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隔得太遠,交通又阻塞得十分嚴重,關於楚義帝熊心的事,項康隻能是領著自己麾下的幫凶走狗儘量推演周密,安排可靠或者必須人手去執行,然後就再沒有辦法左右事態的發展,老實躲在關中等待消息回音。
在此期間,漢軍當然是抓緊時間完成了既定的擴軍計劃,招兵買馬,收編降卒,將入關時的三萬多軍隊一口氣擴大到了十五萬之多,還靠著秦始皇和胡亥留下的龐大庫藏,沒費什麼勁就把新軍給全部武裝完畢,隻可惜士卒還缺乏訓練,暫時無法立即形成足夠的戰鬥力,再加上漢軍又得接替秦廷承擔起抵禦匈奴的重任,必須得在隴西、九原和雲中郡等地留下足夠的兵力守衛,所以漢軍真正能夠用於爭霸中原的機動軍隊,最多也就十萬左右,總體的兵力數量也依然不及窮兵黷武的西楚軍隊和趙齊兩國。
兵力不夠充足和漢軍的內政策略關係很大,項康從來就不是喜歡窮兵黷武和濫竽充數的人,漢軍決策層也一致認定應該把關中、漢中和巴蜀之地當做大後方建設,並沒有窮征適齡男子入伍竭澤而漁,很小心的給民間留下了大量的勞動力生產建設,結果這麼做也不是沒有回報,在有足夠人力耕種的情況下,本來就被戰火破壞不大的漢軍控製地,今年已經幾乎可以肯定是一個不錯的年景,能夠在秋收時獲得大量的糧草補給,在糧食方麵奠定漢軍爭霸天下的基礎。
除此之外,項康最為關心的新式農具推廣和改革主食的工作也都進行得十分順利,提前發明的曲轅犁和人力犁才剛開始向民間推廣,很快就收到關中地主百姓的拍手歡迎,耕作技術直接進步了一大截,來年春耕也肯定會大量運用這些先進農具。而當每一個亭都強製配備了石磨給百姓免費使用後,饅頭、烙餅和刀削麵等麵食也以閃電般的速度受到了漢地百姓的歡迎,原先隻是輔食的小麥也水漲船高,迅速成為漢地百姓的主食之一,在很大程度上平抑了漢地稻米價格,給窮苦民眾減輕了生活成本。
另外漢軍隊伍裡的將士也享了福,尤其是在軍隊拉練時,漢軍將士再也不用隻吃什麼曬乾了的米飯或者黏糊糊的黃米團,直接啃上了饅頭烙餅,有時候還能吃上發酵麵粉製成的包子打牙祭,飲食質量直線上升,漢軍將士幾乎人人拍手歡迎,同時麵粉製品的充饑耐餓優勢,也逐漸在軍隊訓練中體現了出來。
仍然還有讓漢軍決策層棘手的問題,首先就是人心的歸附力度還不夠,沒有了項羽坑殺秦卒和火燒鹹陽,秦地民眾缺少統一的仇恨目標,自然也就不是那麼容易接受項康這個外來戶。其次是漢軍的核心骨乾幾乎都是關外人,遠離家鄉親人定居關中,說沒有思鄉情緒那是自欺欺人,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漢軍的軍心士氣。第三則依然是秦廷遺民還有許多人在懷念前朝,成為埋伏在漢軍內部的不定時炸彈。
對此,項康也沒有什麼特彆有效的辦法,僅僅隻能是在寬大刑法和減免徭役方麵做文章,徹底廢除被趙高修改得麵目全非的苛刻秦法,重新製訂簡單和相對溫和的秦法,同時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土木工程,減輕秦地百姓的徭役負擔,以此安撫百姓,收買民心。
另外項康還犧牲了自己的享受,封存了除鹹陽宮外的所有關中宮殿,廢除專門飼養珍禽異獸的上苑皇家公園,最大限度減少宮廷開銷,間接減輕百姓負擔,又將除鹹陽宮外的所有宮女放回民間,儘量把這些年輕美貌的宮女許配給漢軍將士,既以此籠絡軍心,又減輕錢糧負擔和增加人口。——因為這事,項康也沒少挨自己嶽母之一的魏媼在背後數落,“天生就是窮命,有宮殿也不知道自己享受,你不要可以送一座給外姑我啊!”
軍心方麵,項康還又當眾許諾,答應遲早有一天要打出關中,救回漢軍將士的家眷親人或者讓漢軍將士返鄉定居。而對於秦廷遺民這方麵,項康則是心狠手辣,一旦發現有反叛者立即斬殺,絕不寬恕,同時重賞任用真心願意為自己效力的秦廷舊臣,胡蘿卜加大棒,拚命分化和籠絡秦廷遺民。——當然,這麼做注定見效緩慢,徹底消除秦廷影響注定是一個任重道遠的問題。
漢軍的外部環境也不容樂觀,因為南陽漢軍覆滅太快,項康打算把一個殘破南陽留給劉老三的計劃受到巨大影響,大量的人口和錢糧沒能及時疏散或轉移,讓劉老三順利獲得了大半個沒被戰亂破壞的南陽,成為抵在了項康腰眼上的一把尖刀。而英布南下到了南郡後,也迅速控製了處於半空白狀態的南郡和長沙等大片土地,同樣成為了項康身旁的一個威脅。
北線也一樣,順利拿下了太原郡的司馬欣與項羽關係親密,幾乎沒有與漢軍和解的可能;已經順利拿下雁門的章邯倒是可以爭取的對象,可究竟能不能爭取過來項康也沒有這個把握;董翳就更彆說了,封地目前全被漢軍掌握,注定要和漢軍不共戴天,拚一個你死我活隻是時間問題。
東線的情況不用說就是最為惡劣,司馬卬的屁股一直還堅定的坐在項羽一邊,雖暫時還沒有和項康開戰的打算,可是到了項羽揮師東進的時候,司馬卬的軍隊幾乎鐵定要和項羽並肩作戰。同時司馬卬身邊的申陽,也是漢軍東線的隱患之一。
惟一的盟友趙國也在不斷惡心項康,公然威逼項康承認趙國對上黨郡的領土主張,又堅決要求項康出兵北上攻打司馬欣和章邯等人的聯軍,項康雖然派陳恢和趙國虛與委蛇,儘量拖延翻臉時間,可是因為漢軍根本騰不出手來北上對付關中三王聯軍,還有項羽對趙國的直接威脅,趙國和項康徹底翻臉,也同樣隻是一個時間問題。
在這麼惡劣的外部環境麵前,項康當然無比希望自己的計謀能夠成功,順利促使堂兄項羽象曆史上一樣直接乾掉熊心,讓自己獲得更為廣闊的外交縱橫空間。結果也是蒼天無眼,揚惡欺善,才剛收到章邯、董翳聯軍順利拿下代郡的消息,還沒等項康為代郡失守後趙國肯定會倒向項羽犯愁,關外就傳來了熊心暴病而死的喜訊。
“暴病而死?暴病而死?”項康先是大叫了兩聲,然後狂笑說道:“我阿兄果然還是有了一點長進啊,竟然知道找借口遮掩了!好一個暴病而死,我就不信了,紙裡就一定能包得住火,真相沒有大白於天下那一天?”
大喜之下,項康也沒猶豫,馬上就這個喜訊向自己的幾個親信公布,結果陳平和周曾等知情人聽了當然也是欣喜萬分,都知道天下大勢很快就要轉向為對漢軍有利,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給項伯派去了信使的張良卻是莫名其妙,驚訝說道:“這怎麼可能?義帝不過十七八歲的年齡,怎麼可能會死得這麼突然?”
“子房先生,這都是托了你的福啊!”
項康再不隱晦,這才終於把自己派人冒充張良信使去和項伯項大師聯係的前因後果對張良仔細說了,張良聽了瞠目結舌,過了半晌才十分無奈的說道:“大王,下次做這種事的時候,能否先告訴外臣一聲?”
“子房先生恕罪,一是當時你還在漢中,來不及征求你的同意。”項康笑著謝罪道:“另外我也有些擔心你顧忌韓王安全,不願意這麼做,所以就先斬後奏,假冒了你的名譽,還請你千萬不要介意。”
言罷,項康又趕緊說道:“不過子房先生放心,在給我季叔的書信上,我用你的名譽替韓王求了情,還暗示他說你願意繼續給西楚軍隊充當內應,換韓王不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阿兄和我季叔肯定不會再對韓王下毒手了,隻會把他當寶貝一樣供著。”
張良不答,還是在仔細盤算了許久之後,張良才說道:“多謝大王考慮周全,按理來說,韓王他應該隻會更加安全。但是漢王,你有沒有考慮過這麼做的危險後果?”
“什麼危險後果?”項康一楞。
張良輕歎了一口氣,然後才說道:“漢王的妙計確實高明,外臣也可以肯定,一定是因為伯兄痛恨義帝答應幫你殺他,才極力鼓動西楚王不計後果的殺害義帝。可是漢王千萬不要忘了,西楚王的身邊也不是沒有能人,不會不告訴西楚王殺害義帝的種種不利後果,以西楚王的脾氣性格,嘴上倒是肯定會無比強硬,死不認錯,可是心裡卻未必不會萬分後悔。”
“如果西楚王心裡後悔,那就一定會有人倒黴了。”張良笑笑,繼續說道:“西楚王心裡後悔,就一定要找一個出氣筒泄火,漢王覺得,誰最有可能會成為西楚王的出氣筒?”
惡有惡報的項康臉色頓時變了,也用腳指頭思考就知道項羽一定會拿自己這個惡貫滿盈的堂弟當出氣筒。張良則是乘機報複項康敗壞自己的名聲,又笑著說道:“估算時間,西楚王的傷勢就算沒有徹底痊愈,也起碼不會影響統兵作戰了。現在關外諸侯或是懼怕他的威勢,或是冀圖趁火打劫,再或者就是象劉季一樣,害怕你將來報複,見西楚王進兵關中,漢王猜一猜會有多少諸侯聯手攻你?”
項康臉上再沒有半分喜色,表情還開始哭喪,張良卻益發的幸災樂禍,說道:“如果漢王當時問一下外臣的意見,那麼外臣倒是肯定會勸諫你幾句,讓你彆這麼快急著激怒西楚王。”
“因為眼下的情況,是西楚王越晚出兵關中,天下形勢就越是對你有利,道理也很簡單,關外諸侯人心不齊,時間拖得越長,就越容易生出乾戈矛盾,讓漢王你有機會象收拾魏豹、柴武一樣,把他們各個擊破,即便西楚王強行把他們凝聚成團,關外諸侯也會因為各種內部矛盾和利益不同,形如散沙,減輕你的壓力。”
“可現在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張良笑得益發的幸災樂禍,說道:“司馬欣、劉季、英布和申陽這些諸侯王剛拿下他們的封地,進取心還很強,有機會肯定想殺進關中搶一把儘量多撈油水。董翳盯著你的上郡和北方土地,章邯雖然明白你想拉攏他,卻害怕西楚王不會輕易下定決心,趙國惱恨你不幫他們救太原和代郡,夾在中間的司馬卬更不敢得罪西楚王,他們和西楚王一起殺來的時候,大王你打算如何抵擋?”
張良的戰略目光確實遠比項康長遠,一番話說得項康是麵如土色,不得不後悔自己的操之過急,過早激怒了自己的暴脾氣堂兄,沒給自己留下太多的緩衝準備時間,旁邊的陳平和周曾也是麵麵相覷,也這才發現自己過於心急,隻想著消除項羽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優勢,卻忘了主動權仍然還在項羽一邊,項羽發起飆來,項康目前抵擋起來還十分吃力。
仍然還算好,張良已經不象以前那樣對項康滿肚皮不滿了,幸災樂禍了一番過後,張良又說道:“不過漢王也不用擔心,現在你還有亡羊補牢的機會,可以暫時穩住西楚王,讓他把火氣灑到彆人頭上。”
“子房先生,小王該如何亡羊補牢?”項康趕緊問道。
“當然是趕緊給西楚王樹立一個敵人,讓他替你承擔西楚王的滔天怒火。”張良沉聲說道:“這個敵人也是外臣早就為漢王你謀劃好的盟友,隻是時機還不夠成熟,所以沒在漢王你麵前提起,可是現在的情況,漢王你也隻能是趕緊把他們拉出來替你分擔壓力了。”
“子房先生說的,莫非是齊國的田市和田榮?”陳平接過話頭,不動聲色的問道。
“正是他們。”張良鄭重點頭,說道:“田市和田容各為齊王齊相,可是西楚王在洛陽分封諸侯時,卻剝奪他們的齊王頭銜,改封為膠東王,又封田都為齊王,掌握齊國的膏腴之地,他們肯定深恨西楚王入骨,隻要有機會,就一定會出兵攻打西楚王的背後。”
“既然現在西楚王有很大可能出兵關中,漢王你就應該趕緊派遣使臣去和他們聯係,和他們締結盟約,約定前後夾擊西楚軍隊,讓他們在西楚王出兵西進的時候,乘機出兵攻打彭城,讓西楚王首尾難顧,西楚王聽到消息後必然大怒,肯定會優先出兵攻打近在咫尺的田市田榮,漢王你也可以乘機贏得時間合縱連橫,分化關外諸侯。”
項康仔細傾聽,還是在張良說完了之後,項康才說道:“辦法倒是一個好辦法,田市和田榮他們也的確是我們的天然盟友,有很大希望爭取過來,可是時間上恐怕已經來不及了。還有,我們如何才能讓我阿兄知道這件事,難道又要請子房先生你出麵告密?”
“告密的事,偶爾做一次就行了,外臣什麼事都派人去告密,西楚王也遲早會生出疑心,所以還是讓外臣這個內奸暫時留下來,等以後再為西楚王效力吧。”
張良又笑了笑,然後才說道:“大王,你今天不是收到急報,說代郡已經失守了嗎?乘著這個機會,趕緊派使臣借道趙國去和田市、田榮聯係,你的使臣路過趙國的時候,趙國恨你不救他們,又急著討好已經改口寬恕他們的西楚王,一定會把你的使者拿下獻給西楚王,你和田市、田榮他們的密謀,不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被西楚王知道了?”
項康終於轉憂為喜,大笑道:“虧你子房先生還再自稱不擅計謀,你的這個陽謀,比我們的陰謀管用得多啊。”
張良微微一笑,然後又換了一幅嚴肅麵孔,說道:“漢王,天下諸侯之中,目前恐怕也就隻有田市和田榮會死心塌地的幫著你對付西楚王,所以無論如何,這次你都絕對不能對田市和田榮見死不救,隻要確認西楚王出兵討伐他們,你一定要立即采取相應的動作,出兵攻打你周邊堅決站在西楚王一邊的諸侯,逼著他向西楚王求援。如此既可以替田市和田榮減輕壓力,讓他們可以長時間替你牽製西楚王,也可以讓你周邊的諸侯都看一看,幫著西楚王和你做對,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項康想都不想就立即點頭,然後又趕緊說道:“子房先生,我必須先做小人,向你道一聲罪,關中通往南陽的道路太過狹窄漫長,糧草轉運艱難,劉季匹夫又過於奸詐,我就算出兵立威,也不太可能會選擇出兵南陽,儘快替你救回韓王。”
“大王不必解釋,外臣明白你的苦衷。”張良還是無比的好說話,又說道:“如何救回韓王,外臣心裡也有了一點主意,隻不過時機還不夠成熟,待時機成熟時,外臣再請漢王出手幫忙。”
項康趕緊一口答應,拍著胸膛保證一定會儘全力幫張良救回韓成,然後項康又趕緊和張良、陳平等人仔細商議,決定了一個出使膠東禍水東引的計劃,安排人手付諸實行。
最後,還是在把出使膠東的使者派了出去以後,項康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暗道:“是不是太過份了?我派出去的使者平均傷亡率,恐怕已經比攻城的先登死士傷亡率更高了?再這麼下去,還有誰敢給我去當使者?”
發現了自己這麼做似乎有些不妥後,項康也很快就拿定主意,決心再給已經為自己犧牲的漢軍、少帥軍使者家眷增加一些撫恤,也順便看看他們的女眷中有沒有與自己年齡品貌相當的,接來由自己親自照顧,讓自己以後派出去的使者可以後顧無憂,放心的為自己效力和犧牲性命。
順便說一句,這一點倒也不是項康好色,而是張良周曾等人都已經拐彎抹角的給項康提了醒,勸項康晚上也多辛苦一下,多弄一些兒女出來,然後才可以利用兒女親事,或是籠絡親信,或是結好諸侯,增加漢軍的凝聚力和項康的政治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