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科的消息遞送的很及時,寧誌恒通知了易華安,他的命令在兩個小時後傳達到了木魚的手裡。
匆忙趕回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駱興朝,一回到辦公室,就馬上把崔元風和畢文祥喊了過來。
他首先向崔元風問道:“吳世財這兩天在乾什麼?”
崔元風一直負責在特工總部內部發展眼線,打著日本人的旗號,靠著駱興朝現在的身份,這項工作進行的很順利,幾乎在七十六號裡有實力的乾部身邊,都有他收買和布置的眼線,吳世財作為行動大隊長,李誌群的嫡係心腹,自然更不能例外。
而且這些天駱興朝特意交代過,一定盯緊了吳世財的動向,所以一聽到駱興朝詢問,馬上就回答道:“這家夥這段時間動作很大,他把盛誌元的產業都吞了下去,正在找人接手變現,盛誌元的家人也都抓了起來,關在滬西的賭場裡嚴刑拷打,好像是盛世元在中間做了手腳,隱藏了大部分資產,吳世財要把這筆錢找回來。
還有,他的手下在四處打秋風,抓了幾個滬西商人,正在敲詐勒索錢財,我看他是被這筆錢逼急了,不過他這一次的虧空可大了,要找補回來可沒有那麼容易。”
駱興朝一聽趕緊問道:“知道都抓了那些商人嗎?”
“總共有三個,安峰源貿易行的汪鴻運,順嘉百貨公司的龐興文,還有花錦鄉棉紡廠的老板王昌,都是滬西有些家底的商家,現在滬西的商人們都嚇得人人自危,生怕吳世財找上門去。”
駱興朝聞言不禁有些失望,崔元風對吳世財的監視已經很到位了,可是這裡麵並沒有魏鴻德的名字,他再次追問道:“就隻抓了這三個人?你的那個眼線常山有沒有提到過魏鴻德這個名字?”
常山就是崔元風收買的眼線,此人是吳世財身邊的一個跟班,雖然算不上是親信人員,但很多事情都瞞不住他。
“魏鴻德?”崔元風和畢文祥相視了一眼,他們在上海工作這麼些年,對這位上海有名地產大亨自然是耳熟能詳。
駱興朝接著介紹了一下情況,低聲說道:“情報科已經傳來消息,租界裡的地產大亨魏鴻德在前天中午被人綁架,綁匪一開口就要了三十萬美元的天價,他們判斷,魏鴻德很有可能落在了吳世財的手裡,上峰命令我們,在明天晚上之前找到魏鴻德的具體下落,他們要準備實施營救。”
畢文祥疑惑的問道:“魏鴻德和情報科有聯係?”
駱興朝點了點頭:“難說,情報科在上海裡經營了這麼長時間,租界裡的關係肯定是有不少,也許和魏鴻德就有牽扯。”
“魏鴻德可是上海灘上首屈一指的富豪,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華董,有財有勢,據說身後有英國領事的背景,吳世財敢對他動手,真這麼無所顧忌?”
駱興朝說道:“他現在為了補足虧空,什麼都敢乾,我估計這次他損失的太大,這幾個滬西商人的家底再厚,一時也拿不出這筆錢,所以選擇魏鴻德這樣的大富豪也是很有可能的。”
畢文祥不禁有些咋舌:“三十萬美元!吳世財這真是獅子大開口,我看他這不僅是補回虧空,還要狠狠的撈上一筆。”
崔元風說道:“常山倒是沒有提過魏鴻德,不過他算不上吳世財的親信人員,有些事情不一定都知道,我再去找他問個清楚。”
駱興朝當即說道:“事不宜遲,明天晚上之前,必須要有個結果,對了,還有一個細節,魏鴻德被綁架的時候,綁匪出動了兩輛轎車,最後還把魏鴻德的轎車也一起開回了市區,這是一輛純白色的美國彆克牌最新款,價值貴重,全上海也沒有幾輛,你也可以從這方麵入手,看一看能不能找出魏鴻德的下落。”
這可是一個重要的線索!
崔元風趕緊點頭答應道:“您放心,一個活人好藏,可是這輛轎車的特征明顯,目標也大,我一定能找出來。”
“百利修車行!”畢文祥也好像想起了什麼,忍不住出聲說道。
看著其他兩個人都把目光看向自己,畢文祥趕緊解釋起來。
原來近一段時間上海屢屢發生丟失轎車的案件,很多車主都向警察局報警,因為這些車主無不都是身家豐厚的富商,或者是地位顯赫的政要,他們給警察局不斷的施加壓力,警察局被逼不過,隻好下大力氣仔細調查了一番,他們到底也是地頭蛇,頗有一些手段,還真找到了一些線索。
他們發現了這些轎車的丟失,就是本地的青幫人員所為,甚至都確定了一些可疑人員,都是平常溜門撬鎖的行家,可這些人員還有一個特殊身份,那就是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行動人員,其實也就是吳世財的手下。
他們還調查到,吳世財在滬西開了一間修車行,名叫百利修車行,明麵上做修理汽車的生意,實際上是專門給這些贓車改頭換麵,磨掉引擎上麵的編碼,重新改裝刷漆,最後送往上海周邊地區出手,這種生意無本萬利,獲益豐厚,是吳世財撈取不義之財的另一條途徑。
儘管警察局已經調查到了一些情況,可現在在上海,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勢力一家獨大,尤其是吳世財一夥人胡作非為,氣焰十分囂張,可以說除了日本人控製的東部市區,其他地區的警察都不願意得罪七十六號的人,而且現在南京偽政府的警政部部長,正是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主任李誌群,所以警察局自然不敢再追究下去,這些案子便拖了下來,最後不了了之。
可這些風聲畢竟還是傳了出來,吳世財的手下都是青幫弟子,這些人常年混跡市井,或多或少都有這樣和那樣的毛病,這樣一來,保密工作就難以保證了,消息最後傳到了畢文祥這裡。
開始畢文祥並沒有在意,吳世財為了謀取錢財不擇手段,他也是清楚的,行鼠盜狗竊之事,也是意料之中,現在聽到了魏鴻德座駕的事情,這讓他一下子想起了這件事。
“這家夥倒是生財有道,真是不放過任何撈錢的機會。”駱興朝忍不住感歎了一句,吳世財真不負他這個名字,一輩子為錢財而執迷,貪婪本性都滲到骨頭縫裡了。
崔元風也很高興,這樣一來,他的調查就有了方向,有的放矢,會節省大量的時間,明天晚上之前找到魏鴻德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可是畢文祥還沒有完,他又接著向駱興朝彙報道:“還有一件事,公共租界總華探長查玉堂失蹤了,一起失蹤的還有他幾名手下。
不過查玉堂的失蹤有些蹊蹺,英美兩國領事館都壓製住了消息,各大報刊報社也沒有這方麵的消息刊登,新任的總華探長也已經上任了,碰巧的是,他也是前天失蹤的,正好和魏鴻德被綁架是同一天,您說,二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係?”
“不會!”駱興朝斷然說道,他剛剛從易華安那裡得到了確切的回信,自然知道其中的內情。
於是他把事件的一些情況向兩個助手仔細敘述了一遍,接著說道:“這一次的情況很危險,查玉堂手裡確實掌握了一些秘密材料,對情報科有很大的威脅,還好我們及時查明了馮斯年的身份,情報科向菲利普斯示警,最後由情報科出手,菲利普斯配合,解決了此次危機,這件事情我們的功勞不小,上峰對我們的表現非常滿意!”
“太好了,總算一番辛苦沒有白費!”崔元風和畢文祥大喜過望,他們對這件事情持續調查了兩個多月,現在能夠有這樣一個圓滿的結果,自然都是備受鼓舞,興奮不已。
“好了,事情都交代清楚,時間緊迫,你們各自行動吧!”
上海法租界裡的顧公館裡,季宏義坐在顧軒的下首,他對麵坐的,正是魏鴻德的夫人和他的長子魏習林。
魏鴻德年事已高,現在家中的生意大多交給長子魏習林打理,這一次父親出了事,魏習林作為家中的長男,自然是擔負起救父的責任,這兩天一直在到處奔走籌集資金,今天接到了季宏義的電話,急忙趕到了顧公館。
魏習林剛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季先生,還是您有辦法,這麼快就兌換到了這麼大筆美元,真不知道如何感謝您!”
季宏義擺了擺手,沉聲說道:“魏公子客氣了,魏老先生和我師父是多年的至交,他出了事,我們自然是義不容辭,錢就在這裡,你清點一下!”
說完,從腳下提起一個皮箱,放在桌案上,輕輕解開皮扣,打開了箱蓋兒,推到魏氏母子的麵前,說道:“魏夫人,魏公子,你們查驗一下,總共十五萬美元。”
魏家人之前就已經將價值十五萬美元的法幣和日幣彙到了季宏義名下的公司賬戶上,這次的貨幣兌換就算是順利完成了。
魏氏母子當然不會真的查驗,魏習林直接將皮箱蓋掩上,忙不迭的感激道:“太好了,早就聽說季先生的聲名,不僅是顧先生的得力助手,更是上海商界的翹楚,今天多蒙您的援手了,對了,不知道您這幾天的調查進行的怎麼樣,綁匪到底是什麼人?能夠安全將家父送回來嗎?”
顧軒聞言,心中也是擔心綁匪會不顧江湖規矩,拿了錢還要撕票,於是也出聲問道:“是啊,宏義,這兩天都查到了些什麼?”
季宏義當然不會多說,儘管他和寧誌恒已經判斷是七十六號的流氓頭子吳世財所為,可是畢竟還沒有經過驗證,季宏義也不想讓魏家人知道太多,不然自己難以插手其中。
於是開口說道:“對方留下的線索不多,時間又太短,我沒有調查到什麼實質的情況,目前隻能判斷不是租界裡的勢力所為,我估計多半是市區那邊的黑道勢力。”
魏習林當即點頭,同意季宏義的看法,他也是精明之人,對這件事也有自己的判斷,說道:“對,季先生說的不錯,家父在租界經營多年,租界裡的人多少都給些麵子,而且他們要求交款的地點就在滬西的藍家橋,我想應該是市區裡的青幫弟子所為。”
魏夫人借機趕緊說道:“顧先生,這一次綁匪特意要求讓習林自己一個人去交款,我實在是有些不放心,滬西可是有名的‘歹土’,匪盜橫行,治安情況混亂,什麼樣的惡徒都有,如果綁匪拿了錢不放人,甚至把習林再給扣下來,那樣一來,我們魏家可就全完了。”
顧軒一聽,也覺得有些道理,如果真碰到不講江湖道義的綁匪,所謂錢財迷人眼,這麼大筆錢財輕易入手,難保不會生出得隴望蜀的心思,如果再對魏習林下手,接著勒索錢財,那魏家就是雪上加霜,再也翻不了身了。
魏習林本人也頗為擔心,他們母子這次過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請顧軒出手,既能夠保證魏習林的安全,又能夠順利的贖出魏鴻德。
顧軒看向季宏義,蘇北幫如今雖然是他說了算,可是實際上,他手中的力量已經不及季宏義控製的幫眾,而且他知道,季宏義手中有一批能打能殺的親信弟子,這件事還是要著落在這個弟子的身上。
他出聲說道:“宏義,我看,還是你帶人暗中保護魏公子去滬西交款。”
“您放心,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季宏義見師父發了話,趕緊點頭答應道。
然後又看向了魏習林,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開口說道:“市區那邊畢竟不是我們的地盤,尤其是滬西地區,確實是風險太大,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我的意思,為了安全起見,魏公子就不要出麵了,我和你身形相仿,如果魏夫人和魏公子信得過我,那就由我代替魏公子去交款,你們看怎麼樣?”
魏氏母子一聽都是喜出望外,他們沒有想到,季宏義竟然願意親自出馬,這樣一來,事情就再穩妥不過了,魏習林趕緊起身向季宏義深施了一禮:“太感謝季先生了,那一切就拜托了,不是我貪生怕死不敢去滬西,隻是我隻會拿筆杆子,手無縛雞之力,真要是遇見突發情況,就隻能束手待斃了。”
顧軒看著季宏義一口答應下來,知道他素來做事穩妥,心思縝密,自然會有自己的布置,安全上倒是不用擔心,於是也滿意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就這麼定了,季宏義,一切要多加小心,多做些安排。”
“是,您放心!”季宏義點頭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