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勞簡的角度,他身上兩樁事,到此就算都了了。
總結起來大約功過相抵,沒折也沒賺,隻是最後莫名“得罪”了老班長,同時為蔚藍帶來了一個叫做韓青禹老實孩子。
老實,是的,至少從今天“審問”的過程看,這孩子簡直有些老實過度。
就連團長李王強都替他遺憾,覺得孩子當時要是能多來上那麼一兩句場麵話:
比如“我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傷害我以後的戰友”或者“為了蔚藍上所有在呼吸的……”之類。
上頭一定更高興,更樂意多給點兒,給樹成典型。
可是呢,他偏就說隻有七成把握,偏就說要是能選的話會一直躲著,偏就說隻是為了活下去……這,典型就不好樹了啊。
李王強一麵遺憾,一麵想著,可我怎麼就這麼喜歡這孩子呢……這裡頭,大概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個吧。
畢竟咱自己,也是農村老實孩子出身啊,而且也是被人威脅騙進來的。
如今隻願他融合度測試,能出來個B級以上的結果,就一切都完美了。
另一方麵,勞簡也覺得韓青禹今天太老實了,甚至包括他說他那些事,客觀想想也都是真的。
“可是他明明就是個匪性子啊……唉,所以我在這裡頭到底是乾嘛的?我這到底是犯的哪門子賤哦?!”
勞隊長尋思著,再繼續這樣待下去,大概是不行了,再待說不定哪天就又莫名其妙欠上第三次大恩了,那我哪找女兒去?
總之一條,就是得趕緊回目擊一線去扛正麵,才好把大學物理老師的尊嚴和麵子都打回來。
你以為他為什麼每回不是被擊飛就是吐血?人一生執著,就是扛正麵啊。
歸隊申請當場寫好,上交軍裡,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待。
一方麵等歸隊批複,另一方麵,勞簡也在等上麵對於“那份功勞”的最終核實和等級界定。
“這沒辦法不好奇啊”,辦公室裡,勞簡跟李團長以及幾位團參謀研究,說:“新兵裡這樣的大功,很多年沒有了吧?”
“嗯,反正核查出來,勳章是拿定了。”李王強篤定過後想了想,說:“就是不知道到底給哪一級。”
蔚藍的勳章,名為“蔚藍守護”,隻有六級。
其中“鐵質蔚藍守護勳章”軍級可以核定頒發,所以相對多一些;往上,銅質和銀質勳章,就需要華係亞最高議事團親自審批了;再金質蔚藍守護,以及至高的“星耀蔚藍勳章”,都需要國際性質的蔚藍聯盟最高議事會親自審批頒發。
所以聯軍內部其實一直有人詬病蔚藍的勳章太難拿。
總結就是:摳。
畢竟一枚蔚藍守護勳章,意味著太多了,工資次要,軍銜考核加分也次要……最重要的是戰需之外的那份源能補貼啊。
蔚藍聯軍源能分配製度由兩部分組成。
一是戰需,即戰鬥需要,戰士們平常每月統計上報一次戰鬥損耗,由上頭審核,儲備站補給;
二是各種補貼,比如重要職務補貼,軍銜年度補貼等,還有就是蔚藍守護勳章持有者的等級定額補貼。
這其中“二”這部分,即戰需之外的部分,可以用於日常對身體的溫養,也可以用作特彆訓練,對於個人底子和實力的成長,太重要了。
“也不知那孩子最後能拿個什麼色的。”辦公室裡有人說。
“嗯,反正要是隻給個鐵質的……我是一定要去軍裡鬨的。”李王強說話滿滿一股子自家孩子受不得委屈的味道。
團參謀長笑起來,“那萬一他拿了個值錢的呢?”
這是聯軍內部多年來因為各種羨慕嫉妒恨而產生的,一個關於蔚藍守護勳章,戲謔的說法:廢銅爛鐵不值錢,金銀才值錢。
話是這個意思,通常都是拿不著的人,用來開玩笑擠兌人用的……團參謀長這會兒故意給李團長和勞簡“添堵”呢。
因他這一句,勞簡不由自主想了想自己的那兩塊黑鐵片,那可都是他這些年一直堅持扛正麵,好不容易才扛出來的。
李王強也默默數了數自己的一銅三鐵。
那要是真給來個值錢的……按蔚藍的禮儀製度,以後佩章見麵的特殊場合,可就得是他們倆隊長團長先敬禮了。
“欸”,這時候,一名團參謀突然說,“就他一點沒碰戰利品這事,你們覺得說得通嗎?”
“嗬,怎麼說不通了?!那你覺得他應該拿什麼?源能塊還是裝置,他當時懂嗎?他拿了有什麼用?!”
勞簡一下有些激動了,反應過度,搞得團參謀一陣尷尬。
然後,“咦?我怎麼又這麼維護他?!哎喲我真是犯賤啊。”勞隊長對自己都有些無奈了,忙抬手對老相識表示抱歉。
“那,孩子不是怕嘛,自己都說了。”
“是啊,而且他其實也拿了的,最合理的,拿了防身的刀和錐刺……隻是因為害怕,後來又送回去了,聽說這和上麵的現場痕跡鑒定結果完全一致。”
全場幾乎都在幫腔,畢竟事實和道理是這樣,而且,那是425自己的孩子啊。
“好了,都不用幫著解釋了,小劉也就隨口一說,這事完全沒問題的……而且,其實我們都應該慶幸他沒拿才對。”團長李王強最後笑著,賣了個關子。
等到眾人目光都彙集過來,才繼續說:“你們想啊,孩子也不懂,不知情的情況下要是真拿了……回坑裡趴著的時候,把那個引爆器拿出來研究研究,按幾下……”
這角度有點刁鑽了,但是眾人一想,還真有些後怕。
“這要不湊巧的話,轟一聲,你就沒了。”李團長轉身看向勞簡,針對說:“知道嗎?所以,這也算饒命之恩了。”
這也行嗎?恩,還可以這麼強行的嗎?!勞簡都快瘋了。
…………
基地訓練場外有一棟三層小樓,是專門給教官們住的,方便他們隨時觀察訓練情況。
總教官張道安的辦公室在二樓。
溫繼飛從樓下過。訓練就快開始了,因為青子今天被人喊走的關係,他一個人轉了轉,現在正準備去訓練場。
“欸,那個新兵。”
張道安從樓上窗戶探身出來,喊他。
溫繼飛聽到了……裝作沒聽到,繼續走。
“欸,那個瘟兵。”張道安喊禿嚕了,看見溫繼飛腳步加快,連忙改口,大聲喊:“新兵溫繼飛……立正……向後轉,抬頭。”
被點名,溫繼飛沒轍了,隻好照做,敬禮然後訕笑看著樓上,“張總教官好,您喊我?”
“好,你小子彆跟我裝啊,你就故意的……”張道安今天似乎難得地心情不錯,笑著說:“喊你之前,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跑,怎麼著……”
“是吧?”溫繼飛接過去,敬禮然後大聲道,“很榮幸,沒有讓總教官失望。”
張道安懵一下,“你還挺高興啊……你這什麼邏輯啊?”
“報告總教官,您覺得我會跑,我果然如你所願地跑了”,溫繼飛以一種士兵應有的飽滿精神狀態,和那種抑揚頓挫的語氣,大聲喊道,“我覺得,這大概也算是一種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