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4日,江楓期末考試結束,江家眾人奔赴北平。
季月和吳敏琪沒有一起,她們兩個得先回家,等泰豐樓正式開業再去北平。
原本大家是打算奢侈一把坐飛機過去的,但由於江家平均噸位的限製,坐飛機不太切合實際,所以大家轉而坐比機票更貴的高鐵商務座。
更貴,更慢,更舒適。
江雋蓮和江雋清兩姐妹興奮得像是被放出豬圈的小肥豬,一路上拉著江楓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自中考結束之後,這倆姐妹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連鄉下都不用回,直接被老爺子壓著去健康炒菜館切菜,切黃瓜,切蘿卜,切豆腐,切土豆,吊沙袋,紮馬步,江楓幾兄弟當年練的一樣都沒落下,全都補上了。
成效也是有的,廚藝有沒有提高江楓不知道,但是這倆姐妹確實是瘦了。
瘦得連內雙都快變成雙眼皮了。
“小哥,小哥,你上次去北平有沒有吃烤鴨呀?”江雋蓮興奮地問道。
“吃了。”江楓道李教授確實帶著他去了北平的一家老飯館吃烤鴨,那家飯館的廚師片鴨水平極好,讓江楓這種沒見過世麵的南方人大開眼界。
“好吃嗎?”江雋蓮追問。
“挺好吃的!”江楓一臉肯定。
“媽,我們今天晚上去吃烤鴨吧!”江雋蓮轉頭衝後麵喊道,“我還沒吃過正宗的烤鴨呢!”
“今天吃什麼烤鴨?到了地還要搬家打掃衛生,今天的事兒多著呢,沒工夫陪你去吃烤鴨,明天再去!”五嬸道。
“兒子,載德有沒有給你發消息呀?”江建康從後座探出個腦袋。
江載德早已先行一步,一個多月前就跳槽去了北平,作為江家的監工代表時刻關注泰豐樓的裝修動向。
“還沒,爸,我們還有4個小時才能到呢,德哥估計現在還在上班。”江楓道。
江建康要去一個新的地方,心裡不穩妥,什麼事情都要反複確認:“那昨天晚上小章跟你說的事情呢,你跟他說了我們到站的時間了嗎?”
“說了,我昨天晚上就發微信告訴他了。不都商量好了嗎?我和爺爺還有三爺爺先去夏老先生家拜訪他,你們去住的地方,晚上吃飯的地兒章光航都幫我們訂好了。”江楓道。
“那就好,那就好,去夏老先生家的時候,你勤快點先去買點水果,你爺爺和三爺爺這麼多年都沒回北平了,到時候幾個老人家見麵了難免觸景生情,你也機靈一點。”江建康開始碎碎念,“接下來有的忙呢,要重新找供貨商,招服務員,後廚的用具,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還小這些東西不用你來操心,但是你也要學著一點,還有……”
這些天江建康把這些話翻來覆去的說了不下10遍,江楓都快會背了。
江雋蓮關注的角度則完全不一樣,眼球一轉,問道:“小哥,我們今天晚上去哪吃飯呐?”
“同德居。”江楓道。
同德居也是北平名店之一,名氣和八寶齋不相上下,廚師的水平卻比八寶齋要強上不少。
要爭論起來,北平的幾家老牌酒樓實力都很強勁,除了這幾年越發商業化的八寶齋之外,同德居,永和居,如意坊還有順和樓都有一批老師傅坐鎮,名聲在外。其中永和居的年頭比泰豐樓還要久遠,是正兒八經從清末傳下來的酒樓,從未斷過傳承。
除了這些老牌酒樓,還有這些年的新晉勢力,粵菜,浙菜,本幫菜和其他各國菜係的餐館,正在一步步蠶食北平這個巨大的餐飲市場,每天都有新的酒樓開業,也有舊的酒樓倒閉。
也難怪江建康會如此緊張,他這幾個月做了不少功課,越是了解便越是心驚,生怕泰豐樓的招牌砸在了自己這代手裡,無緣去地下見列祖列宗。
也不用等到去地下見列祖列宗了,泰豐樓的招牌砸了,老爺子第1個剁了他。
“那咱們晚上吃什麼呀?同德居賣不賣烤鴨呀?如果同德居賣烤鴨的話,我們可不可以今天晚上就去吃烤鴨呀?”江雋蓮對烤鴨有一種莫名的執念。
江楓正想回答,手機就開始瘋狂地震動,點開一看,江守丞在他們幾兄弟的小群裡發了一長串的消息。
學醫挺好就是頭頂涼:楓楓,你們什麼時候到啊?
學醫挺好就是頭頂涼:要不要我去接你們呐?
學醫挺好就是頭頂涼:晚上一起吃個飯唄!
學醫挺好的是頭頂涼:泰豐樓什麼時候開業呀?
學醫挺好就是頭頂涼:我實習的醫院離泰豐樓可近了,地鐵半個小時就能到,以後我就可以天天和你們一起吃飯啦!
江楓:……
二堂哥這是受什麼刺激了,瘋成這樣。
學物理挺好就是學不懂:下午4點36到,二哥你不用在醫院上班嗎?
5年之內一套房:老二,我去接他們就行了,你昨天晚上不是值夜班嗎?還不睡覺。
學經管挺好的就是期末掛了:德哥你能不能把名字改回來?你這樣和我們三個一點都不搭!
江守丞摸一摸自己涼爽且透氣的頭頂,隻想仰天長嘯。
這些年來,外人都隻看到了他光鮮的外表和壯實的體型,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苦楚。
他看似是一個高考狀元,帝都醫科大的優秀學子,父母的驕傲,導師最喜愛的學生,同批實習生中最優秀的存在,除了沒有對象和頭發之外簡直就是完美無缺。
可實際上——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但是他已經超過4個月沒有吃過老爺子親手做的菜了!
他原以為,他這一生就這樣了,隻能靠過年的時候回鄉吃一吃老爺子做的飯,懷念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
但是沒想到啊,峰回路轉啊,他們江家要在北平開酒樓啦!
離醫院隻有半個小時地鐵路程的酒樓啊!
江守丞的眼睛濕潤了,他在醫院的休息室裡抱著手機,一時間百感交集。
“江醫生江醫生不好了,那個病人的家屬又鬨起來了,你快去去一下吧!”一個小護士推門喊道,一臉焦急。
“什麼?”江守丞拍案而起,一臉怒容,難得今天不用跟手術,要是真的有病人鬨起來,他今天下午的休息又沒了,“6床那個?”
“就是6床那個,程醫生攔都攔不住。”小護士道。
“我去看看。”江守丞擼起了袖子,露出了自己壯實的胳膊。
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今天晚上和家人聚餐,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今天晚上和老爺子交流感情。
沒有人!
另一邊在高鐵上,江楓看江守丞半天沒回消息,以為他又忙去了,就退出了群聊界麵,去問章光航夏穆苪老先生喜歡什麼,等下去看他和兩位老爺子去看望的時候也能投其所好。
沒過兩分鐘,章光航回了消息。
“錢。”
江楓:……
他忘了,夏老先生就是這麼單純不做作。
“對了小哥,你去北平的時候去看了天安門嗎?”
“沒有。”
“故宮呢?”
“也沒有。”
“長城呢?”
“沒去。”
江雋蓮:“……那你去北平乾了什麼?”
話語中充滿了嫌棄。
江楓:???
我當初去北平是有正事的好嗎?
“我去吃了烤鴨。”江楓微微一笑。
江雋蓮羨慕到扭曲。
絕殺。
Shutdown!
江楓鄰座坐著江雋蓮,一路上她嘰嘰喳喳的倒也不無聊,高鐵在鐵軌上飛馳,江楓拿著手機一邊和江載德聊天,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江雋蓮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時間過得飛快。
4點36分,高鐵準時到站。
江家一行人十幾個胖子,提著大包小包,浩浩蕩蕩地出站,絕對是人群中最閃耀的星。
章光航和江載德在出站口等他們,倆人正在說話,見江家人出來了連忙迎上去。
“爸,媽,這裡!”江載德招著手。
“載德好久不見精神了呀!”江建黨笑道,走在最前麵。
“二叔,守丞之前打電話和我說醫院現在有點事兒,很快就能處理完,晚上和我們一起吃飯。”江載德道。
“守丞也是有出息了,都當醫生了!”在江建康看來,隻要進醫院的都是醫生。
“江伯父。”章光航笑著衝江建康打招呼。
“小章也來了呀,快,小楓,把行李給我我來拿,你帶兩個爺爺先過去看夏老先生。”江建康接過江楓手裡的行李。
“小弟,等下你們直接去同德居。”江載德道。
“好。”江楓應道。
江楓,江衛國,江衛明和章光航先行離開。
“坐地鐵吧,馬上就是晚高峰了,打車比坐地鐵還要慢。”章光航道,領著他們往地鐵站走。
“夏老先生家附近有花店或者水果店嗎?我們這第1次去看他總得買點東西。”江楓問道。
“醫院附近有,到時候我帶你過去。”章光航道。
“醫院?”
“我師父上個星期就入院了,狀態不是很好。”江楓這才注意到,章光航的眼中泛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與失落,“估計沒多少時候了,今天見了你們估計能高興一點,對他來說是好事。”
“都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了,生老病死也該看淡了。”江衛明安慰道。
“是啊。”章光航一聲歎息。
江楓知道是這個道理,話雖這樣說,卻很少有人能想明白。
就算心裡清楚,也想不通。
生與死,本就是這世間最難琢磨,最難明白,也最難解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