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程咬金仍舊大怒,道:“你這老雜碎閃開。”
王珪哪敢閃開,他真恨自己的孫子自作聰明,無奈隻能苦笑一聲,舉起一隻手掌道:“再加五萬畝地,送給流民分發,陛下,陛下啊,賠償很足了。”
明明是和程家的糾紛,口中卻喊的陛下,李世民終於冷哼一聲,陰沉說道:“程知節,算了吧。”
但是老程似乎連皇帝的話都不肯定,仍舊目光霍霍盯著王珪,突然開口道:“五萬五千畝,陛下五萬,我們五家各自一千,你孫子同時罵了五家嫡長子,一千畝土地很便宜。”
王珪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點頭道:“好,五萬五千畝。”
五姓七望雖然掌控幾百萬畝土地,但那都是祖祖輩輩不斷積攢下來的,一下賠償五萬五千畝之多,即使太原王氏也感覺頭皮發麻。
幸好李世民和老程都滿意了。
王珪正要鬆口氣,認為自己的孫子保住了。
哪知就在這時,猛見眼前人影一閃,耳畔呼呼有風,隻聽噗嗤一聲。
他苦心培養的嫡孫,赫然被人砸的崩裂。
堂堂太原王氏的少族長種子,連慘叫都沒發出就成了死人。
砸人者手拎一隻大錘,分明是目光森森的李雲。
他一錘砸死王淩雲,驚得整座大殿全都呆滯,但是李雲卻齒白森森,目光毫無畏懼看向李世民,突然喝道:“國宴國宴,狗屁的國宴,禮節禮節,說什麼禮節,演戲演戲,我沒心思演戲,突厥人都快打到家門口了,我們保持彬彬有禮有個屁用,既然是生死之敵,那麼就不共戴天,你們拉不下臉,我拉的下……”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猛然伸手一指砸成肉泥的王淩雲,森然道:“此人剛才明明有賣國嫌疑,陛下卻為了五萬畝土地隱忍不發,您這麼缺錢嗎?我三年幫你掙一萬萬貫怎麼樣?”
少年身姿,慷慨而言,手上的大錘還在滴血,臉上的猙獰十分嚇人,整座大殿鴉雀無聲,隻有他的激烈言語在不斷回蕩。
李世民臉色青紅變幻,不知為何臉上竟然顯出濃濃殺氣,皇帝同樣目光森森,盯著李雲森然道:“你敢在朕的皇宮裡殺人?”
李雲轟隆一聲把錘子扔到地上,目光毫無躲閃和皇帝對視,大聲道:“錘子是你賜的,今天我送還給你,皇宮殺人又如何,陛下莫非想殺我?”
這話說的簡直太驚世駭俗了,他言下之意竟然有威脅皇帝的味道。
這時大殿眾人終於反應過來,隻見老程瘋狂奔跑過來,話也不說,先是一腳,李雲避也不避,任憑老程踢在他腿上。
老程更急,大怒道:“臭小子,你給陛下磕頭認錯。”
李雲傲然仰頭,大聲道:“我沒錯,我等著他的回答。”
大殿中又有一人狂奔到來,陡然揚起手想要給李雲一個巴掌,然後巴掌抬起高高,忽然盯著李雲的臉,歎息一聲,巴掌落下,語帶黯淡道:“你這孩子,脾氣可夠壞的……”
忽然眼睛一亮,陡然轉頭看向李世民,急急道:“陛下,這孩子怕是遺傳了老三的隱疾,今夜受到刺激才突然發作,陛下,饒他一回啊,自家孩子!”
這人正是河間郡王李孝恭。
他一邊向皇帝說話,一邊努力想把李雲按到地上,口中又急又怒喝道:“臭小子,老夫是你堂伯,你再敢桀驁不馴,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死你,跪下,趕緊跪下。”
李雲雙拳緊握,膝蓋就是不彎。
如此剛烈脾性,把李孝恭和老程急的跳腳。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猛聽李世民仰天狂笑,皇帝大笑三聲,複又低頭下來,虎目炯炯,意味深長,突然大聲讚道:“好,果然不愧,西府趙王,李氏有子如此,何愁內憂外患,李雲,你說的對,朕不該忍,朕骨子裡喜歡硬。”
皇帝說完這話,忽然目光看向王珪,此時王珪正抱著嫡孫發呆,老臉一片驚愕和憤恨,皇帝眼中蔑視一笑,森森道:“王氏之子王淩雲,於今日傍晚賣國反叛,鴻臚寺內,交好突厥,朕有百騎司為證,叛國者殺之不惜。倘若太原王氏不服,你們儘可以發動世家聯盟作亂,朕寧願不做皇帝,今次也不會低頭,王珪,你聽清楚沒有?”
這話說的口齒牙硬,隻要是個正常人就能聽出皇帝的決心,然而王珪卻緩緩抬起頭來,故作不懂道:“敢問陛下,吾孫就這麼死了?”
李世民眼神森然,目無表情道:“叛國之罪,死不足惜。”
王珪點了點頭,忽然嗬嗬而笑,道:“很好,老臣懂了,老臣年老體衰,又兼偶感風寒,請陛下許我暫且告退,今夜的國宴王氏不參加了。”
他這話才一說完,大殿中轟隆站起上百人,人數占據大唐重臣一半還多,同時大聲說道:“請陛下開恩,允許我等告退,今夜國宴,我們不參加了。”
王珪目光直視皇帝。
他有五姓七望支持絲毫不怕。
李世民目光平靜無波,虎目森森道:“不需爾等告退,朕要取消這個國宴。”
哪知就在這時,猛見大殿中站起一人,此人赫然是範陽盧氏盧三水,隻聽他咬牙切齒開口道:“陛下取消國宴可以,但是臣可不能告退,我範陽盧氏有血海深仇,還請陛下為我報之……”
此言一出,滿殿皆楞,李世民若有所思看著盧三水,忽然輕輕問了一句道:“河北道,範陽城?”
盧三水滿眼淚水,努力仰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這位大唐五姓七望的一代族長,口中再次咬牙切齒吐出六個字,冷如九幽道:“突厥人,屠城了!”
然後陡然轉頭,怒視麵色吃驚的王珪,森然厲喝道:“王珪老賊,你以為盧氏還要跟異族苟合嗎?從今日開始,大唐已經沒有五姓七望啦,哈哈哈,我範陽盧氏滿門上下四萬餘人,所有主脈嫡房儘被突厥屠殺。從今日開始,範陽盧氏成為曆史啦,啊哈哈哈,世家,世家,你們想跟異族苟合,異族拿你們當畜生……”
滿殿嘩然!
……
……
清風如訴,明月高懸,就在大唐皇宮舉行國宴往前推兩個夜晚的時候,大唐河北道出現了慘絕人寰的一幕。
突厥鐵騎幾十萬,外加奴隸輔兵四十萬,宛如一群餓急的野狼,瘋狂在中原土地上馳騁。
大唐邊關的幾個城池,全部采用了不抵抗之策,但凡突厥人奔襲而來,留給他們的隻有斷壁殘垣,百姓們拆掉了家園,將士們燒掉了糧倉,然後把能帶走的全部帶走,護著百姓四散躲入山中。
自古邊疆重地,按說寧死也不可退縮……
但是就在兩日之前,各個邊關全都接到兵部的飛禽傳書,那薄薄的紙片隻能書寫十六個小字,赫然是:堅壁清野,自毀家園,護衛百姓,遁入深山。
於是,一連九座邊關城池,全都變成了空蕩廢墟。
突厥百萬大軍得不到補給,軍中士氣隱隱變得低迷,頡利兩日之間連續斬殺七個部族首領,方才將嘩變的跡象狠狠壓製下去。
到了這個時候,大唐和突厥都沒有退路。
突厥即將麵臨寒冬,而且是百年難遇的大寒冬,如果不能搶奪到足夠的糧食和物資,今年冬天將會有無數的族人凍死餓死。
所以突厥沒有退路,必須硬著頭皮往前搶。
而大唐不得不自毀家園,以此來限製突厥人的補給,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也許要好幾年才能恢複元氣。
毀家園的百姓,本來就很貧窮。
燒糧倉的戰士,眼中全是淚水……
但是,他們毅然決然的這麼乾了,為了整個漢家民族的利益,他們選擇了犧牲自己。
大唐河北道,自古燕趙多慷慨悲壯之士,每一回遇到外族入侵,河北道都在承受著犧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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