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猖狂和無知殘忍的清白煉獄,很大可能已經被韓青禹清掃出場了。這個洗刷派組織據說本身就沒幾個頂級戰力,這次能派來這裡的,興許就那一個。掛了就沒了,也是倒黴。
剩下,大概確實仍有一些洗刷派或者自保派的勢力潛藏在戰場範圍內,但是動靜,似乎都不大。
他們後麵這兩天兩夜走下來,所見到的小隊,大多狀態都不錯。這樣想來,1777應該更沒有問題,四人收起來擔心,暫時不再那麼著急。
他們燒烤大尖胳膊的消息正在逐漸傳出去,但其實是烤蛇。
晚飯後,位置從避風的坡下,換到了迎風的草坡上。溫繼飛和吳恤坐著,黑色的長槍和金屬感迷人的米拉9狙擊步槍各躺在身側的草地上,屁股下麵則是青子的黑色長木匣。
落日的餘暉正在遠天逐漸沉落,風把草葉搖晃起來,刷啦啦啦啦,高原的風景很好。
沈宜秀仔細掩埋了火堆和蛇骨,走過來站著說:“過去點兒,讓一點給我坐。”
“那可不行。”手上啪啪拍打著木匣,溫繼飛示意了一下沈宜秀身上的鐵甲,說:“萬一不小心你給他坐壞了,小心他抓蛇丟你身上。”
草坡的另一頭,韓青禹背身,正拿著通訊器,仰著頭一邊走動,一邊試圖尋找訊號。
這一塊的通訊實在太差了。環喜朗峰區域在過去的很長時間內,長期依賴喜朗峰山體內的拒絕者超級站點,駐軍很少,通訊也不完善。突然變成戰場後,工兵簡易基站建設根本跟不上。
另外,一般小隊的通訊器在這裡也是無法主動聯係拒絕者的。還好韓青禹有特權和私人關係,手上有特製通訊器,可以嘗試聯係塗紫。
“他真的會抓蛇丟我的。”
“唉。”鏽妹委屈巴巴坐在了一塊石頭上,看了會兒風景,突然說:“可惡,韓青禹這個大惡棍,對我要是有對小卓瑪十分之一溫柔就好了。”
巋然的鐵甲很哀怨,惆悵地看著夕陽。
溫繼飛哈哈笑起來,轉頭說:“你沒發現,他最近其實已經變溫柔很多了嗎?不管是全軍大會對搖搖晃晃,還是對你……他現在都會主動跟你逗著玩了。”
鐵甲呆萌地歪一下頭,嘴裡說:“是麼?”
“是的啊。”溫繼飛把目光轉回去,頓一下說:“打從大會前那次,去了田哥家裡,見過田哥的女兒和父親,青子其實柔軟了很多。”
“他是不會說出來的人。”溫繼飛繼續說:“但是他,好像是想讓自己平時也變得溫暖一點的。你看他對小卓瑪的細心和親切,裡麵又其實多少,是給像小芷凡那樣的孩子的。”
其實不光小芷凡、小卓瑪,還有很多,比如搖搖晃晃、鏽妹……伊克巴爾。
韓青禹還是沒有那麼徹底的喜歡蔚藍,但是他漸漸開始喜歡蔚藍裡更多人,就比如每一個平凡的蔚藍戰士,伊克巴爾和伊克巴爾們。
“準備走了。”正說著呢,韓青禹的身影走過來,把通訊器收起來,然後踢了坐在長木匣上的溫繼飛一腳,“起來。”
“問到了?”溫繼飛拿槍起身。
“嗯,信號不是太好,塗紫大略說他查到上一次指揮上報的,咱1777的動向,是往劄達方向。你看看地圖,咱們抓緊出發。”
韓青禹把黑木匣子背起來,轉頭困惑地看了看一旁杵著的鏽妹,“看我乾嘛?想玩蛇啊?!”
鏽妹偏過頭不理他,瞪一眼溫繼飛,“騙子!”
“哈哈,好嘞。”溫繼飛專心看了會兒地圖,用手指著調轉方向,說:“劄達,這邊開拔。”
四人的背影走進暮色。
至此,他們與1777的前進方向,大概呈一個35度角。1777向南,去普藍,而他們向著西南方向在走。
這樣不算南轅北轍,或者說最終並不會離得太遠。但是中間存在有一個目前未被察覺的,目的地偏差。而且1777距離普藍已經不遠了。
這一偏差說起來,可能由很多原因造成。比如1777後續有受命轉向,但是指揮信息還沒上報,再比如第一次信息上報的時候,可能在匆忙混亂中出現了記錄偏差,又或者……
“因為他來得太快了,我們還沒有準備好。”
路線前方展開,35度角的約中間位置。在漸漸濃重的夜色中,一個四十來歲,身穿蔚藍中校軍服,背負中世紀騎士長劍的法國男人打直腰板站起來,對身邊的人說。
這個人身材高大魁梧。
頭發有些少了,但不是那種光禿油滑的少,而是m字形的發際線後移,很高。胡子短而濃密,有些白茬子。相對麵龐而言五官有些偏小,但是並不難看,也不顯得柔弱。
他叫肖恩,來自阿方斯家族。
“公爵的意思,如果他的小隊在普藍遇險,他就一定會去……能讓他們為挽救自己的隊友死在大尖群裡,是最好最沒有風險的結果。”肖恩繼續說:“到最後實在不得已,我們才直接出手。”
…………
“那邊是西,是西,西邊落日。”劉世亨對著天邊的最後一抹霞光,伸出手臂瞄準,嘴裡嘀咕的同時緩緩轉向“上北下南,左西右東……走!”
不敢打開照明設備,怕勞隊已經上報逃兵,也怕引來大尖……他摸黑繞過了一片地形複雜的矮山,站在出來的山口,木木地朝左看了看,又朝右邊看看。
“冚、家、鏟……我叼你老母!”
世亨少爺又失去方向了。
“我就應該直線從山上翻過去,我繞個鳥。”
劉世亨跟隨小隊過去時留在路線上的標誌,在他一開始回頭走了大半夜後,就突然找不著了。劉世亨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走偏了,還是標誌被哪個不知情的小隊破壞了。
他憑記憶和感覺走了一天……現在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其實我隻要按固定一個方向走,隻要不是南,我就能走出去。”他想著。
但是,在這片過闊而地形複雜的高原上,這其實很難,因為人在前進過程中會不自覺偏轉。何況劉世亨為避免被人發現,還需要經常躲著繞著走。
“為什麼就沒想到要帶一張地圖呢?!”
在山穀的亂石堆中間找了一個隱蔽的位置,劉世亨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低頭翻背包。
“隊內通話器,沒用,存折,沒用,電筒,不敢用……早知道就自己多帶點吃的了。賀堂堂你個王八蛋,非要幫我背……”
他揭開一團報紙,裡麵有三個墨綠色的軍用罐頭,但已經都是空的。
罐頭的內壁上還有些殘留的碎屑和油沫,劉世亨仔仔細細舔了兩個,拿起第三個準備舔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這樣不行。”
大概半個小時後,劉世亨一步一小心地回來,他手上的空鐵罐頭裡現在有水,水裡麵有油暈,此外還有兩條拇指粗,不知道名字的小魚,再四五隻洗淨了的螞蚱。
抓到這些東西並不容易。
很快,他又抱了柴火來。
火不敢大了,劉世亨點上後,特意繞到亂石堆外仔細看了看,“還行,這樣看不見。”
劉世亨回到石頭堆裡,把盛水鐵罐頭擱上去,坐下看著,舔了舔嘴唇。
“必須煲個湯喝喝了。”
人疲憊地靠在石塊上,望著夜空稀疏的星辰,看了一會兒。“冚家鏟……北極星到底長什麼樣子?!”
罐頭裡的水漸漸開始沸騰,熱氣冒出來,帶一點兒鮮味。
“唉,要是青子在,現在就可以弄鍋蛇湯喝喝了。”
突然,又想起他們了……劉世亨自嘲的笑了一下。
“三個最能打的,其中還一個是超級天才,然後一個骰子、一個莽貨……楊清白開飛機也不錯啊……最後是我這條朝不保夕的可憐蟲,孬種。”
走啊,走,不回去。反正我特麼也找不回去了。
“我希望他們贏啊,然後我沒有死,也沒有做對不起誰的事。”
湯煮好了,拿報紙包著端起來,小心喝了一口,“嘖啊……還不錯,挺鮮的。”
劉世亨喝完鮮魚螞蚱湯,把空罐頭一起收起來。背上包,撿了一塊石頭,隨手拋出去。
“啪!”石頭落地,其中最尖的一端,指了一個方向。
“就這邊,聽天由命了。”
他在黑暗中走了一個多小時。
“草!嚇老子一跳。”偏僻的山腳,草叢裡仰天躺著一具屍體,屍體是西方麵孔,但是穿著蔚藍軍服。
畢竟在蔚藍呆了這麼久,死人倒是不怎麼怕的,何況是戰友。劉世亨把人翻過來,看到屍體背後,大尖柱劍留下的傷口。
背後致命傷!大概繼續呆在蔚藍,這就是我注定的命運吧。
“對不起啊,兄弟,煙我拿走了。”一邊小聲道歉,一邊摸索了一會兒,劉世亨沒找著背包,從屍體胸兜裡摸出一包名為surya的香煙,拿了,繼續往前走。
走了大概有個十來米,他停住,想了想,又回頭用戰刀挖了個坑,把戰士遺體埋了。
“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了,入土為安。下輩子,咱不來這特麼狗屁蔚藍了……對不起,也許你跟我不一樣,對不起。”
他說完離開,路上走著走著,隱約覺得好像哪裡不對。
“除非死傷慘重,沒有辦法,蔚藍小隊是不可能讓戰友的遺體這樣曝屍荒野,就像我如果死了,青子他們一定不會這樣丟下我……草,不會是洗刷派的人吧?可是軍服肩章又那麼整齊……管它了。我去!”
一架梭形飛行器遠遠地在山坡上落下來。
劉世亨轉身就跑。
絕大部分情況下,隻要有人類出現在視線裡,大尖都會清除……裹著巨大的恐懼和驚惶,劉世亨開啟裝置一路狼狽,跑了不知道多遠。
眼前是一片開闊地,有人生活放牧過的跡象。
黑暗中終於出現了兩個身影。
“兄……”劉世亨把脫口而出的這個字生咽回去,停下來,“怎麼隻有兩個人?他們在找什麼?不正常。”
因為剛才的思考,劉世亨迅速地警惕起來,熄滅裝置,準備避開他們。
但是,對方正朝他這個方向而來。
“這尼瑪。”劉世亨扭頭看了一圈,身體周邊方圓三裡,沒山沒溝。
沒處藏啊。跑?他自己的實力自己清楚,跑更危險。
“乾,還好老天幫我。”
萬分焦急中,在夜幕下隱約看見了一個黑乎乎稻草堆。劉世亨連忙幾步衝過去,腳下不停,一個縱身魚躍……身體力量爆發,直接鑽進去。
感覺有點泥濘……
“冚、家、鏟!”
這片高原怎麼可能會有稻草堆呢,那是一個牛糞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