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渭水河畔,夕陽餘暉漸去,河畔炊煙嫋嫋,忙碌了一天的流民們開始生火做飯,流民大營裡到處是歡聲笑語。
自從鹹魚產業走上正軌之後,這些流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更有奔頭。
在流民大營一角的草屋之中,李雲正渾身不自在的被人給侍弄,他渾身不自在,阿瑤卻很是開心,小丫頭興奮的像個發現花叢的小蜜蜂,歡歡喜喜不斷在屋子裡跑進跑出。
一會兒道:“李雲大哥,我又打了一盆水,您再把臉洗洗,洗完我給您擦。”
一會兒道:“李雲大哥,我覺得這件衣服最好看,上麵沒有補丁,穿著很顯精神,您快把身上的脫下來,換上這件讓我看看。”
一會兒又道:“李雲大哥,李雲大哥,你快點把頭發散開,我再幫你重新梳一次,剛才梳的不好,阿瑤手腳笨笨的……”
嘰嘰喳喳,語帶興奮,眉眼之間全是歡喜,偶爾又會嗔怪幾聲。
李雲滿臉帶著無奈,終於忍不住開口,苦笑道:“我說行了吧妹子,參加國宴又不是去唱戲,你這來來回回已經讓我打扮了一個時辰,從小到大我還沒被人這麼侍弄過。”
說著看向阿瑤,再次苦笑道:“臉被你洗了四次,衣服被你換了五回,頭發最可憐,前前後後被你梳了六次,你那木梳子刮人很疼,再梳下去怕是會把我梳成個禿子……”
阿瑤抿了抿嘴巴,很是嚴肅道:“您要參加國宴呢,必須得打扮打扮,阿瑤不希望您被人看輕,我要把您打扮的利利索索。李雲大哥乖乖聽話,快把衣服脫下換這件試試看……”
李雲苦笑不得,道:“穿著再好,依然被人看輕,渾身補丁,未必低人一等,好丫頭,人的顏麵要靠實力爭,穿著打扮沒有任何意義,至於相貌如何,此乃父母所賜,洗臉梳頭稍微整潔一些就好,沒必要來來回回弄上許多次,嗯嗯,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縱然生的好皮囊,奈何腹內本草莽,男人靠的是實力,沒必要弄這些虛頭巴……”
可惜話未說完,就見阿瑤端著臉盆又衝了過來,小丫頭口中哼著歡快的歌子,明顯沒把他的勸說聽進去。
於是李雲又被摁著腦袋洗了一回臉。
等他剛要拿麵巾擦乾淨,忽然看見小丫頭又舉起木梳,眉眼興奮,眸子閃光,木梳上下對比幾下,對著李雲的腦門不斷打量。
李雲終於大驚失色,急急道:“好妹子,大哥求求你,彆弄了,再弄下去我絕對會被你梳成禿子。”
阿瑤有些失落的放下木梳,弱弱低聲道:“可是,可是,我很想讓大哥打扮的利利索索。”
說著又要舉起木梳,可憐巴巴祈求道:“要不最後一回?”
李雲哪敢接茬,蹭一下從屋子裡躥出,急急大喊,胡言亂語,道:“這已經很好了,老天爺都沒我帥,今夜參加國宴,哥哥保證是打扮最利索的一個人,鶴立雞群,英俊瀟灑,放眼四望,力壓群雄,保證饞的無數貴婦直流口水,哭爹喊娘要把閨女嫁給我……”
噗嗤!
小丫頭笑出聲來,手捂小嘴咯咯亂顫,嘻嘻哈哈道:“那也沒您說著這麼誇張。”
“誇張誇張,十分誇張!”
李雲連連說話,忽然衝著阿瑤揮了揮手,大聲道:“妹子,我這就去了啊!”
說著急急轉身,逃一般飛奔去了。
後麵小丫頭追出草屋,卻又停腳靠在門口,忽然輕輕歎息一聲,似乎很想叮囑李雲,最後卻化為喃喃囈語,幽幽道:“李雲大哥,早去早回好麼……”
可惜聲音細弱蚊蠅,除了她又有誰能聽見。
天色已經擦黑,李雲一路往外疾走,忽然聽到嘿嘿幾聲壞笑,程處默和幾個呆子騎著戰馬轟轟隆隆跑過來,呆子們坐在馬上耀武揚威,又衝李雲不斷擠眉弄眼,嘻嘻哈哈道:“大家快看師傅的臉,他被阿瑤妹子給擦了粉。”
李雲惡狠狠瞪了幾人一眼。
呆子們渾不在意,仍舊嘻嘻哈哈打趣。
也就在這時,猛聽不遠處蹄聲響起,但見十餘勁騎奔馳而來,轉眼之間就到了跟前。
這些人全都穿著百騎司輕甲,到了跟前直接翻身下馬,然後恭敬對著眾人一禮,那個頭領出聲詢問道:“敢問哪位是李雲?”
幾個呆子指了指李雲。
那頭領點了點頭,忽然上前兩步湊過來,壓低聲音道:“陛下有旨,讓您持錘進宮。”
李雲微微一怔,下意識道:“砸人?”
百騎司頭領不做解答,隻是繼續又道:“陛下有旨,讓您持錘進宮……”
李雲若有所思看他一眼,點頭道:“好!”
百騎司頭領這才後退兩步,忽然又道:“另外還有一事,陛下讓我們帶點鹹魚回去,今夜皇宮國宴,那位突厥使節點名要吃鹹魚。”
李雲微微一笑,語帶深意道:“我也估摸著她會如此。”
這時天色已經不早,百騎司們重新翻身上馬,其中一人去取鹹魚,剩餘之人原地不動。
那個頭領目視李雲,再次道:“吾等頭前開路,諸位緊隨其後,從這裡到長安足有二十裡地,一路必須疾馳著趕回去,我們的馬速很快,希望諸位能夠跟得上……”
“費什麼話?”
程處默突然開口,很是不滿道:“嘰嘰歪歪讓人煩,就你們百騎司這些破坐騎,竟然也敢說希望我們能跟上?看什麼看,趕緊提前滾蛋,倘若走的慢了,信不信等會讓你們吃灰。”
眾百騎司無奈苦笑,一抽馬鞭狂奔而去,沒辦法,說話的是盧國公長子,不好惹,也不能惹。
程處默等人嘻嘻哈哈,忽然各自一抽馬鞭,但聽夜空中一陣大呼小叫,五個呆子轉眼之間狂奔出去。
李雲滿臉無奈,對這些呆子的性格實在無可奈何,他正要放聲喊回程處默,猛見暗夜裡衝出一匹勁騎。
此騎神俊,通體雪白,馬上坐著一個英氣逼人的少女,後麵還跟著一匹棗紅色寶馬,少女俯視李雲,語帶驕傲問道:“你準備自己騎馬還是讓我帶著?”
李雲看了一眼後麵的棗紅馬,又看了看少女騎著的萬裡煙雲照,忽然嘿嘿兩聲,語帶惡趣道:“原本準備自己騎,可是你占了我的萬裡煙雲照,皇帝讓我持錘進宮,棗紅馬的負重可是達不到八百斤,所以麼……”
少女臉色微紅,抿著嘴唇瞪他一眼,忽然伸手出來,氣呼呼把李雲一拽。
李雲順勢而上,一翻身坐在了少女背後,雙手很是嫻熟往前一摟,笑嗬嗬道:“駕!”
少女登時大怒,轉頭問道:“你喊人還是喊馬?”
李雲伸手一指草屋,轉移話題道:“趕緊去取我的錘子,天色已經已經不早了。”
少女狠狠剜他一眼,雙腿輕輕一夾馬腹,但聽萬裡煙雲照嘶鳴一聲,轟的一聲衝了出去,轉瞬之間,衝到草屋院前,赫然看到那兩個大錘擺在門口,就那麼隨隨便便扔在地上。
李雲騎在馬上彎腰一抄,直身之時已把錘子拎了起來。
陡然加了八百斤重量,然而萬裡煙雲照毫無吃力之感,少女忍不住輕讚一聲,很是喜愛道:“真是一匹絕世寶馬,可惜它不是我的坐騎。”
說著輕輕一夾雙腿,萬裡煙雲照又是一聲嘶鳴,這次是全程加速狂奔,依舊沒有吃力之感。
那匹棗紅馬同樣嘶鳴一聲,竟然極其通靈的跟隨奔跑。
兩匹寶馬極其神俊,隻用十幾個喘息就追上程處默等人,然後又用了半個喘息時間,赫然將五個呆子甩在後麵。
從渭水河畔到長安皇宮,兩人一騎總共才用了半個時辰,此時皇宮正門大開,一群金吾衛正在門前駐守,皇宮大門曆來重要,今夜的守門將領赫然竟是李衝,那些金吾衛正要嗬斥李雲下馬,李衝卻猛然揮手打斷,沉聲道:“勿要多言,直接放行。”
直接放行?
那豈不是要皇宮騎馬?
程處雪似乎早知如此,縱馬狂馳絲毫不聽,萬裡煙雲照和棗紅馬直接衝入皇宮,然後順著一條道路急奔某個方向。
李雲坐在她背後四下觀瞧,心中漸漸生出一團迷霧,忍不住道:“你這方向好像不對,上次我進宮走的不是這條路。”
程處雪不發一言,隻顧策馬快速向前,忽然前麵顯出一座宏偉宮殿,少女這才猛把韁繩一勒,沉聲道:“下馬,咱們從後門進入這座宮殿……”
李雲更加好奇,忍不住又要開口。
程處雪回頭看他一眼,皺眉道:“下馬。”
李雲完全摸不到頭腦,無奈拎著錘子躍馬而下,這時忽見宮殿裡麵躥出兩道人影,壓低聲音鬼鬼祟祟道:“往這邊走,放輕腳步!”
李雲簡直好奇到極點。
終於耳畔聽到程處雪低低解釋的聲音,很是輕柔低沉道:“陛下發有密旨,今晚國宴你暫且不要出麵,咱們先躲在宮殿後麵,然後等陛下摔杯為號,到了那時,你手持大錘狂衝而出……”
摔杯為號?
手持大錘狂衝而出?
這到底是要乾啥子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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