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到了什麼?”孫繼凱說完這話自己都愣住了,他怎麼會用又這個字。
“有了一點靈感,現在需要驗證一下。”江楓道,孫繼凱讓開,將鍋留給他。
孫繼凱這兩天在八寶栗香鴿的前期製作上進步很大,可以看出來私下裡沒少練習。
江楓走到鍋前,開始準備製作芡汁。
八寶栗香鴿的芡汁,既是為了豐富內餡的味道,也是為了豐富鴿子本身的味道,同時還需要適當的溫度能夠保證鴿子處於最佳食用溫度。
味道,溫度。
江楓想到了曹桂香做扒大烏參時調芡汁和淋芡汁的方法。
一小勺芡汁,從烏參的中心處淋下,由點成線,再成麵,芡汁濃稠,卻能如水一般地往下傾瀉。小小兩勺芡汁便能包住整個烏參,似一層薄膜,穩穩地掛在烏參上。
他又想到了那天孫冠雲做的八寶栗香鴿,也是如此,淋芡汁的時候小勺遊走在整隻乳鴿上方,點點芡汁接觸到乳鴿後便迅速散開,如滴水滴入池塘,水滴的周圍泛起漣漪。
用原鴿的鴿湯來調製芡汁,是為了突出八寶栗香鴿原始的本鮮。
芡汁濃稠,是為了味道。
如水般往下瀑,是為了能薄薄地掛在乳鴿上鎖住溫度。
這才是八寶栗香鴿芡汁的意義所在,並非炫技,也不是為了美觀,而是為了食物本身。
江楓動了,就像是武俠小說裡突然悟道的主角,千年迷思,一朝頓悟。
大火,將鴿湯煮成濃湯。
澱粉勾芡。
加雞油。
關火。
將蒸鍋裡的八寶栗香鴿端出,靜等。
究竟什麼溫度才是最適合八寶栗香鴿的,這得看廚師自己的經驗和理解,沒人能說出來,全憑感覺。
所幸,江楓練習的八寶栗香鴿足夠多,感覺不能說特彆好但多少也還是有一點的。
吳敏琪和孫繼凱都靜靜地看著江楓,不出聲,看著他舀起一小勺芡汁。
淋下。
芡汁在乳鴿表麵攤開,包裹住了整隻乳鴿。
芡汁瀑下來的時候不是很流暢,有一絲粘連的感覺,這是技術水平上的差距,短時間內無法彌補。
菜成了。
孫繼凱看著麵前的八寶栗香鴿,心臟控製不住地狂跳,呼吸都變得急促,他的直覺告訴他,江楓做的這份八寶栗香鴿沒準真的能成。
“嘗嘗?”江楓將勺子遞給孫繼凱,胸有成竹。
孫繼凱拿刀劃開鴿腹,舀起一勺素餡,沾了點芡汁。
入口。
孫繼凱眼睛一亮。
就是這個味道,就是這種感覺,他從小就吃孫冠雲所做的八寶栗香鴿,這個味道早已刻在了他的舌頭上,他一嘗便知。
“江楓,你…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做的嗎?”孫繼凱看著江楓。
江楓:???
“這道菜是你爺爺教給我的,現在我學會了,我當然應該教給你。”江楓道。
“不一樣,這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孫繼凱搖搖頭,“我爺爺做的八寶栗香鴿不如你。”
“不如?”吳敏琪手中的勺還沒放下,詫異地道,“我那天嘗的孫爺爺做的八寶栗香鴿比江楓做的要強。”
孫繼凱:???
難道我真的是一個假的孫繼凱???
孫繼凱開始懷疑人生。
“琪琪說的沒錯,那天我們嘗的孫爺爺做的八寶栗香鴿比我今天做的這份要強不少。”江楓也附和道。
孫繼凱無法理解這個世界了,他記憶的八寶栗香鴿好像和江楓與吳敏琪吃的八寶栗香鴿不太一樣。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孫爺爺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把八寶栗香鴿改進了。”江楓道。
“改進?”
“對,就是改進。孫爺爺當初教你的時候還沒有發現溫度才是製作八寶栗香鴿的關鍵,其實溫度和芡汁同樣重要,因為溫度可以保證鴿子本身的味道。”江楓解釋道。
“鴿子?可這道菜吃的是鴿腹內的內餡啊!”孫繼凱無法理解。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理解的,所以一直都不明白溫度為什麼會是這道菜的關鍵。但是我剛才突然想起來,我爺爺曾和我說過,菜隻要端上桌就是給客人吃的,八寶栗香鴿的鴿子,自然也是端上去給客人吃的。”江楓在心裡默默給彭師傅說了句抱歉。
孫繼凱沉默了。
“這道菜的關鍵確實在芡汁,但不僅僅是芡汁的味道和做法,更在於芡汁淋在鴿子上的時機。但至於是什麼時候淋芡汁,就要看你自己的判斷了。”江楓解釋道。
孫繼凱繼續保持沉默,良久才感歎道:“江爺爺是一位真正的大師。”
江楓:……
這個……
那個……
算了,沒錯,我爺爺就是真正的大師!
江楓笑得有些心虛。
時間也不早了馬上就12點了,可後廚裡還有不少鴿子沒處理,孫繼凱看了眼手機也意識到時間不早了,便催促江楓和吳敏琪回去。
“你們先回去吧,我把這些鴿子做完就回去,我留下來打掃關門就行了。”孫繼凱道。
江楓和吳敏琪都沒有深夜留在後廚練習的習慣,畢竟足夠的睡眠才是第2天充足精力的保證。
兩人先走一步,留孫繼凱一人在後廚練習。
回去的路上江楓一直在想接下來是應該乘勝追擊繼續練習八寶栗香鴿,還是嘗試製作扒大烏參。
吳敏琪看出來江楓在想事情,問道:“想什麼呢?”
“我原本是想這幾天試試看能不能學習扒大烏參的,但是剛剛做八寶栗香鴿的感覺又很好,我又有些猶豫是不是該繼續練習八寶栗香鴿了。”江楓道,有些糾結。
學菜,尤其是學這種名菜難菜,最忌諱一心二用。
“八寶栗香鴿吧。”江楓沒法做決定,吳敏琪幫他做這個決定,“做菜的感覺很重要,再說你又沒有做過海參菜,我勸你還是先熟悉一下海參再嘗試去做海參菜。而且扒大烏參的難度太高了,兩位江爺爺應該也不會做這道菜吧,你怎麼會想做這道菜?”
被吳敏琪這麼一說,江楓也覺得自己是有些異想天開了。海參菜本就難做,扒大烏參更是金字塔頂端的海參菜,他一個從未接觸過海參的人居然想一上手就做扒大烏參,確實是有些好高騖遠了。
“也是,是我有些想當然了。”江楓笑笑,瞬間想通了。
兩人並肩,手牽著手,往家走去,接著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長到有些晃眼,晃到了加班歸來的單身狗的眼睛。
淩晨,冷清的街道上散發著快活的情侶狗的氣息。