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華係亞2號科研所,辦公區域的出入口側邊有一個日夜不息的壁爐,爐火熊熊。
辛搖翹經過,把手上其實才剛拿到不超過十五分鐘的白皮文件扔進爐中,包括照片。
站著,看它燃儘,然後離開。
蔚藍關於“科研檔案文件決不離開辦公區域”的規定起始很早,大約從科研所防衛還不那麼嚴密和強大的時代,就已經開始了,而後一直延續,變成眾所周知的慣例和準則。
乍看起來,這項規定似乎主要是對文件的保護,但是長久的實踐後,統計結果證明,這其實更多是對人的保護。
儘量讓家庭離機密更遠一些……大約是這樣。
樣式普通的五層家屬樓,警衛識彆,一道,二道,三道,辛搖翹噠噠噠,開始爬樓梯,目標三樓,是家。
其實在2號科研所內部,知道辛搖翹有一重身份是蔚藍華係亞議事團議長渠重時外孫女的人,並不算太多,當然也不很少,大約就那麼十幾二十個;
然後,知道她歸屬蔚藍次一序列的人,要少一些,不超過十個;
最後,知道她其實同時還歸屬第二戰鬥序列,擁有兩大蔚藍科研家族唯一A級融合度的人,就更少了,攏一起也不超過五個。
以上知情人數統計全部包括她爹她媽她伯伯。
“喂,外公?”到家,爸媽都上班不在,辛搖翹撥了一個特殊線路電話,趴在沙發一頭喊道。
“辦公時間,請叫我議長。”不是秘書接的,對麵的聲音隱隱帶著笑意,但是故作嚴肅和官方。
“議長外公。”
“……誒,什麼事啊?”
“我想你了。”辛搖翹深情說:“想去見你了……順便啊,我覺得,我們次一序列的人好像也應該開個會,互相認識一下了。”
前一秒還親情溫暖的外公議長愣了愣,“沒這個必要吧?你們互相之間,暫時也沒有協同合作的需要。”
“有的,不管是不是協同合作,都先互相認識下比較好。”辛搖翹說:“這樣萬一將來蔚藍陷落了,我們這些不受寵的家夥,還可以在逃亡中互相聯絡和尋找,一起隱藏,謀劃反攻啊。”
“呸,呸呸呸……說什麼陷落?快呸一下,收回去。”渠重時一下有些著急。
“我是說萬一啊,都已經說得很少了”,電話那頭,辛搖翹並不服氣,反駁說,“而且外公你是科學家欸,你怎麼可以也這麼迷信?你又不是山羊爺爺,當年派敢死隊砍紅肩,還先斬雞頭,綁紅布。”
“這些東西啊,它是……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渠重時歎了口氣,“都怪我們……除了科學,你的思維邏輯,整個都偏了。”
外公和外孫女兩個就這麼零零落落,先沒頭沒腦的聊了五六分鐘,直到辛搖翹再三建議次一序列聚會無果,直接坦然地說出來:
“其實我是想去看一看序列新來那個戰鬥係統的家夥。”
“這……”渠重時愣了一會兒,語重心長地喚道,“搖搖啊。”
“嗯?”
“你是女孩子啊。”
“嗯。”
“所以,得矜持,知道嗎?”
“可是我都十九歲了……從十三歲開始,你們就教我科學地看待和認識男女問題了”,辛搖翹說,“而且,你們從小就讓我對一切保持好奇心……那,我又怎麼可能對男人不好奇呢?”
渠重時:“……”
議長外公一時也無從反駁,電話對麵他的外孫女,因為過早表現出驚人的天才,後來雖然也有在蔚藍係統內的小學、初中接受一定時間的教育,但是主要的教育和培養,都是在家庭內部按專門計劃完成的。
而辛搖翹的家庭關係,無論母係還是父係,都是全員蔚藍科研係統的精英。
這種完全科學、理性的成長環境和教育方式,讓她更快更早地開發和兌現了自己的天才,但是同時,也讓她不同於人。
某種程度上,辛搖翹是脫離時代的,她不太通人情世故,不太有感性內斂,不太……這些“惡果”,終於還是慢慢都展現出來了。
“外公?”辛搖翹等不到回應,喊了一聲。
又等了幾秒,見還是沒答複,就自己繼續陳述,說:“現在呢,好不容易,終於來一個我全方位都有興趣的同齡男性了,又好看,又是我一直期待的戰鬥係統的人,又有那麼高,同時那麼神秘的天賦組合……所以我覺得我很應該去嘗試了解一下,外公,你也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啊。”
她不是在鬨,她是在理性分析……渠重時知道,所以:“……”能說什麼呢?
“而且鑒於我的基因這麼優秀,為了蔚藍,我最好是應該生育的。”辛搖翹再次誠懇認真的說道。
“胡說八道!”渠重時終於還是爆炸了。
用一種霸道的姿態,堅決否定了外孫女的想法,掛掉了電話,議長外公靠在椅子上哀愁地想著:欸,十九了,怎麼就十九了呢……看來是時候提醒女兒給搖翹做一些非科學、理性的教育了……就算亡羊補牢。
渠重時想著等女兒下班,給她打一個電話,好好分析一下這個問題,製定一個計劃。
但是,他還沒打,女兒的電話先打過來了。
“爸爸,翹翹給我們留了個紙條,說她剛完成了一個重大項目,很累,正好也兩年沒休假了,就出去度假了,這事你……”
父女倆溝通了幾句,很快確定:外孫女離家出走了,帶了立體裝置,獨自出門。
“能追上嗎?”渠重時問。
“大概,很難吧?”女兒說:“爸你請了那麼多高手從小教她,她的融合度又那麼高,是咱們兩家幾代裡唯一能打的,還有她的反追蹤技術……”
渠重時一下有些惱火,“那她就不擔心後果嗎?不知道責任嗎?不知輕重!”
“啊……爸你等等”,女兒這邊翻找一陣,找出來一張稿紙,看了說,“原先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現在才看懂……翹翹計算了她自己這次出去的死亡幾率……結論,跟普通人坐客車走一趟盤山路,或者老年人獨自進浴室洗一次澡差不多。”
“……,那就千萬不要聲張,也不要妄動。”
“對,搖翹有自保能力,也沒人知道她私下出走,還有她的去向……”渠重時已經冷靜下來了,說話同時做著分析,最後道:“我知道她要去哪,我來想辦法安排。”
電話掛斷了。
渠重時現在大概是一個投鼠忌器的狀態,既擔心著急得要命,但正因為此,偏一聲不敢吭。
消息絕不能走漏。
他做了一個假設:如果公開信息,然後讓洗刷派現在在蔚藍的科研係統裡挑一個人綁走……渠重時認為,他們選擇自家外孫女的可能性,甚至可能超過那幾個立體裝置研究的核心人物。
因為,辛搖翹……是目前最有可能在大尖文明語言研究上取得突破的那個人。
而洗刷派……渴望聯係他們的降臨之主,毀滅之神,已經幾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