又怎麼會告訴我?”
原來一切正如駱興朝所料,看著這半年來上海股市一路走高,上海的資金大量湧入股票證券市場,身邊的人紛紛投身其中,賺得盆豐缽滿,見錢眼就紅的吳世財又如何忍耐得住?
可是吳世財隻知道炒股賺錢,但是對具體的操作一竅不通,再加上他是七十六號大特務的身份,不敢冒然進入公共租界,就是偷偷摸摸進了二馬路的上海眾業公所兩次,也不敢逗留時間過長,匆匆忙忙回到了市區。
在這種情況下,他很快找到了滬西區商業聯合會主席盛誌元,盛誌元以前行商時被吳世財敲詐,損失了不少錢財,直到後來偽政府一建立,就投靠了過來,有了這層關係,吳世財才沒有過於盤剝他。
不過隻要是滬西的生意,七十六號都是要插一腳的,盛誌元的公司也不例外,因為盛誌元懼怕吳世財,所以對他一直是刻意奉承,兩個人這才慢慢地熟絡起來。
吳世財知道盛誌元有炒作股票的經驗,還從中賺到了很多錢,於是就讓盛誌元為自己操作股票。
吳世財手上管理的錢財雖多,可都是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公款,自己不過是多拿點兒份額而已,所以一開始投入的並不多,可是隨著股票的上漲,很快就有了大筆的利潤回報,這一下吳世財真的興奮了起來!
天下竟然還有這麼好賺的錢?把錢扔進股市裡轉一圈,就好像能下崽一樣,成倍的利潤就賺了回來,之後吳世財就像正常賭徒那樣,逐步加大投入,最後乾脆把身家都投了進去,甚至還挪用了滬西賭毒產業的收益。
不過盛誌元也不負所望,股票市場一路走高,賬戶上的金額天天增加,吳世財心裡樂開了花。
吳世財如意算盤打得很好,現在主任李誌群去南京,短時期內也回不了上海,自己不用時時交賬,這筆錢財乾脆就扣在手裡去發財,等李誌群回到上海,自己再取出本金填平賬目,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就發了這一筆財。
本來一切都是按照吳世財的想法順利進行,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飛來橫禍,盛誌元在公共租界,竟然被上海站特工刺殺了,這一突發情況,把一切都搞砸了,吳世財頓時失了分寸,這才趕緊下手試圖挽回自己的損失。
此時在上海股票市場炒作股票,大筆的證券交易,都需要雇傭股票經紀人。
這些經紀人都是具有一定資格的中間商人,向上海眾業公所繳納一定的保證金,代理客戶買賣股票證券,並從中取得相當的傭金,
當然,股票經紀人也不是一般人能乾的了的,不但要人頭熟,市場熟,掌握交易的高超技巧,還要有隨機應變的本領,善於用各種手段儘力拉攏客戶。
上海眾業公所是上海目前唯一一家股票交易所,規模宏大,這樣的經紀人多則幾百人,又因為經紀人是個肥缺,所以上海眾業公所規定,不能無端增加經紀人,後來再有想加入的人就隻能等原有的經紀人轉讓資格,付出大筆費用,可是經紀人獲利非常豐厚,有時候就喊出很高的價格也無人肯讓。
現在這位被吳世財嚴刑拷打的人,就是盛誌元的股票經紀人計正誠,據盛誌元生前所說,所有投資的錢財都放在了計正誠的手裡進行操作。
可是盛誌元一死,這些錢就說不清楚了,吳世財雖然很快就找到計正誠討要這筆錢,可是這筆錢畢竟是躺在盛誌元的賬戶上,吳世財無法證明這些錢的歸屬,計正誠自然拒絕了吳世財想要拿回錢財的要求。
倒不是計正誠真有膽子貪沒這些錢財,而是按照程序,隻有盛誌元的死訊確認,然後他的繼承人拿著相關文件,才可以拿回賬戶上的錢。
可是吳世財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手,這些錢財可是他全部的身家,尤其是挪用了滬西賭毒生意的公款,如果拿不回來,不僅賠的血本無歸,更重要的是,李誌群絕不會饒了自己,青幫處理家賊的手段是極為血腥殘酷的,吳世財自己就曾經處置過不少這樣的幫眾,自然清楚後果。
再說李誌群的為人更是刻薄寡恩,敢貪他的錢,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可商量,吳世財深知情況危急,所以乾脆下了狠手,直接把計正誠從租界給綁架到了市區,押入大牢嚴刑審訊。
一番拷打之後,計正誠不得不答應,為吳世財取回盛誌元賬戶上的錢財,當然,這是在違規操作,一旦有人發現,或者盛誌元的家人追究,計正誠就要麵臨牢獄之災。
不過現在生死關頭,被槍頂住了腦袋,計正誠隻能先保住性命再說,在上海灘誰不知道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赫赫凶名,這裡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
可是事情到這裡並沒有完結,原來吳世財在盛誌元的賬戶上隻找到了一部分款項,這些錢甚至還不夠自己填平賬目的本金,也就是說還有大部分錢財不知去向,這讓吳世財幾乎急的發了瘋。
所以他對計正誠再次行刑逼供,可是計正誠在重刑之下,仍然沒有半點線索,這讓吳世財心急如焚。
這個時候,審訊室的門被推開,吳世財手下的一名骨乾,快步走上前來彙報道:“隊長,盛誌元的家人已經控製起來了,幸好我們發現的早,不然這一家人就跑光了。”
“想跑?”
吳世財的眼睛瞪得通紅,這筆錢最後都要著落在盛誌元身上,自己就是用儘所有手段,也要填平這個賬目,盛誌元的家產自然要生吃活剝地吞下去,不然絕過不去這一關。
“走,我就不信撬不開這些人的嘴!”
吳世財一揮手,帶了幾名骨乾快步出了審訊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